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門。
    將朽淨派往海境後，法濤無赦與梵海驚鴻，這才有時間來見素續緣。
    相較於梵海驚鴻與素續緣之間的交集，僅是在金雷村外的那場佛辯，法濤無赦對他的了解，則要多了很多，知道此舉必有深意，當先問了出來。
    “素續緣，你為何一定讓朽淨前往海境？”
    當初天門因酆都月而造成的魔染禍劫時，素續緣是緊隨玄之玄之後來到的，如果說那時的金剛尊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等到菩提尊在達摩金光塔前挺身護魔眾時，他要是還看不出玄之玄別有意圖，就真的枉為天門三尊之一了。
    隻可惜看是看出來了，金剛尊身為僧者，論禪說佛沒有問題，論口舌，搬弄是非就遠遠比不上九算了，整個天門也因為菩提尊的事情，被玄之玄逼得步步退讓。
    直到後來素續緣現身公審，朽淨帶回玄之玄就是鬼瞳之首這個身份，天門與中原的矛盾，也借由這場突然變奏的風波而消弭於無形。
    誰料，一波方息，一波又起，接下來就是朽淨率眾質問魔兵一事，金剛尊已然看清朽淨此僧，權利心重，又巧言善辯，善於搬弄是非。
    因此，雖然聽取素續緣的提議，將人派往海境，心中仍是擔心生出紛爭來，不免要問詢一番。
    素續緣此行前來佛國，本就為了玄之玄而來。
    自公審過後，還能讓他容身的地界並不多，而最容易湛透又沒有墨家勢力的地界，正好是佛國。
    至於金雷村的事情，他倒是不急，否則，以天門三尊的交情，直接叫法濤無赦與梵海驚鴻前往，又哪裏需要讓欲星移派人前去。
    素續緣雖有定計，說出的話來又是不同：“這件事情先不急，我想知道如果菩提尊還有救，你們是否願意放棄天門？”
    此言一出，眼前雙尊不由得齊齊驚聲反問：“你說什麼？”
    “我說如果一定要在天門與菩提尊間做出選擇，你們會選哪一邊？”素續緣換了種說法，再次重申了他的意思。
    兩尊者對視了一眼，法濤無赦強壓心中激動，上前一步，問道：“鱗族師相欲星移傳回消息，言說禪空為了拯救金雷村與海境眾生，甘願犧牲化為肉身人柱鎮壓龍涎口。素續緣，你怎會說他還有救？”
    “菩提尊隻是自封七竅，封閉意識，又非是自斷生機。隻要生機未絕當然有救了。”素續緣說完，見法濤無赦張口欲言，便揮手阻止，笑言：
    “我知金剛尊欲問何事。要救菩提尊的難題有二：一是失去肉身舍利的鎮壓，龍涎口恐會再次爆發；二是菩提尊已然坐化為肉身舍利，就算救回也不過是靜等他的生機逝去而已。”
    見他說了這麼多話，就是不說正題，旁聽的梵海驚鴻等不及了，幾步上次推開法濤無赦，怒道：
    “就了這麼多，到底怎麼救人？還有，為什麼要救一步禪空，就要放棄天門？”
    “解法很簡單，我可以在金雷村的地底設下陣法，逆轉形成龍涎口的水脈之力，讓這股力量回流進入菩提尊體內，在增強其生機的同時，亦可助其衝破被封的七竅。
    隻是地脈能量太過強大，僅憑菩提尊一人的根基無法承受。若要強行為之，不止菩提尊會爆體而亡，龍涎口也會因此爆發。”
    素續緣沒有細說，隻將救人的方法，與其中的厲害關係說與兩人知情。
    “所以，你是要我們兩人相助一步禪空，替他分擔這份力量？”梵海驚鴻略一沉思，便推出其中關係。
    隨後，法濤無赦亦開口問道：“素續緣，你是擔心三尊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心音四僧無法維持天門的安定？”
    “朽淨！哼！”梵海驚鴻立刻知曉，金剛尊口中不安定的因素源頭為何，當下冷哼一聲：“假佛妄言之輩，留之無益。”
    直到此時，素續緣方才出言打斷：“耶，就算你能殺了一個朽淨，還會有第二個朽淨，第三個，因為……”
    語氣微頓，等到雙尊同時望向自己，素續緣終於講出真相：“因為若吾所料不差，真正的朽淨已死。現在的朽淨不過是玄之玄變化而成。”
    “什麼？”雙尊不由齊聲驚呼。
    “是真是假，我想金剛尊隻要細思朽淨近日來的變化，應該不難看出其中的差異。”素續緣出言提示。
    “阿彌陀佛！”法濤無赦不由口訟佛語，閉目回響日前種種。
    反觀梵海驚鴻不耐煩思考這些事情，直接問道：“你可有證據。”
