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鋤強扶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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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唐賽兒此番出師下山,首要大事便是回去看望闊別六年的爹娘。
她一路跋山涉水,餓了便投客棧吃點東西,順便買些幹糧以便在荒郊無人的山野就著吃些填飽肚子。一路走來已有十多日,不覺間已到了山東境內。
這些時日她常想起與鐵震相識的場景,想到他的英姿豪氣,有時不禁發笑,有時又愁悵滿懷,心中是喜是悲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這時到了家鄉境內,分外感到親切,心情才豁然開朗來。
山東有著名的東嶽泰山,更有許多不知名的小山,這時正值盛夏,青山環繞著綠水,不遠處一片廣闊無際的金黃稻田,田間有幾個壯漢頂著烈日在勞作。瞧他們膚色曬的黑黝黝,正是地道的山東莊稼漢子。
這時有幾個農家婦女手裏挽著竹籃子向田間的男人們走來,大老遠的便關切的叫道:“當家的,歇歇喲。瞧俺們給帶水來喝了。”
那幾個山東漢子赤著腳上了岸,迎向他們的女人。
唐賽兒心想:“這幾對夫妻好恩愛,若是我········”想到自己,臉蛋兒又羞紅了直到耳根。不覺中又想起了鐵震。
她正自甜甜的憧憬著美夢,忽然一聲叫喊聲打斷了她的美夢:“哥,嫂子,不好了,爹爹被東家的人抓走了。”
唐賽兒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夥子奔向了田邊,這時一對青年夫婦匆匆迎了過去,聽到那青年壯漢急切的問道:“阿弟,你說什麼,爹他怎麼了?”
那小夥子哭著重複了一遍,他嫂子也問道:“阿弟,東家為啥把咱爹抓了去?”
那小夥子哭著道:“東家的人說咱家沒有交上田租,超過了期限,要咱拿十石糧食去換爹,不然········”
那青年壯漢急道:“不然怎樣?”
那小夥子“嗚,嗚”哭道,“不然,不然叫咱等著給爹爹收屍。”
那青年壯漢怒道:“逼人太甚,如今這穀子尚待長熟,叫咱到哪交得出這十石糧食?這不是要把咱往死裏逼嗎?走,咱過去看看去,看看東家能不能通融通融,遲些日子再把田租交了。”說罷扔了手中的鋤頭拚了命的跑,直往東家的府邸而去。
那小夥子和他嫂子在後麵緊跟著跑,唐賽兒也想知道個究竟,便也在後麵悄悄的跟著。
青年壯漢一路奔跑著,不久即到了東家的府邸,那東家的宅院好是氣派,圍牆近一丈之高,將這宅院圍住有如盤著的長龍,占地足有十多畝。
那青年壯漢用力敲了幾下鐵門,高叫道:“開門,開門。”
“唧呀”的一聲,門開了,開門的是個三十來歲的家仆,瞧他滿麵虯髯,目露凶光,就知是個慣於仗勢欺人的狗腿子,隻聽他吼道:“幹什麼的,這門也是你這種人隨便亂敲得的?”
那青年壯漢心頭大怒,強自忍住,道:“我是張牛兒的兒子,我要見我爹。”
那家仆道:“張牛兒?哦,想起來了,原來是那該死的糟老頭的兒子,好罷,你進來吧。”
那青年壯漢進了門,他的阿弟和內子也待要進去,卻被家仆給攔住了。
那青年壯漢朝阿弟和內子道:“你們且在外麵等著,放心,沒事的。”
門已關上,家仆領著那青年壯漢穿過了院子來到了正廳。
唐賽兒一個燕子飛身輕飄飄的躍過圍牆進入院內跟了過去。
那家仆先進內稟報,很快後房內走出來一個衣著華貴,矮胖身材,眯著小眼的人。這人正是東家朱逢貴,他身後站著四名護院打手,隻聽朱逢貴說道:“來呀,椅子侍侯。”
那家仆聽到吩咐便下去了,好一會才端上來一把舊椅子。
朱逢貴罵道:“混帳,這破爛椅子是給人坐的麼?”
那家仆諂笑道:“稟老爺,這張椅子哪能給您坐,是給這小子坐的。”他一手指著那青年壯漢。
朱逢貴又大罵:“我呸,他是個什麼東西,也配坐椅子?算了,算了,老爺我將就坐著。”
唐賽兒暗自好笑:“這東家倒是人傻得可愛,這張椅子既然不是給人坐的,那他坐上去不是罵自己不是人麼?”
