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瘟護在斂雲殿的人氣倒是極好，聽說了晚膳他會一起用，小和尚們都笑得跟幾歲孩童一樣。
    最大的和尚十八歲，叫楚含，兒時便跟著譚流川修行佛道。
    一開始也是個壓不住皮性的孩子，跟著剛認識的瘟護到處鬧到處耍，被譚流川逮到幾次訓了卻是無用。
    直到譚流川實在忍不住，將瘟護趕下山一段時間，又好言嘮叨了楚含很久，才讓他收斂了些。
    所有小和尚剛來時都與瘟護打過照麵，用不同的方式。
    要說他們最怕的便是他們的師傅譚流川，最不怕的卻是被其他人都避諱的瘟護。
    也是許久未見，所以當晚膳瘟護笑容滿麵出現在用膳廳時，所有人臉上都掛上了笑，開口喊著。
    “護大哥！”
    “護大哥！你好久都沒來殿中了！”
    “我們好想你！”
    喧鬧聲此起彼伏。
    瘟護笑彎了眼，緩緩踱步到譚流川旁邊，順手一人一個小腦瓜上摸了一把。
    惹得了大一些的和尚惱。
    他笑眯眯地看著一張張臉，“可是真的想念大哥？”
    “當然！”第二小的小和尚蕭鶴第一個嚷著，奶聲奶氣的。
    瘟護隻搖頭，“怕是想念大哥給你們帶的禮物吧。”
    蕭鶴直白地點頭，一些大孩子微紅了臉。
    譚流川歎了口氣，“好了好了，敘舊一會兒再說，先用膳。”
    “是！師傅。”
    所有人都規規矩矩地吃著飯，隻是瘟護看了看桌上的菜，失望地用筷子敲了敲水杯，道：“早知就不答應你在這兒用膳了，忘了你們是和尚，不吃肉喝酒了，可憐了我好不容易回來一次。”
    譚流川夾了一筷子素菜，掃他一眼，“不吃走便是。”
    “嘖嘖，無情。算了，夜半我再出去瀟灑一番。”
    瘟護將筷子一放，目光一移，興趣轉移到了江思明身上。
    那孩子就一口一口默不作聲地吃著飯，也沒注意到瘟護的眼神愈來愈……怪異。
    碰了碰一旁的譚流川，瘟護故作怪他之意，說：“你說你這師傅是怎麼當的？小溫明一看就還未斷奶吧，你怎麼可以讓他獨自吃飯？”
    所有人皆是一愣，忍不住笑起來。
    江思明紅著臉，扯著他慌道：“明兒斷奶了！早就斷奶了！你看，明兒牙都長齊了！”
    瘟護裝作看不到，“哪兒呢哪兒呢？莫不是你大哥我眼神不好，看不清楚？”
    江思明急了，臉上也不知是氣的紅還是羞的紅。
    譚流川剛想讓他別欺負小孩子，就見江思明做了個膽大的舉動，在眾目驚詫之下，一把拉過瘟護的手臂，張嘴一口咬了下去。
    “……”瘟護驚訝地看著自己被咬的手臂，就聽江思明得意地笑起來。
    “你看！手上都起印子了，明兒有牙！”
    “撲哧——”不知誰先笑出了聲，然後帶動大家都笑了出來，連譚流川都忍不住微微聳肩，別過臉去。
    說真的，這是他們第一次看瘟護吃癟，好樣的小師弟！
    瘟護也不知該做何反應，瞪著那口水印，半天沒冒出一句話來。
    “……你這小鬼頭，膽可大得很啊。”許久他幽幽來了一句。
    糟糕！！頭腦清醒過來的所有小和尚直直看向瘟護，立馬放下筷子衝過去。
    都喊著：“護大哥別惱！明兒不是故意的！”
    楚含腳程快，一下竄過來，將還愣著的江思明抱起就往外跑。
    一邊跑一邊對他說：“小師弟啊！你可闖大禍了！護大哥最討厭有人將口液弄到他身上了，更別提你還是動嘴咬的！”
    “是他先說明兒沒斷奶的！”江思明不滿地撲騰。
    “好好好！現在先逃命！”
