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九章 君疑臣死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6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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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丘福二十萬大軍全軍覆滅的消息傳至應天城,朝野震驚,朱棣龍顏大怒,悔不該以丘福為帥,這才倒致二十萬明軍盡數陣亡。
    金殿之上,文武百官分站兩排,朱棣高坐於龍椅之上,眼中怒火四射,群臣嚇得不敢抬頭。
    朱棣道:“我二十萬明軍全數陣亡,使我大明軍威掃盡,此乃朕用人之過,傳朕的旨意,所有陣亡將士的家屬好生撫恤,主帥丘福其罪當誅,本應誅其九族,但朕念其已為國捐軀,加之以往立下不少功勞,令將其三個兒子的官職削去,貶為庶民,抄沒其家產歸公,此事便交由兵部和戶部去辦理。”
    兵部和戶部尚書領了旨意,朱棣接著道:“韃靼國罪惡滔天,朕決意傾盡全國之兵力再討伐韃靼國,誓要殺盡韃靼國人,不知諸位大臣心中可有合適的主帥人選?”
    一眾大臣議論半天,絕大多數人都屬意成國公朱能領兵掛帥。
    朱棣問朝堂下的朱能:“朱能,你的舊疾可有痊愈?”
    朱能上前奏道:“蒙皇上掛念,臣的舊疾已無大礙。”
    朱棣道:“如此甚好,你可願意領兵出征韃靼?”
    朱能道:“臣願領兵出征韃靼,誓要率大軍踏平韃靼國,以揚我大明軍威,告慰二十萬陣亡將士的在天之靈。”
    朱棣道:“好,有成國公親自領兵出征韃靼,我大明必能踏平韃靼,朕命你領兵二十五萬,三天後即刻率兵出征。”
    朱能領命,上前接過禦前太監遞來的帥印,他身旁的二殿下朱高煦上前道:“啟稟父皇,兒臣願隨成國公出征韃靼,請父皇恩準。”
    朱棣心裏暗道:“有高煦相助朱能,朱能必是如虎添翼,相信必能大敗韃靼大軍。”轉念又想,“但他二人若同在軍中,手握二十五萬大軍指揮權,恐會圖謀生變,不得不妨。”
    朱棣當下言道:“高煦,你有此心意,朕心甚慰。但朕還有更重要的事委你去做。”
    朱高煦道:“兒臣隻懂得行軍打仗,未知父皇給兒臣安排了甚麼事?”
    朱棣道:“眼下山東白蓮教反賊猖獗作亂,前方戰事吃緊,朕命你親自押送三萬石糧食趕赴山東剿匪前線,協助柳升剿滅反賊。”
    朱高煦道:“兒臣不想做甚麼運糧官,區區白蓮教反賊有柳升便足矣,用不著兒臣去協助,兒臣隻想做衝鋒陷陣的前鋒將軍,誓要殺盡韃靼大軍,以血丘福全軍陣亡之恥,請父皇恩準。”
    朱棣怒道:“君無戲言,朕說出的話豈可更改,你休再多說。”
    朱高煦見父皇龍顏大怒,不敢再多言,隻好退回到朱能身後位子。
    朱棣宣布退朝,百官畢恭畢敬的退出殿外。朱能回到府上,即開始安排家事,命夫人主持府中一切大小之事,管家從旁協助。諸事吩咐好,一家子難得的聚在一起吃了個午飯。
    飯後,朱能將自己的兒子和侄子們叫到一起,囑咐他們要相互團結和睦,凡事不要出頭張揚,更不可仗勢欺人,要學著庸庸碌碌的過日子,平平安安才是福氣。朱能還交待了許多。家人都很是奇怪,就感覺是像在交待遺言似的,朱能的話中透著不祥征兆。
    家人雖然犯疑,卻也不敢多問,隻諾諾的答應。
    不一會,管家來稟報,說是二殿下來了,朱能忙出去迎接,將高煦迎到書房內,命人不得打擾。
    朱高煦一坐下便忿忿難平,道:“父皇究竟是何意思,叫我朱高煦押送什麼糧食,還要聽從柳升那廝的調遣,我究竟是哪惹父皇不高興了,為甚麼他不讓我隨你出征韃靼?”
    朱能道:“皇上的心思豈是我們做臣子的所能猜得到的,我們照著他的旨意去做便是了。”
    朱高煦道:“可我不甘心,以我猜想,父皇定是怕你、我同在一起,又手握兵權,要對他的江山有威脅才是真的,所以父皇才不讓我同你出征韃靼。”
    朱能趕忙道:“此等犯忌的話萬不可再說,這話你今天隻說與我一人聽了,絕不可傳到第三人的耳朵裏,否則遭到皇上猜忌,你、我都要大難臨頭。”
    朱高煦道:“怕甚麼,父皇這樣的猜忌你、我,才教我寒心,為甚麼他要如此待我,為甚麼他總是向著高熾?高熾有甚麼本事,竟得父皇青睞?若不是我朱高煦,父皇能坐得上這個皇位麼,論功勞,論才智,我都是太子的最合適人選,連父皇自己也親口承諾過要立我為太子。而今他竟然要食言,這究竟是為何?”他說的甚是激動氣憤。
    朱能趕忙安慰他道:“二殿下消消氣,其實皇上心裏是最喜歡你的,隻是皇上他也有他的難處,要怪便怪朝中的那些大臣們,他們非要遵從什麼禮製,勸皇上立嫡長子為太子,所以皇上才會一直為立太子的事猶豫而未決。”
    朱高煦怒道:“這幫該死的迂腐之臣,真想將他們千刀萬剮了。”
    朱能道:“二殿下萬萬不要衝動,立太子一事急不得,且待朱能踏平了韃靼國,回朝之時,那時我再向皇上進言,勸皇上立你為太子。”
    朱高煦道:“多謝成國公厚愛,不過本殿下心中倒有一個想法,就是不知道成國公敢不敢?”