唐賽兒正自好笑,隻聽“啪”的一聲,跟著“啊喲”一聲痛叫,隻見朱逢貴四腳朝天摔倒在地,那椅子竟自斷了一隻腳。他痛苦的呻吟著,指著那家仆大怒道:“你········你幹的好事。”
那家仆驚慌的跪倒在地,支支吾吾道:“小的說了是要給那小子坐的,哪知道老爺你,老爺你·······”
朱逢貴怒道:“老爺我怎地?”
那家仆道:“小的本想讓老爺您看一出好戲,給這傻小子一番羞辱,所以才故意將椅子鋸斷了一隻腳,好讓他摔個蛤蟆四腳朝天,哪知道老爺········”
朱逢貴這下更是來氣,怒道:“敢情你是故意繞著彎兒罵老爺我是蛤蟆了?豈有此理,來人呀,給我把他拖下去往死裏打。”
兩名護院押著那家仆下去,那家仆大叫求饒,道:“老爺,不要啊,小的怎敢說您是蛤蟆,求您饒了我吧,不要打我,您,您真的不是蛤蟆啊······”
唐賽兒在屋梁上聽得差點笑出聲來,心下笑道:“當然不是蛤蟆,應該是矮笨肥豬四腳朝天才對。”
朱逢貴由另兩名護院扶起,這時早有人重新搬了一張新的檀木椅子過來,朱逢貴由那兩名護院扶著坐下,這才問麵前的青年壯漢:“你就是張牛兒的犬子?”
那青年壯漢道:“我要見我爹。”
朱逢貴道:“犬子要見犬父,這件事不著急,老爺我問你,田租的銀子有沒有拿來?”
那青年壯漢聽他這般羞辱人,心中憤怒,卻不敢當麵發作,隻說道:“求老爺寬限些時日,待田裏的稻子熟了收割好,小人自當交上您的田租。”
朱逢貴道:“這麼說你是沒有帶銀子來了?”
那青年壯漢道:“還請老爺寬限些時日。”
朱逢貴怒道:“沒有銀子你也敢擅闖我朱府大院?真是活膩了你,來呀,給我狠狠的揍這小子。”他這一聲令下,身後的四名護院一擁而上,頓時拳頭如雨點般密集的揮向那青年壯漢。
唐賽兒見狀那能袖手旁觀,人已從梁上飛了下來,宛如從天而降的仙女,她一聲大喝:“住手。”
眾人驚嚇之下全都住了手,瞧那青年壯漢這時已是鼻青臉腫,口角流著血。全身多處受傷。
唐賽兒怒道:“要打死人麼,他究竟犯了甚麼錯?”
朱逢貴陡見麵前如仙女般美貌的女子,不覺口水都流了出來,也不去多想她是如何進得院子來,當下朝唐賽兒笑道:“並非是老爺我喜歡打人,隻是這小子實在不懂禮,欠了我的田租不交,還敢到我府裏來,真當老爺我這裏是菜園子麼,想來就來?”
唐賽兒道:“既是他欠了你的田租,又不還上,那確實是該打。”
朱逢貴笑道:“還是姑娘你講道理,這種人就是欠打。”
唐賽兒突然“咦”的一聲,道:“對了,我好像在哪見過老爺你,好像是一年前的時候,你叫·······”
朱逢貴忙道:“我叫朱逢貴,對呀,咱們一年前可是見過的,你不記得了?”
唐賽兒暗自發笑:“一年前鬼才見過你呢,好你個豬頭笨腦,你中了本姑娘的計了。”當下“哦,哦”的道:“記得了,我想起來了,朱逢貴,對,你叫朱逢貴。咦,我記得一年前你可是骨瘦如柴啊?怎麼一年不見就開始發福起來了?難道是當時我給你開的那副藥見效了?”
朱逢貴心道:“老爺我什麼時候吃過你的藥了?”嘴上卻附合道:“那是,那是,姑娘開的藥實在是太靈了。”
唐賽兒道:“我記得當時我給你的那味藥,藥材都是名貴難尋的好藥,總共花費了三百兩銀子,您好像當時手裏剛好沒有帶銀兩,一直欠著我的是吧?”
