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內的蘇媛還是如以往一樣豔光四射，甚至因為擺脫了一大心事，氣色也好了不止一個檔次。沈雲霽帶著陸子緒在她對麵坐了，略打了招呼便直入主題，把那份監護人委托書遞了過去。
    蘇媛略略掃過整份文件，粉麵便很快冷了下來。她是不願意要陸子緒的撫養權不假，可是把陸子緒的撫養權給一個平日從不聯係的表弟也不是她意料中的局麵。而且誰知道這個表弟懷了什麼心思，文件上每月給陸子緒的撫養費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誰知道這筆錢到底是給了她兒子還是……
    想到這，她略帶不滿地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這個兒子雖然和自己不親近，但這麼多年一向聰慧懂事又明事理，這幾天不知吃錯了什麼藥，竟和自己這個表弟這麼好，連誰是他真正的親人都搞不清楚。明明自己以前還敲打過他要仔細沈雲霽。
    蘇媛心內雖然有一千萬個不滿意，可畢竟在社交場上混了這麼久，人情方麵一向做的好。她麵上依舊是笑著，怕得罪了沈雲霽在財產分配上落不到好，道：“這……怕是不妥吧？畢竟子緒的爸爸健在，法院那邊不好判吧。”
    麵對蘇媛的眼神暗示，陸子緒隻當沒看見，自顧自吃著麵前的一份芝士蛋糕，隻在聽到蘇媛推托之詞時抬眼看著沈雲霽，想看看他的反應。
    注意到陸子緒這點小動作，沈雲霽心中一暖，擬這份文書時他就怕陸子緒顧念蘇媛不肯答應，可如今看來陸子緒倒是個知道人心的。他雖不擅交際，可律師出身，又怎會拙於言辭？他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不緊不慢道：“根據最新的《婚姻法》來說，因為子緒的爸爸平常會出現虐待子女的問題，變更撫養權是很容易操作的。更何況你給我提供的證據十分有力，我覺得這方麵不需要擔心。”
    “但這每個月的撫養費也略高了些，子緒一個孩子，財政管理方麵怕是不大行。”蘇媛見一招不成，便將話題引到了別的地方，也意在敲打敲打沈雲霽，好讓他明白他的那點小心思已被自己知道。
    沈雲霽略一過耳便知道蘇媛是什麼意思，他麵色不改，隻是眼眸中多了一絲不耐和厭棄。他自知這個表姐一向看重利益，可沒想到在孩子的撫養權上也為了撫養費糾纏不清。他剛想開口，可陸子緒先開了腔。
    “媽媽，我已經滿十六周歲了，我覺得自己完全有能力去處理自己的經濟問題，”陸子緒放下了蛋糕勺，語氣溫和但帶著疏離感，“如果我碰上不能解決的問題，我相信舅舅可以幫到我，我對他的專業能力十分信任。”
    “咳……”聽到陸子緒拿早上自己打趣他的話來打趣自己，沈雲霽不留神便被嗆到了，他拿一旁咖啡廳備著的紙巾捂著嘴，解釋道，“昨晚有點著涼，嗓子疼。”
    言罷沈雲霽便看到陸子緒深邃的眼眸中那毫不掩飾的促狹的笑意，決定等回家了再去收拾這個兔崽子，讓他知道一下什麼叫監護人的權利。
    本就被陸子緒一番話氣得不清，又將二人的互動看在眼裏。陸子緒平時乖巧歸乖巧，可卻是個不粘人的孩子，自上三年級後和自己就一直是淡淡的，哪裏有過這種眼神交流。蘇媛心裏嘔著氣，可麵上依舊笑著，還體貼地勸了句讓沈雲霽注意身體。
    “如果你沒有其他問題的話，就把字簽了吧，我趁早去法院遞交。”言歸正傳，沈雲霽從西裝內袋中取出一支簽字筆遞給蘇媛。
    想到自己離婚的財產分割還要仰仗沈雲霽，迫不得已，蘇媛接了筆，將目光放在自己兒子身上，自道，“我還有些私話想和子緒再說一說。”
    “那勞煩表姐看完文件簽好字交給子緒，我在街角的書店等他。”交代完話，沈雲霽揉了把陸子緒的腦袋，便邁開長腿走出了咖啡廳。
    看著這種自己和兒子未曾有過的溫情，蘇媛心頭更有一把火，憤怒有之，嫉妒有之，無力亦有之。沈雲霽一走，她便再也端不住臉色，麵色陰沉地看著陸子緒，“我和你說過什麼你忘了沒有？沈雲霽什麼人我不是和你說的很清楚了麼。當年他媽得癌症的時候我還借了他一大筆錢，你看轉頭他得勢了還要我巴著求他打官司，一點親戚情分都不賣。他這樣一個冷心冷情的人，會一心為你想？不過看著你那點撫養費而已！你也這麼大了，能不能有點識人之明？”
    識人之明？他就是太有識人之明了才會演那麼一出戲讓沈雲霽來接他、收容他。麵對蘇媛的咄咄逼人，陸子緒連表麵的乖巧也懶得偽裝，那一雙笑意盈盈且滿含深情的眼眸此刻隻是淡然，道：“我覺得以他的薪水，是看不上這些撫養費的。”
    從未被陸子緒頂過嘴的蘇媛驚呆了一會，隨即拿出一貫的招數，美目含淚地質問道：“媽媽還會害你嗎？媽媽愛你還來不及，我考慮那麼多，冒著得罪他的風險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你好嗎，你這孩子怎麼不為媽媽考慮一下呢？”
    看著蘇媛的眼睛，陸子緒並沒有什麼波動，兩個人對視半晌，最後陸子緒緩緩給蘇媛遞過一張餐巾紙。蘇媛接過那張餐巾紙，破涕而笑，她就知道兒子永遠都會心疼她，世上的男人大多都心疼她。
    可陸子緒一句輕飄飄的話就把她的笑容凍結在了臉上，“簽字吧，媽媽。婚內出軌對財產分割的影響比你想的要大多了。”
    蘇媛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看著他已帶上不耐煩神色的眼睛。她十六年來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從未真正了解過自己的孩子。
    在拿到蘇媛簽了字的文件後，陸子緒便邁腿離開了咖啡廳，絲毫不顧身後蘇媛傷心的啜泣。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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