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天驚，驚到凜若梅手中的茶水潑出都沒察覺。
    “你、你怎麼會說出這種話！”凜若梅臉色慘白：“天疆的領導者是我的父親，我不可能做這種事！”
    明心笑而不語，若是有心人注意，便會發現他此刻的神情與素還真無比相似。
    等若葉知秋將凜若梅的情緒安撫下來，明心方才開口：“凜姑娘，吾隻是提出一個建議，做不做那是你的事。”直透人心的目光對上凜若梅倉惶的臉：“再說，凜姑娘覺得如今的牧神，真的算得上一個明君嗎？”
    凜若梅張了張嘴，最終隻能無聲歎息。
    “父親他，變得太多了，變得我也認不清，可是這不是我取代父親的理由，一直以來，他才是天疆的領導人。”
    “既然如此，那就當吾沒說這話，若凜姑娘做好一輩子不回天疆的準備，那麼吾也願意為兩位提供退隱之所。”
    凜若梅沉默了，她真的不想回天疆了嗎？
    想的，那裏有她的鬼叔，有她的家人，更是她長大的地方。
    此時，明心再補一刀：“或者說，閻王已死，下一步黑後和論劍海要對付的就是牧神了，凜姑娘也能坐壁旁觀？”
    此話一出，凜若梅坐不住了：“不行，我要回去幫父親。”起身想走，卻被旁邊的若葉知秋一把拉住。
    這時，凜若梅才想起來，她已經算是若葉家的人了。
    “若梅，我陪你回去。”
    誰知凜若梅不願意：“不，父親他……”
    明心看著眼前的一幕，略牙疼，不過事情還是得辦的。
    “又回到了死循環，若葉知秋回去是死，不回去……”看了他一眼，明心輕笑道：“估計沒有”不回去”三個字，所以，凜姑娘，你怎麼選擇？”
    凜若梅看向若葉知秋滿含深情的雙眼，最終無力坐下：“我不知道。”
    明心為她重新倒了杯茶，悠悠開口：“既如此，不妨聽我分析一番吧。”
    “先生請講。”
    “講之前，吾想問凜姑娘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明心取出一份留影石，輸入靈力，瞬間，石頭發出柔光，組成了一幅清晰的畫麵。
    畫麵裏，是一個又一個哭泣的天疆族人，而地點，就是天疆的墳地。
    看凜若梅怔愣的模樣，明心知道有戲：“凜姑娘，這是吾離開天疆之時意外拍到的，不知凜姑娘可曾注意到，天疆參與三界之爭的短短時日以來，犧牲了多少人？”
    凜若梅看著畫麵中憑空多出的無數新墳難以置信：“這——這些都是？”
    明心的回答打破了她的疑問：“是！這些都是！”冷然的雙眸對上凜若梅無措的眼神：“凜姑娘，作為天疆宗女的你，還認為自己的父親是合格的領導人嗎？”
    “我……”
    “凜姑娘，作為一個領導者，他的責任不是殺敵，而是讓手下的臣民幸福安居，牧神如今已經失去了最基本的王者之心，他的心中隻有仇恨，隻有殺死閻王與天地蝱，吾看不到他的仁者之心，在這樣的人手中，天疆，真的沒問題嗎？”
    大殿，寂靜無聲，隻有明心茶杯與杯托碰撞的響動，清脆悅耳，卻震耳欲聾。
    良久，無聲的淚水滑落，幾乎是呢喃的聲音響起：“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可……那是我的父親啊。”
    綴泣聲纏繞耳畔，明心隻是靜靜聽著，不做安慰，反正有人會做。
    等到凜若梅哭腫了眼睛，她才終於稍稍穩定下來。
    “先生，就算若梅想要接手天疆，父親也不會允許的，而且，我不是父親的對手。”
    此話一出，明心知道策反算是成功一半了。
    “哈~凜姑娘多慮了，吾給出這個建議，並非要你現在就奪得天疆的領導權，而是有另一個想法。”
    凜若梅不傻，相反，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你們要古耀？”
    “非也！”明心直直看向她：“我們要天疆退出三界之爭！”
    這倒是讓凜若梅一愣：“如果是退出三界之爭，我倒是沒意見，父親他……怕是無法放棄報仇。”
    “所以才要凜姑娘你來做呀~”
    凜若梅若有所思：“請先生明示。”
    “牧神的心魔來自於不曾保護好天疆，所以打破這個心魔的人，必須是凜姑娘，想要牧神做回以前那個仁厚的牧神，此事必須凜姑娘來執行，才能將影響降至最低。至於凜姑娘說的實力問題，這恰恰是吾等邀請二位來此的關鍵。”明心笑看二人：“兩位，介意多兩個師傅嗎？”
    這裏明心努力忽悠凜若梅上賊船，另一邊，回到翠環山的素還真卻與千玉屑撞上了。
    “嗯，是國相啊。”素還真一秒入戲，代入同體的角色不要太快。
    千玉屑掃了一眼素還真，對於他從外麵回來有些納悶，不過並未多想，隻以為他在自己之前出去，而大家不知道而已。
    “太好了！吾正要找你，此刻遇見，省了我一段上山的路程。”
