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一個冬天，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下午，天已經晴了，地上覆著厚厚的積雪
    一老僧將兩位衣著不凡的施主送到寺廟門口
    “阿彌陀佛，二位施主慢走”
    那位女施主微微一笑，抬頭瞥見窩在牆根的一個凍的臉頰青紫的小男孩，驚呼一聲
    “哎呀？！這裏怎麼還有個孩子？”
    那小男孩歪頭昏昏欲睡，聽到女施主的驚呼聲，立刻驚恐地睜開眼睛，慌忙起身，連連道歉
    “對，對不起，我，我這就走，我…”
    “阿彌陀佛，眾生皆有命，萬般皆是苦，不求救眾生苦楚，但求力救旁人之水火，天凍地寒，小施主，你不如…和貧僧走吧”
    老僧向小男孩伸出了粗糙而厚實的手掌，小男孩有些受寵若驚，愣愣地站在原地，木訥地伸出小手懸在半空之中，猶豫不前，老僧粗糙的手掌一把握住了小男孩通紅冰冷的小手，小男孩一驚，想要掙脫，卻被老僧緊緊抓住
    兩位施主欣慰一笑
    “方丈果然心善慈悲”
    老僧笑了笑，道
    “二位施主慢走”
    看這那兩位施主走遠的背影，老僧臉上的笑容立馬消失了，甩開了小男孩的手，冷聲說道
    “以後你的法號叫路明”
    說罷，老僧頭也不回地進了寺廟，小男孩站在寺廟門口，愣愣地看著走遠地方丈，一隻腳試探般的跨進了寺廟的大門…
    “唉？聽說沒？方丈把之前總是在咱們地盤呆著的那個小野孩帶回寺了！”
    “可不是嘛？還賜了法號”
    “這寺裏生活本來就拮據，我們還要從牙縫裏擠出點來給他？！”
    “我呸！我昨日去賭坊剛把錢賠完，讓我們那什麼養他？！”
    “小屁孩那麼大點兒，啥都不幹不了…”
    “怎麼沒直接凍死他！”
    “就是…”
    一群青年小僧正聚在一起議論紛紛，老僧進了禪室，冷喝一聲
    “聒噪！”
    說罷，一群小僧立馬散開，規規矩矩在自己的地方坐好
    “路明？路明？”
    老僧坐在禪室前，閉目叫到
    身著幹淨藍布衣的圓頭圓腦的小男孩立馬屁顛屁顛地從外麵跑了進來，臉上手上還有凍傷，一雙大眼睛卻如潭水般明亮
    “方丈師父”
    “去端杯茶水來，要黃中發綠，綠中帶紅，紅近無色，三分溫涼，七分燙”
    老僧依舊閉著眼睛，一本正經地說完，底下的小僧偷偷嘻笑，路明有些為難，兩隻小手絞著衣角
    “嗯？我沒說清楚？”
    老僧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威脅，路明立馬應聲道
    “弟，弟子明白”
    老僧點點頭，拉長聲“嗯”了一聲，路明轉身向外走去…
    “路明，去給我們打飯”
    “路明，衣服你怎麼還沒洗完呢？”
    “路明！你怎麼沒燒熱水？！你今天別想吃飯了！”
    “路明？！你是不是偷了我賭錢用的銀子？！看我不打死你！”
    春去秋來，年複一年
    後來啊，他成了少年，即使是在那群和尚們的壓迫下，他四肢纖細，仿佛弱不禁風，身上總帶著幾塊傷痕，手上磨出了厚厚老繭，腳上磨出了血泡，但他還是長出了一副清秀姣好的容顏，雖然還帶著幾分稚氣，卻吸引了不少女香客的注意，這就更招來了那群和尚的極度怨恨
    其實他長成這樣也不稀奇，他的父親本是商人，母親是京中的小家碧玉，姿色尚佳，奈何一家在經商途中遭了匪，母親的丫鬟將他偷偷藏了起來，他這才沒有遇害…
    他很懂事，從小就很懂事，丫鬟不讓他出聲，他便不出聲，即使捂上耳朵，還能聽到親人家眷的慘叫
    這年冬天，如往年一樣地上依舊覆著厚厚的積雪
    “路明，你怎麼還不去山上打水？”
    “可，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快去！打不滿廚房的水缸，不許吃飯！”
    少年被推出了寺廟大門，眼中還閃著淺淺的光，木桶和扁擔被人扔出到了他腳邊
