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逐漸深了。
    幾人各自躺下閉上眼，唯有巫真和百裏徹夜長談。
    巫真問百裏：“你可恨我？”
    “怨你，但是不恨你。”百裏說：“怨你不信我。”
    “你知道責任麼？”巫真問百裏。
    百裏道：“你教過我，是職責和任務。”
    “不僅如此，還有負擔。”巫真道：“山河圖在我手中，對我而言是責任，但也是負擔。”
    百裏翻身，撐起腦袋看著巫真，問：“為什麼？”
    “因為別人沒有，隻有我有，這就成了負擔。”巫真看著百裏，說：“所以當它從我手中被偷走的時候，這種負擔就成了巨石將我壓垮，讓我覺得我沒有能力擁有它。”
    “你有。”百裏道：“沒有人比你更適合了。”
    “巫禮比我更適合。”巫真看了眼靠在樹幹上閉目休息的巫柒，摸了摸百裏的臉，說：“他教出的孩子也像他，冷靜、理智、聰明。”
    百裏一頭霧水，前幾日巫真還在讓自己遠離巫柒，如今卻又誇巫柒。他摸了摸腦袋，看了眼巫柒，一看到巫柒的臉，百裏又臊了起來，他對巫真道：“巫柒才沒你說的那麼好，他是個……是個壞蛋，壞透了，還是個騙子。”
    “他很有教養。”巫真目光深遠，又有久遠的回憶湧上心頭，他在教育百裏和巫伍如何做到和平相處，如何做到自控，可兩個孩子總是不聽話，偏偏自己又舍不得對他們生氣，兩個孩子讓他評理，他又怕傷其中任何一個孩子的心，結果這兩個孩子都覺得錯在對方。可最終巫禮來了，讓這兩個孩子都去領罰，那時巫禮就告誡過巫真：“都說慈母多敗兒，你這個慈父也好不到哪兒去。”
    巫真苦笑，對百裏道：“我曾經也想讓你像他這樣沉著……哎，怪我沒本事。”
    “你有本事。”百裏道：“你最有本事了阿真，你把夔牛那幾個不聽話的東西馴得多聽話，他們連我的話都不聽，隻聽你的。”
    “山河圖，拿到山河圖。”巫真的耳邊響起了傀喜的話，他的瞳孔驟然收縮，看向巫柒，山河圖就在巫柒的衣襟裏。
    巫真再看向百裏，勾了勾唇，道：“可你這樣就很好了，百裏，你不像別的孩子那樣壞心眼。”
    百裏點頭：“巫柒最壞了。”
    巫真靠近百裏，捧住他的臉，問：“你信我麼，百裏？”
    “當然信。”百裏道。
    巫真緩緩吐出一口氣，說：“我帶你走。”
    “啊？”
    巫真捂住百裏的嘴，小聲道：“我才是山河圖的守護者，山河圖在他們任何一個人手裏都不安全。”
    百裏盯著巫真的眼睛，點了點頭。
    “不要相信任何人。”巫真道：“我帶你去仙山。”
    百裏又點了點頭，拿開巫真的手，看向巫柒和法淨。
    跟巫真在一起太久了，他明白巫真的意思。他站起來，踮起腳尖，緩緩逼近巫柒和法淨。
    因為法淨仰頭睡，已經開始打起了小呼嚕。巫柒好似沒有睡著，可卻一動不動。百裏跟著巫柒一路走來，知道巫柒睡覺的習慣，無論是坐著還是躺著，巫柒睡覺的時候都不會發出聲音，尤其是躺下時，有時候甚至像個死人。
    百裏在巫柒麵前晃了晃手，巫柒沒有反應，百裏確認巫柒睡著了。把手伸進巫柒的懷裏，將山河圖殘卷緩緩抽出來，而後又從巫柒的袖中抽出去往仙山的地圖。
    這一切都很順利。
    他拿到圖，緩緩後退，退至巫真身邊，將山河圖交給巫真。
    巫真將圖放進袖中，對百裏道：“走。”
    百裏轉身，跟著巫真走進林中，可沒走幾步，又停了下來。
    巫真感覺百裏沒跟上，也停下來，問：“怎麼了？”
    百裏回頭看向巫柒，他有些猶豫，一來是因為偷了巫柒和法淨的東西，二來是因為心中沒來由的留戀。
    巫柒一直沒能睡著，他睜開眼，看向百裏，眼神平靜而冷淡。
    百裏見巫柒睜眼，愣了愣，隨即一扭頭，追向巫真。
    既然巫柒已經發覺了，他沒有理由再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