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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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過去了,張之義一上班就埋頭工作,下班按時回家,安靜得象塊石頭。同事們都誇讚他工作態度空前端正。
單位裏的氣氛一如既往,隻有張之義知道,這兩天他心裏是如何的波瀾起伏,有震驚,有後悔,甚至有點擔心。
晚上,他摟著楊果坐在電視機前,腦袋裏一遍遍地回放著那驚人的一幕。要是能時光倒流,打死也不加班。就算加班,打死也不出來活動。就算活動,打死也不去複印。就算複印,打死也不加班時去複印。總之,打死也不能推開那扇門。
憋了兩天,張之義終於忍不住了,“果子,告訴你一件事,記著別說出去。”
“什麼事?”楊果好奇地揚起頭。
張之義猶豫了一下,“我前幾天加班的時候,撞見一個領導和我們院的一個姐姐在偷情。”
楊果坐直了身體,顯然‘偷情’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像是窺探了什麼秘密似的興奮,“真的?”
張之義點點頭,“你那麼激動幹嘛?”
“他們看見你了?”
張之義兩眼盯著頂棚的石膏線,研究上麵的浮雕花紋,聲音象是從一具行屍走肉的嘴裏飄出來,“看見了。”
“那這兩天有什麼異常嗎?找你麻煩了?”
張之義晃晃腦袋,靠在沙發上,欲哭無淚的,“什麼都沒發生。”
楊果靠著他,嫌他庸人自擾,“什麼都沒發生,你擔心幹嘛?你也裝作沒看見,不知道,不就行了。”
張之義長長歎了一口氣,“就是什麼都沒發生,我才心裏沒底。他要是找我談話,或者給雙小鞋穿穿,我就立刻撲上去,跪在領導腳下,指天發誓,我就是個盲人!我啥都沒看見。我是個啞巴,‘打死我也不說’!最起碼我得讓他放心啊,他的事要是暴露了,跟我沒半點關係,我可誰也沒告訴!”
楊果拿腦袋蹭蹭他,“你告訴我了。”
張之義捧著他的臉,“啪”的一口親在嘴上,挺響,“咱們兩位一體,我知道就是你知道。”
楊果把臉從擠著他嘟嘴的手掌中拔出來,“啥叫兩位一體?”
張之義一臉壞笑,“兩位一體你不知道?我給你演示演示?”
楊果蹬了一腳撲上來的餓狼,“你臉變得夠快的,剛才還帶死不拉活的,轉眼就打了雞血似的,你戲精啊?不當演員都屈才了你!”
躲過一腳,張之義不屈不撓地接著虎撲,“你就是雞血,打你就活過來了。”
“張之義,你敢!唔,唔……”
張之義忐忑了幾天,沒見半點風吹草動。領導就是領導,沒按張之義想的出牌。張之義暗暗佩服,要不怎麼人家能當領導呢,這心裏素質,這掌握人心的能力,完全跟小老百姓不在一個層次。我這啥也沒幹的都心虛了好幾天,那個啥都幹了的,沒事人一樣。單憑這一手,還得再升一級!
心裏剛放下一塊石頭,另一塊石頭也落了地。幹了將近兩個月的項目終於完成了。開支時,項目錢下來,參與者,少則三四千,多則過萬。拿了獎金,人人高興,有充分的理由慶祝一下。排位在前的領導,底下幹活的小兵,一個不少,齊聚一堂。
酒桌上,大家相談甚歡。飯後仍餘興未了,有人就建議去娛樂場所接著慶祝。這個提議順應了很多好男人的意願,立刻得到響應。幾個女同誌不能帶著,一是時間不早了,二來男人的活動,雖說少不了女人,但絕對不是女同事。為了保護女同事們的安全和家庭幸福,領導點頭,很義正辭嚴地送走了她們。
剩下的人,去了據說當地最豪華的歌廳——‘有舞’。私底下,人們都叫它“尤物”。
一樓的接待大廳跟傳聞差不多,乍一看金碧輝煌的,牆上全都貼著金燦燦的壁紙,大氣的歐式沙發,華麗的水晶燈,大廳中央是一座大理石的噴泉風水球,相當氣派。
張之義不是沒去過類似的地方,但這裏是第一次進。他以科學審慎的眼光研究了一下環境,得出個結論——虛有其表。金碧輝煌的大廳沒多少含金量,連銜著銅錢的招財蟾蜍都不是純銅。有些轉角的壁紙已經開裂翹了邊,走廊幽暗,散發出一股不見天日和暗通款曲的黴味。
十來個人被服務員領進一個大包房。沙發、茶幾、點唱機,標準的KTV配置。點了酒,零食,開啟了第二輪的慶祝。
張之義的酒量果然沒白練,酒過三巡,有幾個人舌頭都大了,他還清清楚楚地知道洗手間在西邊。
都是大老爺們,互相幹嚎沒意思,都沒辦法情歌對唱,所以急需叫幾個姑娘來活躍氣氛。一人配一個,果然,有姑娘們在,效果就是不一樣,歡聲笑語響起,立刻就熱鬧極了。
張之義身邊坐了一個身材嬌小的大眼睛妹子,絲襪短裙。幫張之義倒酒,剝花生衣,很是殷勤。聽旁人吹捧張之義拿了最高額的獎金,有業務能力,還是研究生畢業,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等等。她就很羨慕嫉妒,挎著張之義的胳膊,噘著嘴,“哥,你好厲害!”
