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一如宗門深似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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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琴音從儲物袋裏放出梨花劍握在手中,拱手虛禮了一下,冷冰冰道:“張師兄請賜教!”
張道明麵無表情的道:“林師妹請!”
林琴音執劍、掐訣,一個梨花劍的起手式,虛虛向後斜指天穹,須臾間手底翻落,劍身回旋,劍尖向前吐出,一道淩厲劍氣向張道明左胸襲到。
這道劍氣噴出之時,傳功台上頓時響起劍氣破風之聲。雖動作徐徐,但轉勢、發力無比圓熟精當。
內行看門道,雖然不是殺招,但越是簡單的招式越能看出一個人對於劍道的基本修為。謝飛猿目中有了讚許之意,黥世傑也感眼前一亮,楚大流不覺微笑頷首。
眾人都在等著張道明的反應、反擊!
張道明外門排位六十二位,除碧雲迷蹤身法、碧雲劍法大成,聽說外門九層塔中悟得道法一卷,另有清光分水劍法一套,乃玄級中品,眾人都是大多是抱著領略這道劍法來的。
張道明胸前劍氣瞬間即至,但他仍紋絲不動,雙眼深深望著對麵蓄勢進行劍法變招的林琴音。
“張道明怎麼如此托大?雙方修為壓製到同樣境界之後,林琴音已表現出足以能與之爭鋒的水準,他還不動手發招難道是在登林琴音招式用老再後發先至?”,謝飛猿鎮定自若的神情裏都出現詫異之色。
楚大流暗忖:“張道明難道修習了什麼體術,不懼林琴音的劍氣,所以不做躲閃?”
謝飛猿、楚大流心念電轉之間那一道劍氣“哧!”的一聲已擊中了張道明的左胸。道服割裂,劍氣打破前胸,一道血箭飛濺。
“啊!…”所有人見之色變。
“這是什麼狀況?”眾人紛紛喧嘩。
隻見張道明向穩坐在檀香椅上的朱富長老拱手的道:“朱富長老,我輸了!”,說完話,也不待朱富長老宣布結果,更不管林琴音的錯愕之色,任胸前鮮血急淌飛身下了傳功台一個起落飛出了武煉場。
台下眾人蒙了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這算是今年最荒誕的比鬥結果了吧?
台下的師兄弟們開始大罵:“我操!這張道明什麼玩意,逗大家玩啊?”
任林琴音一向聰逸過人,此刻也手腳無措。
朱富長老猛的身手敏捷的從檀香椅上跳起,望著張道明飛身而去的方向一張一向麵色紅潤的圓臉一轉眼漲成了豬肝之色。
但很快他反應過來,神態自若的宣布:“根據宗門比鬥規矩,一方受傷退出,另一方勝出,我宣布,林琴音勝!”
朱富長老宣布之後,廣場上已亂作一團,之前賭鬥坐莊的王胖子臉色發白,心中狂怒難消在人群裏把張道明祖宗十九代罵了個狗血噴頭,心裏苦啊,畢竟單憑楚大流這一個買林琴音勝的注他就已經瀟灑不羈的破產了。
他一邊哭喪著臉借取靈石支付楚大流所贏取的靈石,一邊也在心裏對楚大流罵了個祖墳冒煙,“他奶奶的,這麼衰,是不是楚大流提前知道這樣了,或者是他逼著張道明輸的?這不是明擺著出老千,搞我胖子嗎?”
也有好事者在懷疑這林琴音與張道明之間背後有著什麼故事,理由是這林琴音無緣無故的憑什麼越級向張道明挑戰?這張道明既然同意了約戰為什麼又在武練台上被林琴音刺傷一劍而不還手,還主動認輸逃跑?
是有蹊蹺必有妖,此後,腦洞大開的長舌大能開始了各種版本的坊間故事傳播…
林琴音此時僵在台上,最是難受,本來隻是想以無限鬥誌碾壓對方的道心,為自己一洗前辱。
但今天的結果,自己苦心想好的方式剛剛一拳打出卻打到了空氣裏。看來自己畢竟是低估這個張道明了,這以後在碧雲宗裏的修煉之路何去何從?聯想到一路走來的不容易,一時思緒雜蕪尋不得出口,不禁心火焚燒,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謝飛猿正關注台上之事,見狀忙飛身來扶,卻聽得琵琶弦響,一人趕在他之前搶到了林琴音身邊。林琴音搖搖欲倒,以劍杵地,黃茉莉、蔡小娥見狀立刻飛躍到身邊,攙扶住她。
台下一眾觀望的師兄師弟不禁紛紛歎氣道:“楚師兄、謝師兄爭相關心這個林琴音師妹,哪裏還有我們這些師兄弟的事啊,散了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女弟子們一時也心碎了,各自思量:看那謝飛猿師兄關心林琴音師妹的樣子如此動容,看來有故事啊,明的裏有唐小眉,暗地裏有殺出個林琴音,我們又涼涼了。
於是武煉廣場上亂哄哄一片,各自散了。
楚大流、謝飛猿見黃茉莉、蔡小娥小心的扶持著林琴音回修煉精舍去,又因女弟子精舍修煉區是男弟子不能入內的,便各自安慰幾句,托黃茉莉、蔡小娥照顧好林琴音後便離去了。
半個時辰之後,林琴音從自己的床上緩過氣來,見黃茉莉、蔡小娥坐在自己床頭四目怔怔相望,自垂淚不語。
黃茉莉溫溫笑道:“林師姐,凡事不可太超之過急,修真一途,你常常教導我,水磨的功夫,需要曠日持久,你怎麼就忘了?”
