第二天程明秋照樣踩著早讀鈴進班。他今天起晚了，還沒吃早餐，胃隱隱發疼。一坐到位置上就趴了下來，猴子和蒲雪是知道他有胃病的，都擔心地問候他幾句。
    程明秋懨懨地揮揮手，猴子從桌兜裏掏了好久，才掏出一包過期的蛋黃派，他苦著一張臉：“抱歉啊秋哥，這不是剛開學我還沒開始囤貨嘛？要不我現在去給你買？”
    程明秋看了猴子一眼，說：“不了，我還行，再說今天滅絕師太查早讀，你是想剛開學就讓阿姨來學校抽你嗎？”
    猴子被抓叫家長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聽到這話也渾身打顫，上學期吃過的竹筍炒肉曆曆在目。
    他頓時乖了，不再說話。程明秋淡淡地笑了，一隻手捂著胃另一隻手撐著書動嘴不發聲。
    好不容易等到下早讀，猴子正打算百米衝刺去食堂，前麵突然叫道：“秋哥！有人找！”
    猴子：“誰啊這麼沒眼色，沒看我們秋哥還沒吃早餐嗎？”
    程明秋擰緊眉頭，還是離開座位走出教室。他一出去就看見肖齊闌穿著幹淨整齊的校服，額角重新包紮過，兩隻手裏提著溫熱的粥和油條豆漿。
    深褐色的碎發貼在他的臉頰，隻比他矮一點的少年乖乖站在跟前遞給他早餐的模樣像是一條搖著尾巴的小狗。程明秋心底為自己的聯想發笑，但他還是搖頭拒絕了肖齊闌的早餐。
    他昨天幫他隻是順手，肖齊闌沒必要趕著回報他。
    卻不想肖齊闌倔的不行，他也不說什麼，隻是站在那裏，手保持著提在空中的姿勢，灰色的眼眸靜靜地注視程明秋。
    兩人僵持了幾分鍾，還是程明秋先敗陣下來，他的胃刺痛的難受，他接過那兩袋早餐，“我收下了。你回你的班級吧。”
    見到他接過早餐，肖齊闌柔和地“嗯”了聲，他的視線從那雙白皙，十指修長，手背上能清楚地看見靜脈的手收回，又輕聲說：“謝謝學長昨天幫了我。餛飩很好吃。”
    程明秋轉身隨意擺擺手，語氣有些開心：“張姨家的餛飩當然好吃。他家店叫‘老李記‘，你要是喜歡可以去吃。”
    
    剛回到位置上，猴子就一臉揶揄地問：“秋哥行啊，男的女的啊？特地給你送早餐啊？要知道這粥可難買了，不早早去根本買不到！”
    程明秋打開粥蓋子，聞了聞肉粥的香味，被燉爛的米粒擠在一起，翠綠的蔥花點綴，讓人腸胃大開。他用勺子挖了一下，下麵藏起來的瘦肉就暴露眼前，他好心情地說：“想什麼呢表情這麼猥瑣，是昨天順手救的學弟，人家回報我呢。”
    猴子一聽來了精神，程明秋邊吃邊告訴他昨天發生的事。猴子聽完目光閃爍，在程明秋的嫌棄下發自內心地讚歎：“秋哥，你真牛！”
    程明秋沒理他，和蒲雪聊了幾句，吃完早餐後上課鈴剛好打響。
    接下來幾天肖齊闌早讀下後都帶著早餐在他們班門口報道，久而久之坐在前排窗邊的同學一看到肖齊闌就自覺喊了程明秋。猴子這家夥笑了程明秋好幾天，最後被拳頭鎮壓。
    一開始程明秋想拒絕，而這時肖齊闌就會擺出脆弱難過的神情，提著早餐說：“學長......之前從沒有人幫我，我隻是想盡我所能為學長做一點事。”惹得程明秋像是什麼罪人，他執拗不過，按理來說過去這些糾纏他的人，無論男女在他這種態度下都會自動疏遠，但肖齊闌就是個例外，隻要程明秋一有煩躁的跡象，他就會露出一副可憐的模樣，再加上他傷還沒好，臉色格外蒼白。
    程明秋再怎樣也不會對一名善意的傷患生氣，隻好說好把每天的早餐錢給肖齊闌，算作他幫程明秋買的，肖齊闌適可而止，乖乖收下錢。就這樣，肖齊闌每天都帶著不一樣的早餐來找程明秋，味道還都是程明秋喜歡的，慢慢的也就習慣了每天接過肖齊闌送的熱早餐。
    事後猴子吐槽他對別的傷患不見得這麼友好，還問他究竟是怎麼從肖齊闌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看出“脆弱和難過”，前排的蒲雪轉頭好心地回答猴子：“因為人家長得好看。”