朱逢貴心裏道:“好個臭娘們,話終於說到點子上了,不就是想要訛老爺我三百兩銀子嗎?區區三百兩,還不在老爺我眼裏。”
當下朱逢貴笑道:“對,對,我是欠了你三百兩的藥材錢還沒給,我現在馬上就還你的銀子。”
唐賽兒突然走到朱逢貴身前,手掌連著“啪,啪”正正反反扇了朱逢貴十幾個耳光。
朱逢貴一張老臉被打得火辣辣,原本肥肥的臉這時腫成了個圓球,他愣道:“你幹甚麼打我?”
唐賽兒道:“人家欠你的田租,你便抓人打人,現在你欠我三百兩銀子,是不是也該打?”
朱逢貴這才明白這眼前女子是衝著他來找麻煩的,這時他惱羞成怒,再也顧不上貪甚麼美色,大叫道:“來人呀,把這臭娘們給綁了送官。”
護院們將唐賽兒團團圍住,唐賽兒冷哼的一聲,突然一腳踹向朱逢貴的大肚子。朱逢貴連人帶椅的又四腳朝天翻倒,摔的“啊喲”痛叫。唐賽兒又轉身施了個掃堂腿,圍上來的護院們全部摔倒在地。
唐賽兒一把抓起朱逢貴肥大的身軀直舉過頭頂,怒道:“好你個朱逢貴,欠我銀子不還,還敢行凶,真是豈有此理。”
朱逢貴人在半空,嚇得魂都去了一半,連道:“不敢,不敢,我還你銀子便是,姑奶奶,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你還是快把我放下來吧?”
唐賽兒說的一聲:“好。”
她右手往前一送將朱逢貴整個身子拋了出去。護院們忙衝過去接住他,隻聽到連聲的慘叫,朱逢貴肥大的身軀壓住了四名護院,四名護院疼得是“哇,哇”直叫。
唐賽兒喝道:“還不快去取銀子來?”
朱逢貴忙叫道:“快,快,快去取三百兩銀子給這位姑奶奶。”
府中的管家正要去取,唐賽兒又喝道:“慢著。”
朱逢貴道:“姑奶奶還有何吩咐?”
唐賽兒道:“我說朱逢貴,這筆賬你到底會不會算?且待姑奶奶算給你聽,欠我一月連帶利息要還六百兩,兩月一千二百兩·······一年嘛,利滾利,那可就是一百二十二萬八千八百兩銀子了。你快去準備銀子吧!”
朱逢貴眯著的雙眼都快瞪圓了,“啊”的一聲,驚道:“這賬是怎生算法,一百二十二萬八千八百兩銀子?你這不是要了我老朱的命麼?不來,不來,打死我也給不出這麼多銀子,你這分明是坑人。”
唐賽兒又一把抓起他,怒道:“誰坑你了,你坑的人還少了?你且叫管家過來算算,欠我一個月還十成的利息,利滾利,欠我一年該是多少?”
朱逢貴顫抖著聲音道:“管·······管家,你,你算算。”
管家拿了珠盤過來上撥下撥,順口溜的道:“利滾利,利滾利,一月是六百兩,兩月一千二百兩,三月二千四百兩·······一年是一百二十二萬八千八百兩銀子。”
那管家翹著兩撇胡須,雙手捧著珠盤奔到朱逢貴麵前,叫道:“老爺,老爺,發財了,發財了,一共是一百二十二萬八千八百兩銀子,這下咱們可發財了。”
唐賽兒忍不住發笑了,抓著朱逢貴的手鬆開了。
朱逢貴一屁股癱坐在地,哭喪著臉道:“還發財呢,我就是把整個莊院給賣了,還有所有的田契、地契全部典當了,再加上我這身肥肉一起賣了也賠不起啊。朱逢貴啊,朱逢貴,我看你該改個名字叫朱逢黴得了,嗚,嗚。”說罷竟哭個不停,真甚傷心。
唐賽兒這下反倒過意不去了,勸道:“乖侄孫莫哭,最多姑奶奶不要你賠便是了。”
她此言一出,朱逢貴整個人突然跳了起來,擦幹了眼淚,道:“此話當真?”
唐賽兒道:“姑奶奶還能騙我的乖侄孫?”