    瘟護笑著看他們逃走的方向，隻是那笑容陰森，讓人膽寒。
    剩餘的小和尚吞了口口水，擋在他麵前，一臉視死如歸。
    “作甚啊？我又不會吃了你們。”瘟護輕柔一笑，更是讓他們膽寒。
    “護大哥！你放了明兒吧！”
    “他不是故意的！他還小啊！”
    “他還是個孩子啊！”
    瘟護笑了出來，搞得他是十惡不煞的大魔頭一樣。
    譚流川揉了揉額角，“用膳還鬧，真是不讓人定心。”
    “我是那般小氣之人？”瘟護笑著發問。
    所有人猶豫了一秒，下一秒齊刷刷點頭。
    瘟護：“……”
    “既然如此，那大哥我還是去追吧。”說罷就要起身。
    “別別別！我們是鬧著玩的！”他們連忙製止。
    “別鬧了，都坐下吃飯。”譚流川發了言。
    所有人猶豫地看看瘟護，乖乖坐下當小雞，戳著碗裏米飯。
    真的不是他們反應太過，而是瘟護真的很可怕。
    記得之前那次也是天淼會，正午所有掌門長者同聚一起用膳，而瘟護也正在場，悠悠哉哉地喝自己的酒。
    而他旁邊坐著一個男人，四十出頭的樣子，看到瘟護不知突然發什麼瘋。
    嘴上低聲嚷著：“為甚護神在這兒，這叫我們如何敞開了聊天。”
    原本這種晦澀的話瘟護也是聽多了，一開始也沒怎麼在乎他的話，隻是品著自己的酒。
    也有不少人覺得那男人膽子太大了，出言製止。不僅無效，那男子看瘟護無反應，越發不滿。
    這不，瘟護一眼掃去，尖銳地看見那男人說話時噴的唾沫星子已在他眼裏極慢的速度落在了他的衣裳上。
    瘟護看著那一點白緩緩滲入他的衣裳，當即黑了臉色，笑容頓失，眼神冷如寒冷。
    他放下茶杯，緩緩抬手。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那男子飛了出去撞在牆上。
    瘟護皺眉收回手，壓低了聲音，“好好一件衣裳，就這麼毀了。”
    他起身跟譚流川說了句就回了房去換衣裳，完全不理會其他人詫異的目光。
    那刻起，所有人也就明白了瘟護有多嫌惡別人的口液了。
    事後瘟護還笑著對斂雲殿的小和尚們玩笑了句：“若不是急著換衣服，定是要將他打個半死。”
    但小和尚們都知道，瘟護絕對不是開玩笑的。
    “怎麼都不吃菜？”瘟護笑著說了句。
    所有人抬頭連忙去夾菜。
    譚流川輕笑一聲，“都怕他作甚？莫不是他能吃了你們。”
    第二大的小和尚聶吟哼了聲，賊兮兮地笑起來，“護大哥才不會傷了我們呢，最喜歡我們了。”
    瘟護：“哦？知道就好。”
    “嘿嘿嘿～我們都是鬧著玩的。”
    “是啊！護大哥才不會傷我們呢！”突然響起了楚含的聲音，就見他牽著江思明走了進來。
    瘟護挑眉，“怎麼又回來了？不等我們都入睡了再回來？”
    楚含摸了摸鼻子，瞅他兩眼，“這不是知道護大哥不會追來才回來的嘛，而且晚膳還沒用完可惜了。”
    “那你們跑作甚？”
    江思明搶話，“明兒才沒想跑！是師兄拉著明兒跑的！”
    瘟護：“是嘛，那明兒別跑，乖乖讓我打幾下。”
    江思明抖了下身子，做個鬼臉，“才不叫你打！”躲到了楚含身後。
    譚流川實在看不下去了，“行了，在這樣下去這飯都不知該吃到何時，快過來坐下。”
    兩人乖乖過去坐下，繼續這全素宴。
    過了半時辰才終於結束了這頓飯，瘟護也耐不住了，起身打了個招呼：“那我便下山去逍遙了～”