    猴子如遭重擊，就此罷休。
    期間程明秋問肖齊闌還有沒有再找他麻煩，肖齊闌都輕描淡寫地帶過了。後來程明秋才從猴子和蒲雪的口中得知，當初霸淩肖齊闌的那幾人已經被退學了。
    他聽後就忘，對生活沒什麼影響，唯一的變動大概就是每天早上肖齊闌準時的早餐。對於這點，程明秋適應的很快。他的胃病是初中時得上的，疼起來連程明秋有時都受不了，不過也多虧肖齊闌，程明秋的胃痛開始減少。
    但後來有個中午，程明秋趴在桌上睡過頭錯過了午餐，猴子和蒲雪中午回家，食堂早就關門了，他也不想去小賣部，一個人呆在教室捂著胃發呆。
    正巧肖齊闌替老師搬作業去辦公室，路過程明秋他們班時從窗口看見程明秋捂著胃趴著，停下腳步問了情況，得到程明秋“隻是老毛病犯了”的回答後皺了皺眉，就離開了。
    肖齊闌走後程明秋望著窗外發呆，他想睡覺，可是胃部的刺痛一直在彰顯著它的存在感。等過會兒程明秋疼的實在受不了，拿上錢包打算去小賣部買個麵包隨便墊著時，肖齊闌提著個布包上來了，大概是因為跑得太急，額頭都出了不少汗，高一和高二的教學樓是獨立兩棟，中間隔著高三教學樓，而程明秋的教室又在三樓。短時間內跑過來的確是有些累人。
    肖齊闌二話不說拉著程明秋回到他的桌位上，打開布包，裏麵是一個保溫的不鏽鋼飯盒。
    肖齊闌細細地喘著氣，眼裏透露出些許煩躁，但很快被他自己壓抑下去，他耐著性子像哄孩子一樣對程明秋說：“學長，先吃午飯吧。”
    然後打開三層保溫盒，最底下的是飽滿的白色米粒，胖嘟嘟的，還帶著餘溫，第二層是糖醋排骨以及青菜，青菜鋪在底層，紅色的糖醋排骨散發著香味鋪在青菜上麵，滿滿一層，第一層則是冬瓜排骨湯。被煮成透明的冬瓜沉在底下，和糖醋排骨顏色截然相反的排骨肉靜靜地躺好，湯的表麵隻有少量的油光，看起來不會讓人膩味反而讓人食指大動。
    程明秋看著眼前的午飯一愣，他的心中頓時升起一股無法形容的感受，堵在他的胸口帶著暖意和澀意。他艱難地咽了口口水，問：“你媽媽做給你的嗎？”
    肖齊闌把湯先放在程明秋麵前，遞給他勺子：“先喝點湯暖暖胃。”聽到程明秋問，感到好笑，但還是說：“不是的，學長。是我自己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程明秋問：“學校的食堂給外借？”
    肖齊闌輕輕搖頭：“這是我在家做的，我搬宿舍了，新宿舍還沒申請下來，所以我這幾天回家。”
    “你家在本市？”
    “不是，在隔壁Y市。”
    “那你每天來學校不是要坐30分鍾的動車？“
    肖齊闌點頭。
    兩人一時默然無言。程明秋難得的有些尷尬，低下頭安靜喝湯。也因為這樣，他沒有看見肖齊闌注視著他的眼神帶著點細碎的溫柔。
    這邊程明秋剛喝一口湯，排骨的鮮味和冬瓜細微的甜並不突兀，好喝的讓程明秋恨不得把舌頭也咽下去。
    他抬起頭，眼睛亮亮的：“好喝！”
    “是嗎？”肖齊闌注意到他滿足時微微眯起的眼睛，腦海中的焦躁不平漸漸平息：“那我以後午飯多帶一份給學長？”
    程明秋猶豫，下意識要拒絕。
    肖齊闌說：“多做一份午飯不會多麻煩，而且過幾天我的宿舍申請下來就不回家了，到時候想做給學長吃也做不了。”
    程明秋的猶豫瞬間就消散了，他又喝了口湯，伸出舌頭舔了舔唇上沾到的湯汁，“那就麻煩你了，以後中午下課我去找你吧。”
    肖齊闌的視線在程明秋的舌尖上停留了一會兒，回到他的臉上，嘴角不經意地翹起：“好。”
    他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