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天的心理鬥爭，在韓若的勸告下，韓寒接受了父親住進養老院的事實。
    通過好友的介紹下，進了一家出版社當副主編，工作性質和之前差不多，隻不過現在的他不再以工作為重，到了下班時間，無論工作多重要他都不會再選擇加班，因為沒有人會等他了。
    傍晚去酒吧小酌一杯再回家，其實也就是每晚喝到十點多再回去，洗個澡睡一覺，新的一天又開始了。有時候也會覺得這樣的日子沒什麼好活的，每每想到這兒，就要從包裏拿出藥來吃，抗抑鬱的藥，在濟南的時候就被診斷出患有嚴重的抑鬱症。
    韓寒也會時不時的去看父親，帶些禮物，或者就是去那坐坐，說說話，幫忙幹些雜活。
    韓寒折疊好老人的衣服放進櫥櫃裏。“爸，你指甲長了，我給你剪指甲吧。”
    韓父坐在輪椅上打瞌睡，未聽真切韓寒說的話，就道了聲：“好！”
    “我去端盆暖水來。”
    不一會兒，韓寒端著盆水進來放在桌子上，把韓父的手放進熱水裏泡一會兒。
    韓父有那麼一瞬間的錯愣，直到雙手浸在暖水裏才醒悟過來，兒子要給自己剪指甲，有欣慰有心酸，孩子終於長大了。
    “用熱水泡一會兒，活血，把指甲泡軟一些，這樣會比較好剪。”韓寒拿出出去端熱水找前台借的指甲剪，在角落拿過一個簸箕來裝碎指甲，開始給父親剪指甲。
    韓父看著韓寒認真地側臉，欣慰地說道：“我家韓寒也學會照顧人了。”
    “人長大了就要學會照顧自己，照顧親人，因為……”因為沒有人會永遠照顧另外一個人，所有的海誓山盟都敵不過時間。後麵的半句話他沒有說出口。
    人生就是一列開往墳墓的列車，路途上會有很多站，很難有人可以自始至終陪著走完。當陪你的人要下車時，即使不舍也該心存感激，然後揮手道別。
    韓父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韓寒專注手裏的活，因為是第一次給別人剪指甲，認認真真小心翼翼的剪，生怕剪到肉。
    時間一一點一點的過去，良久。
    “以後要是我不在的話，要好好照顧你姐。”韓父平常的口吻，完全不像是交代臨終遺言。
    韓寒一滯，差點剪到肉。
    “爸，你胡說什麼？”韓寒不悅的說道，抬頭責備的看了一眼父親。
    韓父忽然睜眼，盯著韓寒，眼裏閃著精光。
    “你一生下來就有心髒病，你媽也在那時候走了，是你姐把你帶大的，你可不能……”韓父激動地拍在輪椅的把手上。
    “爸，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她的。”韓寒堅定的說道，對於姐姐的這份恩情，他從未忘記過，就算沒有父親的囑托，他也會定當竭力的照顧好她，不讓她受別人欺負，雖然也沒人敢欺負她。
    “你姐脾氣燥，不懂的……你們……”韓父一時語塞，想在人際方麵，韓寒還不如韓若呢。韓寒木訥，不善言辭，韓若雖脾氣不好，說不出好聽的話，但也懂得維持，也就指望不上韓寒能幫忙處理韓若的人際交往。
    韓父想了想，說道：“這麼些年，你姐太苦了，你回來了就好好幫你姐，互相照顧。我不在的話，你們是彼此的親人……”
    “我會的。”
    “這就好，這就好……”韓父低聲的說了好幾遍，安心的閉上眼睛，陷入沉思。
    “爸，你會長命百歲，看星星上大學，結婚生子……”韓寒剪完最後一個指甲說道。
    “那我不成老妖怪了。”
    韓寒起身將垃圾倒在走廊的垃圾箱裏，回去看到父親閉著眼蒼老的容顏，一陣心酸。
    “爸，你想抱孫子嗎？”韓寒想了很久，還是問出了這句話。身邊的朋友同學都早已成家，甚至有的孩子都快上初中了。父親雖然思想比其他人開放一點，但也是喜歡孩子的。記得姐姐生孩子的時候，一家人守護在病房外，父親看見生下來的星星比王陽還要高興。
    父親日漸衰老，長命百歲隻是一句空話，誰也不知道一個老人什麼時候就走了，有些後怕，怕父親再也沒有機會看見自己的孫子，帶著遺憾離開。
    “韓寒，爸還是那句話，這是你自己的路，你要為自己負責，婚姻、孩子不是兒戲，這是責任，你得明白你能不能承擔起這份責任……”
    韓父還是跟之前一樣的答案，摸不透他的想法。“我……不清楚。”韓寒說著低下了頭，他知道自己負不起這個責任，無論是在過去還是在將來，他都不會愛任何一個女人。
    門外傳來敲門聲，接著一個較年長胖胖的的護士進來。
    “李姨！”韓寒看見來人叫了一聲。
    “是韓寒啊，又來看你爸，真孝順。韓叔，您可真幸福，有這麼兩個孝順的子女。”
    韓父嘿嘿的幹笑了幾聲，沒說什麼。
    “晚餐時間到了，我來推你爸去餐桌吃飯。”李姨解釋道。
    “你有事就先去忙，我走了。”韓父說道。
    李姨推著韓父往外走，走至門口，韓父輕輕拍了下李姨的胖手，示意她停下。
    “一年前，你姐找到了給你捐獻心髒的家屬，是警察，在追捕犯人的過程中受了槍傷，你姐不讓我告訴你，怕你有心理負擔。既然你回來了，你就去看看，上柱香。”
    韓父說完，李姨推著他消失在拐角。
    韓寒看著抽屜裏放著一張手寫的地址，往事一幕幕在腦海閃現，幾乎都忘了自己這幾年是借別人的命活下去的。
    墓地很荒涼，在黃昏的餘光下更顯得淒楚。周圍有十幾座墳地，雜草很高，看來有一段時間沒人來清理了。
    不由地想起了倩女幽魂裏的場景，黃昏，墓地，三兩成群的烏鴉尖叫著飛過。
    韓寒獻上一束百合。路上開車經過花店，不知道他喜歡什麼花，就買了一束百合過來。
    一名警察英姿颯爽敬禮照貼在墓碑上，原來延續自己生命的人是這麼偉大的一個人。為國為民，造福百姓，想想自己什麼都沒有，沒給這個社會做出什麼貢獻，沒幫助過什麼人，倒是連累了不少人，真是枉費了這顆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