    他這一話沒得回應，隻得來幾雙看著他的閃亮雙眼。
    “別這樣看著我，今日怕是不可能帶你們下山了，明日再說，先得了你們師傅首肯吧～”
    他落語，轉身離去。
    感覺到目光，譚流川喝著茶眼皮都沒抬一下，吩咐：“都去念經去。”
    “是……”
    江思明不用念經，畢竟他字都還不識幾個，隻看師兄們都走了而師傅還在，想了想留了下來陪師傅聊上幾句。
    要說這邊瘟護，乘風駕雲下了山來到皇城街上，看著這繁華京都，燈籠高高掛起，人來人往，商販擺了攤各種吆喝，好不熱鬧。
    瘟護舒心一笑，買了一些肉和糕點等吃食，悠閑地在街上晃蕩。
    看見好玩的東西就買點，打算帶回去給那幾個小家夥，不知不覺手上就拿滿了。
    一路晃著，就聽前方不知起了什麼喧鬧，圍了幾個人。
    正愁沒有樂子，瘟護幾乎是立馬抬了腳走去。
    越靠越近，就見一個穿著一看就昂貴的男人正指著麵前一個孩子辱罵。
    那孩子低垂著頭，頭發亂糟糟，穿著破爛衣服，一聲不吭。
    瘟護看著他們，啃了口雞腿，問旁邊一婦人，“發生什麼了？”
    那夫人捂著嘴，道：“這京都有名的大老爺被一個小乞丐衝撞了，就在這罵了那小乞丐有些時候了。”
    瘟護沒說什麼，視線落在那小乞丐身上，正看到臉上就與他對上了眼。
    那黑漆漆的臉上眼神倒是挺明亮，看見他立馬就像要發出光一般，衝著他直撲過來，嘴中喊著：“哥哥！”
    瘟護一臉呆愣，哥哥？
    反應過來就見自己的袍子黑了一片，心都在顫抖。
    “小屁孩……你認錯人了吧。”他皮笑肉不笑，克製住自己想要打飛他的衝動。
    “沒認錯！你就是我哥哥！”小乞丐抬頭看著他，剛到瘟護胸口的高度。
    瘟護：“……放手。”
    小乞丐：“不放！放了你就跑了！”
    瘟護挑眉，倒是聰明。
    他張口還沒說話，那大老板過來，瞪圓了小眼，“你是他哥哥？”
    瘟護沒說話，應該說根本沒聽他說話，他的心思都在他的衣服上。
    “問你話呢！”
    小乞丐衝他喊：“他就是我哥哥！”
    “我不是。”瘟護無奈糾正，突然意識到今天真不該下山，莫不是因為跟那幾個佛老頭說了實話，他們故意給他下了什麼倒黴咒吧！
    那大老板哼了聲，“既然你是他哥哥，他衝撞了我你說怎麼辦！”
    瘟護因為衣服實在是不爽，強行推開身上的小乞丐，冷聲道：“你想怎樣就怎樣，與我何幹！”
    小乞丐看著他，眼眸一濕，是要哭的前兆。
    瘟護抽了抽嘴角，頭疼地扶額，“眼淚給我收回去。”
    真是倒了大黴了，碰上這種事。
    瘟護看向大老板，掃視了一圈，“也沒見你收了傷啊，衣服都是幹淨的，何來他衝撞你一說？”
    大老板胡須一抖，指著身邊的馬，“我的愛馬受了驚嚇！”
    瘟護笑起來：“原來衝撞了你的愛馬，就是衝撞了你啊，原來同是畜牲。”
    周圍看熱鬧的人笑起來。
    小乞丐扯著他的衣服不鬆手。
    “你！你！”大老板看著他氣得臉紅脖子粗，半天說不出話。
    瘟護淺笑，又補了句：“果真畜牲，人話都不會講。”
    “住嘴！”大老板大嗬，氣得渾身發抖，“你這刁民看我不教訓你！來人！給我打！”
    瘟護歎了口氣，“果然畜牲隻會叫。”
    他將東西放到一旁，捏了捏手骨，眼神駭人，“正好，我現在……心情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