朱逢貴大喜,笑道:“多謝姑奶奶。”
唐賽兒道:“你且莫急著謝我,姑奶奶還有一事要你去辦。”
朱逢貴忙道:“您盡管吩咐便是。”
唐賽兒道:“你快命人把張牛兒給放了。”
朱逢貴一時錯愕,心道:“老爺我好漢不吃眼前虧,先且放了張牛兒,回頭難道還不能再抓嗎?這臭娘們整得我好慘,一定要教她嚐嚐牢獄之苦,讓她受盡百般羞辱方能泄我心頭之恨。”
唐賽兒見他一時不回答,怒道:“怎麼,你是不想放人咯?”
朱逢貴回過神來,忙道:“放,放,快放人。”
張牛兒被人押著帶過來,瘦弱的身軀傷痕累累,那青年壯漢迎了上去,抱住了張牛兒,哭道:“爹,他們怎麼這麼心狠,把你打成這個樣子了。”
張牛兒含著淚道:“好孩子,莫要哭,爹沒事。”說罷父子二人抱頭痛哭。
唐賽兒怒道:“好你個朱逢貴,這般對待一個老人家?”不待說完,揮拳就要打朱逢貴。
朱逢貴嚇得連退幾步,道:“我·······我馬上叫人來給他醫治。”
唐賽兒這才作罷,從懷裏掏出一黑色藥丸,道:“朱逢貴,你的心也真黑,不給你些許懲罰難泄姑奶奶我心頭之氣,這個藥丸給你吃下罷。”人一閃身,一手抓住了朱逢貴的鼻子,另一手乘機將那黑色藥丸塞進了朱逢貴的嘴裏。
朱逢貴嚇得臉色慘白,忙摳著喉嚨連吐,卻哪裏吐的出來?朱逢貴慘然道:“姑奶奶,你給我吃了甚麼?”
唐賽兒笑道:“你且摸摸你左肋骨第三根處,用力的按一按,看看是不是很疼?”
朱逢貴依言伸手去摸自己的左邊第三根肋骨,用力按了下,果然覺得好疼,忙求道:“姑奶奶,你快給了我解藥吧,我甚麼都聽你的便是。”
唐賽兒緩緩道:“我這毒藥與尋常的毒藥大不相同,要待明年此時方才發作,到時沒有解藥的話會七孔流血,全身潰爛,骨頭裏就好比有成千成萬隻螞蟻在啃咬,慢慢的折磨死你。”
朱逢貴聽得頭皮發麻,不禁的打了個寒顫,道:“我膽小,你別嚇我。”
唐賽兒道:“我可沒嚇你,你也不要心存僥幸,尋常郎中是醫治不了的,這毒藥乃是我家傳秘方,叫作‘錐心刺骨散’,一般的郎中是看不出甚麼症狀的,更別說會醫治了,非我獨門解藥不可。”
朱逢貴嚇得跪地磕頭道:“求姑奶奶開恩,饒我一命。”
唐賽兒嗔道:“我要你的命作甚?隻不過你為富不仁,欺壓百姓,實在可恨!解藥我便交給張牛兒保管,若是你不再為惡欺壓百姓,明年的這時自會讓張牛兒送上解藥,我這解藥並不能一次清幹你體內的毒素,須每年這時服一丸解藥方可保你一命,你可明白?”
朱逢貴心道:“那我這一生一世豈不都要受製於她?天哪,這下我可真成朱逢黴了。”口中卻連連道:“明白,明白。”
唐賽兒道:“此間事已了,我也該走了,朱逢貴,望你日後能改過自新,多做善事,否則小心毒發身亡,你好自保重。”她人踏步而出,那青年壯漢扶著張牛兒緊隨其後。
出了朱府院外好遠,張家父子兒媳四人齊向唐賽兒跪下謝恩:“多謝女俠救命之恩。”
唐賽兒忙叫四人起來,那青年壯漢問道:“女俠,朱老爺吃的毒藥真有那麼可怕麼?”
唐賽兒忍不住捧腹大笑,道:“我不過是嚇嚇他罷了,那不是甚麼毒藥,相反還是一丸養精補血的大補丸,這不過是給他一個懲戒罷了,叫他以後不敢再做惡。”
張家父子四人聽罷也笑了起來。
唐賽兒正色道:“‘毒藥’一事切不可泄露了,否則一旦朱逢貴知道了真相,你們恐怕到時會大難臨頭。”
那青年壯漢道:“女俠放心,正應該要讓他朱逢貴永遠的提心吊膽,不敢再欺負咱窮人。”
唐賽兒拱手作別,張家四人再次拜謝,目送著她而去直至唐賽兒身影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