    “嘭”的一聲，寺廟的大門便被狠狠關上了
    路明攥緊了拳頭，緊抿著唇，無聲地望著地上的水桶，眼中劃過一絲狠戾，可還是將它們撿了起來，扛在了瘦小的肩頭，肩頭的衣服已經被磨破了
    空中飄下了雪花，街道上靜悄悄的，沒人別人的身影，雪花靜悄悄的落下，不發出一點聲響，一切都那麼寂靜，寂靜的有些怪異
    街道上，隻有路明一個瘦小的身影，向城外的山上走去
    山路崎嶇，覆著雪層，掛在刀削的山壁上，雪還在下著，路明的臉頰已經被凍得通紅，雙手都快沒了知覺，他背靠著山壁，兩肩上扛著扁擔，扁擔兩遍掛著大水桶，一點一點沿著山路盡頭移動，他每走一步，就有好幾塊掛在山路邊的雪層鬆散，落入山底
    路明又向前邁了一步，突然感覺身子一歪，腳下的雪竟然陷了下去！
    這段山路竟然早已陷下去了！
    路明驚叫一聲，連人帶桶掉下山底
    北風呼嘯而過，山路崎嶇，覆著厚雪
    不知過了多久，一隻手突然扒上了山路，緊接著另一隻手也扒上了山路，兩隻手緊緊扣著路麵，路明咬著牙又爬上了山路，癱坐在路邊，不停地喘著氣
    歇了一會兒，他探頭望了望山底，什麼都看不見
    木桶丟了，回去又要挨罰了
    路明咬著下唇，眼簾半掩著某種的不甘，緊緊地握著拳抵著地麵，最後，卻隻能冷哼一聲，起身準備向山下走去
    卻又被那塊坍陷的山路所阻擋，路明心一橫，向後退了幾步，俯身向前衝去，蹦過了那處坍陷，可腳剛一著地，他又不受控製的向後倒去
    “唉唉唉？”
    眼看著又要從拿出坍陷掉下去，陸明卻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抱住了，他抬頭對上了一雙帶著笑意的細眸
    “小東西，沒事吧”
    龍玖仟一個轉身，腳尖觸地，青絲飄搖
    路明有些恍惚，被龍玖仟放了下來，雙腳再次落到地麵，路明才反應過來，眼中淺淺的光芒亮了些許
    “我，我沒事，謝謝…”
    “你一個未成人的孩子，獨自一人來著山上幹什麼？多危險”
    龍玖仟笑吟吟問道
    “我來打水，不然師兄師父他們沒有水喝”
    路明解釋道
    “他們那樣對你，你還認為他們是你的師兄師父？他們不知道雪天上山有多危險？視你命如草芥，你還那樣稱呼他們？”
    龍玖仟依舊笑著，語氣卻冰冷無比
    路明沉默了，低著頭，不見神色，雙手卻抓皺了衣角，龍玖仟向他伸出了手
    “跟我走吧”
    “去哪兒？”
    路明抬頭，掩去了眼中的異樣，握住了龍玖仟的手，問道
    龍玖仟沒有回答，轉眼間兩人已經飄在了空中，路明既驚訝又有些害怕，握緊了龍玖仟的手
    不一會兒，兩人來到了山底，路明眼睛直直地望著眼前摔得四肢盡斷，渾身是血，壓在木桶上的屍體，呆呆地望了好久，眼中的光亮漸漸熄逝，最後，他幽幽吐出一句
    “我已經…死了？”
    最後的兩個字已經顫抖了起來，淚珠劃過路明的臉頰，龍玖仟一隻手捂上了路明的眼睛，在他耳邊說道
    “別怕，隻是個噩夢罷了，和我走吧，有我在呢，你不會有事的，不過一個噩夢而已…”
    對呀，他們視他命如草芥，無底線地戲弄虐待他，和狗一樣！不，還不如狗！他憑什麼還如此對他們！
    “我要殺了他們…”
    “……隻要你想…”
    那天晚上，有人聽到了苦行寺內傳來的聲聲慘叫，冷蟬淒切，駭人驚心
    可是第二天一看，所有人都好好的
    不過一場噩夢罷了…
    

    作者閑話：

    可是，這場夢中，路明已經死了
    無良作者卑微小白在線萬年更：awsl倒春寒卷完結撒花花，覺得世界都和平了呢
    下一卷：花朝衣
    預告
    “你不是愛我嗎？”
    “你現在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隻要你招招手，我就是你的。。。阿憐。。。”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