林琴音閉上眼歎了一口氣,道:“怪我自己操之過急,多謝茉莉師妹你的提醒!”
蔡小娥兩天前的確是得了張道明的好處替張道明來勸阻林琴音取消約鬥的,當時兩人不歡而散,今日武練台上發生之事她其實是不知道張道明心中作何打算的,但之前自己疑似卷入了兩人的莫名其妙的約鬥,如今更不知道來如何與林琴音相處了。所以,進屋之後一句話也沒有說。
黃茉莉也覺得房子裏的氣氛有了幾分古怪,但又不知道之前林琴音與蔡小娥為今日約鬥的事有過言語交集,自然有一些不明所以。
這時,雜役弟子月塵小師妹甜甜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林師姐,你在裏麵唄,謝飛猿師兄托我給你送來東西。”
林琴音聽後微微覺得詫異,但很快應道:“月塵妹妹,你請推門進來,我與蔡小娥、黃茉莉師姐在屋裏。”
門吱呀響處,月塵蹦蹦跳跳的進來了。
“林師姐,我聽說你今日越級打敗了那個外門排名六十二的張道明師兄?”
她見林琴音三人麵上都是奇怪的表情,也沒有去注意,隻是繼續道:“林師姐你真是外門這些女弟子的驕傲,那個張道明師兄聽說修煉多年,實力不凡,一直都很傲氣,你竟然能打敗他,你真是太棒了!”
蔡小娥怕她繼續說下去,趕緊拉過月塵的手道:“月塵妹妹,你剛剛說,謝飛猿師兄托你給林琴音師姐送來東西,請問是何物啊,在哪呢?”
月塵拍了一下自己的頭,說聲:“哎呀!林琴音師姐,你看我一見到你們就說過不停,都忘了將謝飛猿師兄送過來東西拿出來。”一邊說,一邊從懷中掏出來一個小錦盒放在林琴音手上。
月塵將小錦盒放下之後便道:“月塵還有一些事要忙,就不打攪三位師姐說話了,林師姐、蔡師姐、黃師姐,月塵告退!”
三人也不好留她,都應承著,黃茉莉起身將她送出了門外。
黃茉莉見月塵走了,便回頭看了一眼蔡小娥,然後對林琴音道:“琴音師姐,你保重,不要多想,先梳理心境,調好身子,茉莉明日再來看你。”
林琴音十分詫異她為何此刻要走,她當然不知道自前兩日在天香榭茶室裏被唐小眉數落,十分狼狽,又當麵見了謝飛猿與唐小眉卿卿我我,遂澆滅了她十七歲少女心中的幻夢。所以剛剛見了月城送了謝飛猿給林琴音的禮物,便想起了那日唐小眉質問她幫謝飛猿和林琴音牽線的事,一是覺得果然如此,自己成了天底下最傻最無用的人,心中說不出的難受,便要借故去了。
而蔡小娥見了月塵送了謝飛猿的禮物來,心中也是麵上尷尬,畢竟,她是一個天生善妒的人,一次次見謝飛猿向林琴音示好,她雖並非明麵不喜,但心中也是不見痛快。畢竟她也自負才貌絕倫之輩,為何處處讓人壓了一頭。
黃茉莉提出要走,蔡小娥自然也表達了相同的意思,欲一齊離開。
隻是林琴音如何能讓兩人此刻走了啊,之前一個張道明以給她帶來滅頂之災,現在更不能更那謝飛猿師兄扯出任何誤會和緋聞。所以林琴音待兩人表達了離開之意後,忙將月塵小師妹放下的那個錦盒遞到林琴音手上,道:“茉莉師妹,我與那謝飛猿師兄並不熟絡,怎受得他的禮物相贈,你幫我還了吧!”