    朱能道:“二殿下有何想法?”
    朱高煦道:“此番你出征韃靼,手握二十五萬大軍,實際上已經掌握了我大明過半的兵馬,我再設法去聯絡朝中其他的一些手握兵權的將軍,以你、我手中的兵力要逼父皇立我為太子應該不是甚麼難事。”
    朱能聽得嚇出了一身冷汗,忙道:“萬萬使不得,這樣做形同謀反,實屬大逆不道,稍有不慎便要讓你、我身首異處,望二殿下莫要再有此想法,一切還是等臣凱旋歸來之時再作商議吧。我此番出征期間,望二殿下安心的等候,千萬不要有任何的舉動,否則一切將前功盡棄,追悔莫及啊。”
    朱高煦道:“成國公啊,你何時變得如此膽小怕事,要是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恐怕以後便再沒有機會了。你難道要看著本殿下一輩子屈居於他朱高熾之下不成?”
    朱能道:“臣知道二殿下心裏的委屈,但眼下時機真的尚未成熟,也隻好請二殿下忍一忍了。時候不早了,二殿下該回去了,在我這待久了,恐遭人猜疑。”
    朱高煦道:“好吧,既是如此,那本殿下告辭了,成國公你多多保重,我等著你凱旋歸來的好消息。”
    朱能親自將朱高煦送出了府門外。
    永樂帝朱棣正在禦書房內研究韃靼國的地形圖,心中所想的是如何大破韃靼軍,正自出神,有小太監來稟報,說是王彥有事要奏。
    朱棣命王彥進來,王彥行過君臣之禮,慌慌張張的奏道:“皇上,大事不好了,朝中恐有大變。”
    朱棣道:“你慌甚麼,天還塌不下來,有甚麼事慢慢的奏來。”
    王彥道:“據臣安插在成國公府的眼線來報,說是二殿下與成國公密謀,要聯絡朝中的其他手握重兵的將軍們,要逼皇上立二殿下為太子,臣隻怕他們要犯上作亂。”
    朱棣驚道:“此事可是千真萬確?那朱能是何意思,連他也要逼朕?”
    王彥道:“成國公倒是沒有讚同二殿下的想法,他隻是勸二殿下暫且忍耐,等待時機成熟再作打算。”
    朱棣怒道:“何謂時機成熟?難道時機一旦成熟,他朱能便要反朕麼?”朱棣氣得一掌拍向身前的書桌,連同那張韃靼地形圖一並震得稀八爛。
    此時朱棣再也壓不住怒火,憤然道:“外亂未平,竟又禍起蕭牆。朱能,枉朕視你如手足兄弟,待你自問不薄,你怎能有此貳心,豈不教朕心寒?”
    王彥嚇得打了個哆嗦,道:“皇上,那這事該當做何處置?”