張之義笑笑,抽出胳膊,逢場作戲不想多說,也不回答。
旁邊的人可能真喝多了,拍拍張之義身邊女人的肩膀,“優優,我們小張可是黃金單身漢噢,想釣金龜婿就得早點下手。”
優優聽了,睜大了眼睛,“哥,你還沒有女朋友啊,真的嗎?”說完就挺著一對軟球緊貼上來,張之義不露聲色地去拿酒瓶,順勢躲開了她。
那個被窺破私情的領導也跟著大家的起哄,半開起玩笑,“小張,看來優優很喜歡你啊。”
優優馬上就靠過去,挎著領導的胳膊,“都是我哥。”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立刻開始給張之義介紹對象,好像今天才知道他單身似的。張之義連忙舉杯敬酒,把話題從自己身上扯開。
優優點了一首情歌,拉著張之義對唱。張之義勉為其難地唱了一半,實在受不了優優露骨多情的眼神和動作,扔下話筒繼續喝酒去了。
那個叫優優的,一直粘著張之義,施展出女人溫柔乖巧的殺手鐧,對他百般體貼順從。張之義挺納悶,這混社會的女人就是不一般,才見麵就象認識了十幾年那樣,說親昵就親昵,讓叫老公就叫老公,她們是怎麼做到的?
幸好結束了,張之義跟幾個年輕的同事送走了領導,顧不得再逐一告辭,立刻逃也似的進了出租車,擺脫掉一直在身後纏著他的優優。
有一陣子,不知什麼原因,單位裏忽然玩的很凶。有時是招待客戶去玩,有時三五句話大家就能一拍即合。出去的時候多了,見到那個優優的次數也多了起來。倒不是張之義故意找她,而是不知怎麼的,優優就看上他了,告訴她的姐妹們,隻要張之義出現在類似場所,就通知她。一來二去,不得不成了老相識。
張之義避之不及,有意脫離應酬圈子,逐漸減少了去娛樂場所。優優等不到張之義,就想辦法聯係。張之義一直對她保密電話號碼,但還是被她神通廣大地不知從哪裏問了去。
所以,世界搞不準什麼時候是公平的。以前是他騷擾別人,現在是別人騷擾他。
張之義接通了陌生來電,是優優,“張哥,是我,優優。”
張之義皺起眉,“你怎麼有我的電話?”
優優嗲聲嗲氣的撒嬌,“人家問的唄,哥,你怎麼總也不來了?我都想你了,你請我吃飯好不好。”
聲音糖度70,張之義聽得直起雞皮疙瘩,連回絕都省了,“你以後別再給我打電話了,我挺忙的。”說完,直接掐斷。
隔了一會兒,電話鈴聲又響起,張之義看了一眼直接掛斷。拒接了幾次,優優的電話終於不打了。
張之義惱怒地想,媽的,都是老子玩過的招兒,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啊,這是老天替楊果報複呢嗎?
第二天,張之義的手機又有陌生號碼打進來。不知道是哪個客戶,他隨手接通了。結果還是那個不勝其煩的聲音,“哥,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又是優優,張之義氣不打一處來,“我為什麼要接你電話?你這樣很煩,知不知道?騷擾人有意思嗎?”
優優哼唧著,“哥,我喜歡你,我當你老婆好不好?”
“我不喜歡你,”張之義也懶得顧忌對方是女人了,“告訴你,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別沒完沒了的!”
他以為自己詞語嚴厲些,優優就會退縮,可他低估了對方。接下來,優優不斷地換著號碼給張之義打電話,反正她姐妹多。害得張之義回家就手機關機。
張之義簡直煩不勝煩,讓以打女人為恥的他都想揍優優一頓了。他沒把這事告訴楊果,不想讓楊果增加煩惱。另外,這種事怎麼好開口呢?招惹上這樣的人,有口難辯,他還不想引起家庭糾紛。這件事,他要自己解決掉。
但自信是一回事,實施起來卻是另外一回事。現在優優光打電話不算,又推陳出新了一招兒,她居然跑到張之義的單位,在外麵等他下班。幸好沒被她遇到,否則她黏上來,張之義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
張之義不明白,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咋說都不行,隨時隨地就能撒潑,而且蠻勁十足。任你好言相勸,或是威脅恐嚇,她都全然不理,就是要纏著你。因為她喜歡,隻要她達不到目的,她就一直折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