黃茉莉略顯尷尬,沒有吱聲,她如今是無論如何不會單獨去見謝飛猿了。
蔡小娥一旁道:“林師姐,別人好心送來的東西,你不拆一下就送回去麼?”
林琴音道:“正是沒有拆才送回去,如果拆了,再如何送回去?”
黃茉莉並不說話,蔡小娥道:“也是啊,但以謝飛猿師兄的身份估計是很少送人禮物的吧,如果送得出手的也一定不是太差的東西,就這樣退回去,是不是…辜負了別人的一番苦心了?”
林琴音大意聽得出她語氣中流露出的隱隱的嫉妒之意,就把東西往她手中一塞,笑著道:“那我就代謝師兄轉手送給你唄!”
蔡小娥臉上一紅,伸手將手中的錦盒輕輕丟在林琴音床上,道聲:“別人謝師兄又不是送給我的,我如何能要。”
三人僵持了一下,林琴音也不太好勉強兩人,不過想到至少當著蔡小娥、黃茉莉兩人的麵吐露了自己的心意,自己決計是不會受那謝飛猿的禮物的,不管謝飛猿是出於什麼目的,她都會將禮物還回去。
她在心裏期望,日後需要的時候,這兩姐妹總會為自己證明一些什麼唄?
於是,她便目送了兩人出門去了。
4。再見楚師兄
長夜無眠!
夜裏一更的時候,林琴音聽到遙遠的後山傳來一陣琴弦的撥動聲,她心裏一動,穿上衣服從精舍裏出來。隻見明月當空,天上繁星點點,清風送爽,空山隱隱又是一道琴弦撥動的聲音傳來。林琴音側耳一聽,是琵琶的聲音,她遂騰空而起,禦風向後山掠去。
後山是外門禁地,飛到傳功塔的位置之時,林琴音微微有了一些猶疑,然後掠過高牆,掠過過後山上的參天古樹的樹冠向遠處飛去。
琴音將儲物袋裏的素琴放出來,禦風之時在空中輕輕的撥了一下弦,一縷清音在天風裏蕩了開去。
前麵更遠的山野裏琵琶聲幽幽的響起來。
“是楚師兄!”,林琴音心頭一鬆,數日來心中積鬱放到一旁,隻使出淩空飛騰之法,從一棵樹到另一棵樹如仙鶴舞空般飛掠。
琵琶聲越來越近,有月照鬆山之雅意,林琴音拂弦,奏星夜流泉之清歌,和成高山流水之韻。
不過片刻,林琴音見一灰袍虯麵者坐於前麵一棵古鬆的樹冠之上,夜風裏樹冠輕輕晃動似在風中載沉載浮,不是楚大流是誰?
一百步外,林琴音擇了另一棵古樹的樹冠,也盤膝坐於冠頂,坐下後,便將近日來心中抑鬱用琴聲娓娓述來,有對命運不幸之詰問,鏗鏘如鳴玉,有感懷天涯羈旅的迷惘,在低回處魂銷。那楚大流的琵琶聲裏似懂得她的苦楚,自溫溫相和,一派陽春白雪。一來一往半個時辰,林琴音心中暢快了,方把琴聲住了,一邊將素琴收入儲物袋裏,慢慢站起來向著對麵盈盈施了一禮,道聲:“感謝楚師兄寬懷!”
那楚大流也自收了懷裏琵琶,回了一禮,道:“林琴音師妹冰心剔透,這一曲裏,應當已放下身外羈絆,暫時可以忘憂了!”
林琴音道:“感謝楚師兄指點!”
楚大流嗬嗬笑道:“林琴音師妹也是奇人,這後山禁地也不怕危險,就被我琵琶聲拐騙過來了。”
林琴音難得的開顏一笑,道:“我之前在另一個地方遇上一個與我琴簫和鳴之人,楚師兄是第二人了。那人我素未謀麵,我聽他的簫聲中不帶塵煙,那一日在楚師兄的琵琶聲裏也盡是綿延流水之誼,所以我知道楚師兄不是壞人,今夜便隨你的琵琶聲來了。”
楚大流拍掌道:“妙!妙!妙!,沒想到林琴音師妹是一個如此有趣的女子,既解琴語,更毫無一般小女子的忸怩之態,這碧雲宗裏的女弟子裏,也隻有林師妹你值得一交了,你遠勝過師兄弟裏那些道貌傲然的偽君子。”
楚大流說道高興處,變戲法似的手中多出一個紫銅的就葫蘆來,當即拔掉壺塞,長鯨飲水似的吞了一大口。
一時酒香在樹林的上空四處飄散了出去。
林琴音聽他剛剛如此誇讚自己,便自謙道:“楚師兄謬讚,林琴音不過是一介女流而已,如何能跟宗門裏的一眾師兄弟相較。”
楚大流揮揮手道:“休要說外門裏那些個破銅爛鐵一般的玩意,師兄我看好你,阮師叔對你也十分看重呢!”