    朱棣道:“朕倒要看看他朱能是如何的反朕,眼下出兵韃靼國是大事,主帥人選非朱能莫屬,隻要朱能還沒有謀反之舉,朕絕不先動他,畢竟他曾為朕立下汗馬功勞,是朕的生死兄弟。王彥,你且命人暗中小心的監視,不可暴露了行藏,若是因此打草驚蛇,引起朱能和高煦的警覺,壞了朕的大事,朕便唯你是問。”
    王彥忙道:“臣謹遵皇上旨意。”
    三天後,二十五萬大軍齊集列陣,待命出發。
    朱棣親自前來送行,命人送來皇宮內的佳釀,與朱能同飲,連幹了三杯美酒。朱棣又對將士們說了不少振奮軍心士氣的話。
    朱能拜別永樂帝朱棣,領著二十五萬大軍浩浩蕩蕩的出城,遠征韃靼而去。
    朱能大軍行軍近一月,大軍抵達韃靼國邊境,雙方大軍都做好了開戰的準備。
    朱能大軍安紮好營地,防哨戒備甚嚴。幾位軍中大將正與主帥朱能商議作戰計劃布署。朱能命人取來一張一丈之長的韃靼國地形圖,對看地圖分析丘福大軍慘敗的原因。
    朱能道:“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韃靼軍素來狡猾多詐,又對此地的地形比我們熟悉,正是占據了地利。我軍雖有二十五萬之眾,在兵力上略勝於韃靼軍,但我軍勞師遠征,而敵以逸待勞,所以我軍並沒有占到任何優勢。諸位將軍須要牢記,謹慎用兵,不可輕敵大意,貪功冒進。沒有本帥的命令,誰也不許擅自出兵,有膽敢違令者,軍法處置。”
    眾將領命,朱能接著道:“盧朐河周邊的草原多有沼澤之地,丘福大軍之所以慘敗,便是因為沒有熟悉此地的地形,務必要命人找出哪些地方有沼澤地,不可再犯同樣的錯誤。”
    朱能說到這時竟然滿頭大汗,表情甚是痛苦,眾將察覺不妙,齊問道:“元帥,您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朱能點頭道:“肚子有些不舒服,背上的舊疾隱隱的作痛。”
    眾位將軍都是隨朱能出生入死的老部下和兄弟,聽他說舊疾隱痛,均是心中難受,幾欲淚水奪眶。眾將軍忙將朱能扶到榻上休息,命人去傳隨軍軍醫。
    隨軍軍醫很快便進來瞧了朱能的病,把了把脈,細看了下舌頭,神情突然變得凝重,不敢言語。
    朱能道:“本帥到底病情如何,你隻管直說。”
    隨軍軍醫使了個眼色,示意將軍們回避一下。
    眾將軍心領神會,忙都退了出去,隻剩下朱能與隨軍軍醫二人。
    朱能道:“我的病情到底如何,你且直說,不必忌諱。”
    隨軍軍醫道:“恕屬下直言,元帥的症狀應該是中了毒,而且中的是一種慢性毒藥,不會讓人馬上致死。中毒的時間至少有一個月,此時已然毒入五髒六腑,很難醫治。請恕屬下無能,不知道元帥中的是何毒,惟今隻有找出下毒之人,或許隻有下毒的人才有解藥,元帥才有一線生機,否則怕是活不過三天。”
    朱能大驚失色,道:“你說甚麼,本帥中了毒?中毒的時間有一個月,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對本帥下毒?”
    腦中回想一個月前所發生的所有事情,自己除了在家裏,在外麵並無與他人用餐,喝茶,飲酒,而在自己的府邸是不可能遭人下毒的,在外唯一一次隻喝了皇上的餞行酒,朱能心下暗想:“難道是皇上要我朱能死?為甚麼?我朱能對皇上是忠心耿耿,靖難之役四年,出生入死,立下多少汗馬功勞,更是多次救皇上於危難險境當中,皇上怎麼會害我?那又會是誰,誰敢對我朱能下此毒手?真的是皇上?是了,必是皇上見我與二殿下過從親密,二殿下又對皇上心懷不滿,一心想當太子,皇上定是怕我朱能會與二殿下合謀要對他的江山不利,所以才······”
    隨軍軍醫戰驚驚的問道:“元帥,你怎麼了,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朱能被他的話打斷了思緒,問道:“你確定本帥是中了毒?”
    隨軍軍醫道:“屬下確定,元帥可有想到了什麼人?”
    朱能道:“沒有,本帥實在想不出誰會對我下毒。”心中又想:“皇上,你怎麼能如此的不相信我朱能,朱能一生隻會忠於您一個人,又怎會反您?二殿下啊,朱能真是被你連累害慘了,也許是命該有此劫吧。皇上,你雖不再信任我朱能,但朱能誓死也不會辜負您,這事也隻能你知,我知,決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泄露了出去。”
    隨軍軍醫見朱能又開始思考,不敢再打擾他,隻在那候著。
    朱能突然的大聲喝道:“你胡說甚麼,如此胡言亂語亂我軍心,本帥怎麼會舊傷複發,又怎麼會無藥可醫?竟敢說本帥活不過三日,你究竟安得甚麼心?”
    隨軍軍醫嚇得驚慌失措,心內更是疑惑萬分,忙跪地求饒,道:“元帥息怒,元帥息怒。”
    朱能怒喝道:“亂我軍心,我豈能饒你?”從床上猛地起身來,一掌劈向隨軍軍醫的天靈蓋。
    可憐這名軍醫莫名的做了冤死鬼。朱能自知大限將至,命全軍火速回撤,兩天時間撤出韃靼國邊境二百餘裏外。
    到第三日,朱能果然毒性攻心,身上多處潰爛,口鼻流血不止,命在旦夕。
    眾位將軍圍在榻前,淚眼漣漣。朱能交待後事,命全軍在此安營,等候皇上的旨意再行如何用兵。自己死後,由副帥張輔暫代三軍統帥,全軍上下聽從張輔的軍令。
    朱能又命人以八百裏加急傳到京城,令信使告知皇上,朱能已經舊疾複發身亡,有負皇上,不能再北征韃靼。望請皇上念及朱能過往微薄功勞,代為照顧朱能一家老小。
    交待完一切,朱能安心的緩緩閉上了眼,一代戰場名將,殺人無數的劊子手就此長眠,結束了他的戎馬一生,時年僅三十九歲。正是應驗了當年方孝孺所說的那句“不得好死”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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