    “不知國相來此何事？”
    千玉屑：“關心那日閻王親臨翠環山的後續。”
    素還真將近日發生的事從心裏過了一遍，對他來此的目的有了底，笑曰：“我們會麵的結果，不愉快。”
    千玉屑麵色不動，心裏暗道”果然”，空中卻是：“哦？那你是否考慮毀掉神思，以保安全？”
    素還真輕笑道：“閻王是閻王，神思是神思！吾與神思已相處了一段時日，不希望這段交誼隻剩毀滅一途。目前神思尚在吾掌控之中，吾對神思還有其他的想法。”
    “你可知日前惜別峰一戰，閻王已被原無鄉的變體銀刃刺中心口墜崖，目前生死不明？”
    素還真對他的話沒有意外，原無鄉與倦收天已經告訴他了。
    “現在經由國相告知，素某知曉了，隻是吾有一個疑惑，一直找不到適當的時機請教國相。”
    “什麼疑惑？但說無妨。”
    “素某聽聞變體銀刃可誅殺森獄皇子的消息，其實乃是當初由國相告知天羅子才輾轉傳開，但不知國相是如何知悉這個消息？”
    其實素還真更懷疑是閻王放出來的假消息，因為明心說過，森獄皇族的元神獸更像是身外化身的修煉之法，這種方法一定程度上會影響人的心性，因為剝離魂體形成元神獸是非常危險的事情，而且元神獸沒有意識，一旦被有心人抓住，凝實的元神獸可以作為神識的大補之物食用。
    當然，這種辦法是魔修才會用到的。
    但是，讓他們不解的是，修煉類似於身外化身的元神獸，會一定程度上使自己有了軟肋，雖然多了一條命，可是弱點也非常明顯，那麼，森獄皇族為何會修元神獸呢？以閻王的心智手段，會給自己留下弱點嗎？
    兩位白蓮是不信的！所以聽到閻王墜落惜別峰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們就知道變體銀刃殺不死閻王，如今千玉屑恰好是印證猜想的人選。
    千玉屑不知道素還真心裏的想法，將自己知道的毫不保留說出來：“曆來皇子成年後，王便會在他們的心口烙下護心鐵，用以保護每名皇子的元神，讓他們能可順利修煉出元神獸。吾以前侍奉閻王時，與他閑談中，閻王曾提及護心鐵的克星便是變體銀刃，而閻王也有講到，他畢生忌憚的兵器唯有變體銀刃，所以吾認為變體銀刃也能殺掉閻王。”
    這話讓素還真的想法得到了驗證，身外化身是要有依憑的，那麼所謂的”護心鐵”真的是護心鐵？或者說，這麼多年來，森獄每一代都有十八子，為何一個活下來的皇子都沒有？
    說是死在皇位爭奪之中，素還真不信，素賢人也不信，這其中必定有他們不知道的隱情，隻留真相揭發，便可以知曉閻王真正的目的！
    所以，他們在等！等閻王露出他的真麵目！
    腦子裏想的再多，素還真嘴裏說出來的是另一番話：“原來是閻王自己無意間露泄出來的訊息啊！嗯~黑後先前來請教劣者如何將變體銀刃融入銀驃玄解之中，吾便清楚，變體銀刃刺中閻王，是必然的發展，隻是料不到黑後辦事效率竟是如此之快，確實令人欽服！但不知這次的行動，是否有聯合其他組織的行動？”盲猜是天地蝱？
    千玉屑的回答得到驗證：“有論劍海配合。”
    “意料之中。閻王死，黑月就回不了森獄，這是論劍海的想法與期望，看來他們的期望達成七成，但若閻王已死，那神思更沒毀滅的必要了！”
    千玉屑見他無動於衷，不由氣的咬牙，卻還要維持麵子：“素還真，你可能有所不知，其實神思乃是閻王之副腦，是閻王元神獸所化，閻王急於討回神思，目的就是要讓元神獸回歸，提升自我功體。”
    “哦？如此秘密，素某倒是不知了。”那神情，要多加有多假！
    千玉屑氣的牙癢癢：“你現在知曉了？對神思的動作就不能慢了。”
    素還真卻突然冷笑一聲：“但變體銀刃刺中閻王心口，理當元神獸也要跟著灰飛煙滅，為何神思卻不受影響？”
    千玉屑猛地一愣，突然意識到自己進了坑，看素還真的臉色，隻能強行挽尊：“這就是千玉屑今日特來請教之事，想知曉神思是否已經灰飛煙滅。”
    然而，素還真早已看穿他的把戲，道：“原因便是神思根本不是元神獸！千玉屑，在素某之前，你何必裝蒜呢？請教是一句令人欣悅的名詞，但其實你真正的目的，是希望劣者使用閻王的副腦，來探測閻王的生死，而你一開始要吾毀掉神思，不過是想切斷他們兩件事情之間的連結而已。素某可以在此坦白告知你，現在用這個方法已不能達成你要的效果，因為閻王必是早有防範！”
    “你認為閻王已做下備手？”
    素還真沒有正麵回答：“何不靜待五天呢？吾相信五天後必有消息。”
    “好，那吾便五天後再來，告辭！”
    目送千玉屑離開，素還真方才輕聲歎道：“比起閻王，你千玉屑與黑後的謀算，終究落了下成啊。”黑後這顆閻王早就布下的棋子，快要到收網的階段了。
    可身在局中的人，又怎麼能看得清自身的定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