林琴音好奇道:“哪一個阮師叔?”
楚大流笑笑道:“神秀峰刑罰堂堂主阮天香阮師叔,師妹你難道沒聽過麼?”
林琴音道:“阮師叔的大名何人不知啊,刑罰堂主可是宗門裏僅次於長老會的實權人物,聽說這個阮師叔乃一介女流,卻在宗門裏十分受人追崇呢。楚師兄你口中所說的阮師叔也看重我是你楚師兄胡謅的吧?阮師叔我可是從來沒有見過呢。”
楚大流嘿嘿笑道:“說來很巧的事,你可記得上一次天香榭我們有幸和琴一事?剛好那一晚你的琴聲被阮師叔聽到,後來她跟我說,她從你的琴聲中聽出你是一個奇情、奇誌、奇才的女子!”
林琴音羞澀道:“這是阮師叔在調侃晚輩吧?師妹我哪裏擔得了如此的誇讚!”
楚大流兩眼冒著精光,說道:“阮師叔已經是金丹期化丹境巔峰的高手了,她雖也是女子之身,但才情絕世,仙劍無敵,她這般評價你,自然有她的道理。”
楚大流飲了一口酒道:“林師妹你也不必過於自謙,需知,修煉一途,更要勇進擔當,不可隨意示弱!”
林琴音近日正是心性蛻變之時,聽楚大流說的“勇進擔當,不可隨意示弱”這句話後,眼觀天光月霽之景,心中不覺有了茅塞頓開之感,一通百通,心神裏咯噔一聲,境界都鬆動了一下,隱隱有觸摸到煉氣境七重的感覺。
當下對楚大流拱手說道:“感謝楚師兄點化,今夜收獲良多。”望了一眼天上明月移動之跡,再道:“時辰不早了,楚師兄不回宗門嗎?”
楚大流揮揮手道:“我自不急,晃蕩慣了,師妹,你回宗門之前師兄我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要提前告訴你”
林琴音忙道:“楚師兄您請說!”
楚大流遲疑了一下,道:“天道紊亂,世有災禍,最近姑蘇城出了大事!”
林琴音心頭一緊,道聲:“楚師兄,出了什麼大事?”
楚大流道:“姑蘇城突發一場洪水,五百年不遇,姑蘇城內外死傷人員數萬,聽說附近數個小鎮幾乎沒有活物留下。”
林琴音臉色變得灰白,喃喃道:“如此大事,我在宗門裏怎麼沒有收到消息?”
楚大流道:“宗門早已收到消息了,這次事態重大,掌教真人都已出動參與援救。估計這兩日就要回來了,再等等吧,宗門應該會有一些重要的安排。”
楚大流知林琴音是姑蘇城來的弟子,才告訴了她這些消息,又見她語氣緊張,便安慰道:“林琴音師妹,吉人天相,你也不必為你家人太過牽掛,須知姑蘇城這一次天降災禍,影響甚巨,你既是宗門弟子,一切就要以宗門的安排調度為主,個人千萬不要擅自做主離開宗門。”
林琴音深吸了一口氣,道:“楚師兄,我明白你的意思,您放心,師妹我會以宗門利益為重,潛心修煉,等宗門做了安排再做定奪!”
楚大流道:“也隻能如此了!”隨後又沉吟道:“林師妹,為了你的個人安危,有一句話做師兄的需要提醒你一下!”
林琴音拱手道:“楚師兄請說,師妹我洗耳恭聽。”
楚大流望了她一眼,眼中似有深意,遲疑了一下道:“謝飛猿你離他遠一點的好,個中緣由我不好講,畢竟師兄我還沒有什麼確鑿證據,也不知道你信師兄我多少,但師兄仍然要提醒你,他很危險!”
林琴音本來對謝飛猿了解不多,又因為唐小眉的原因,心中雖念及那一晚相助有無限感激之情,但她心中對於謝飛猿的其它好意卻抱有很高的警惕性。且她心性篤定一心隻放在個人修真之上,兒女情事難以動心。但林琴音知道,今日楚大流口中所提及的危險,估計是另有所指,既然楚大流不明說,自己自然不好再問。
當下拱手對楚大流道:“感謝楚師兄示警,師妹以後自會時時警醒。時辰已經太晚,師妹我就先回宗門了。”
楚大流也未再言及其它,當下兩人分手道別,林琴音自回去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