    “並無。墨家九算個個能為不凡，若真肯留下破綻，隻怕又是一局的開始。”素續緣搖了搖頭，展開折扇，看似漫不經心地輕搖幾下。
    等得雙尊將自己所說的消息了解得差不多了，方才將自己的計劃娓娓道來：“如今菩提尊那邊，有鱗族師相相助，不論是布陣的材料，還是暫時替代你們的人選都已妥當。
    反而是玄之玄此人，本為影形，身份變化難測，一但讓他脫離了朽淨這個身份，再次隱於暗處。以佛國地域之廣，恐怕不僅天門，就連整個佛國，也不知要被他掀起多少的風浪。
    所以，我需要兩位故作不知，認定朽淨隻是朽淨，同時，還需要主動消減雙尊在天門中的力量，讓玄之玄看到能夠奪權的希望，才能將他套死在朽淨這個身份上。”
    “那一步禪空的事情呢？”梵海驚鴻不滿地反問。
    “哈，菩提尊不正是一個好借口嗎？天門雙尊對菩提尊渡化白蛟的事情上發生了分歧，金剛尊力保錦煙霞可渡，摩柯尊則是認定白蛟隻能斬，再加上這次天門內中的魔兵，被戮世摩羅攜同海境夢虯孫聯手騙去，至使雙尊不合，摩柯尊憤而出走……”素續緣笑吟吟地說出了後麵的安排……
    金剛尊：“……”
    摩柯尊：“……”
    海境。
    目送夢虯孫憤然離去，欲星移正要回轉浪辰台，就被右文丞攔住了去路。
    “師相，不好了。”右文丞一臉慌張地迎向了欲星移。
    欲星移停下腳步，待得他走到進前，站穩身形，方才淡定地問道：“怎樣？有客來了？”
    “是啊！”右文丞稍一驚訝，便釋然了，原本焦急的聲音也平穩了許多，“佛國的僧者來了，他說……”
    說到這裏，右文丞遲疑地看向師相，見欲星移沒有接話的意思，隻能無奈地道：“他說龍子勾結魔世帝尊，救走了軟禁在佛國境內的魔世兵眾。”
    早知此事的欲星移假意歎息了聲，“唉，真不巧，我剛從潛龍崁回來，夢虯孫已經畏罪潛逃了，你可以告訴王，讓王即刻捉拿夢虯孫。”
    右文丞：“……”
    “但是……”右文丞遲疑。
    “還有其他的事情嗎？”欲星移見他如此，就知其還有話要說。
    右文丞趕緊說道：“天門的僧者還曾向王指名要見師相。”
    “嗯？”欲星移略一思量，心中已有定計，“那就請天門之人前往浪辰台一行吧！”
    浪辰台。
    “到了我這兒，你還要繼續隱藏你的身份嗎？老七。”欲星移等到浪辰台隻剩他與朽淨兩人時，突然開口道破了玄之玄的身份。
    冷哼了聲，雖未變回玄之玄的樣貌，此時的朽淨卻是再也不複出家人該有的自持身份，“到了這一步，我們的計劃可謂是全盤失敗，我能不能說這都是拜你所賜呢？老三!”
    聽著玄之玄銳利的聲音，欲星移一聲輕笑：“我雖是做人失敗，可是墨學在海境推廣得還算得上順利。倒是你，老七，千萬不要把自己的無能怪罪到別人的身上。”
    玄之玄被噎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哪怕明知欲星移在有意推諉，至少給出的理由讓他無法辯駁，海境確實在墨家的掌握之下。
    至於老三在其中存有多少的真心，還輪不到他去質疑，更何況兩人在魔世還未被封印前，早已生出嫌隙，玄之玄也不想再解釋當初勝邪的事情與自己無關。
    就算是不和，他相信依九算的智慧，哪怕被蒙騙一時，時間過了這麼久了，欲星移也早該知曉那時的真相。
    隻可惜，矛盾已成，九算之間本就互相猜忌，所以，老三寧願選擇繼續與戮世摩羅合作，也不願對自己伸出援手。
    當然，這也正是玄之玄此行的目的，他需要知曉戮世摩羅的態度，相比之下，他這個從一開始就投靠了魔世的黑瞳之首，反而不如與戮世摩羅隻有利益交換的老三更得信任，想起這點，玄之玄就感覺心塞得不行。
    另一方麵，在公審失敗時，玄之玄趁機逃脫，讓影形一族的人假借自己的身份，前往老三告知的撤退路線。
    結果，冒充他的影形死亡，事後，玄之玄檢查族人屍體，隻得出了亡於錦煙霞之手。而當初接手菩提尊與錦煙霞的人也是老三，他同樣需要知曉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麼事。
    聽到玄之玄的來意，欲星移按下金雷村的事不提，隻把公審時他與戮世摩羅之間的協議，以及後續的事情說了出來。
    畢竟那時在場的人，隻有變化成玄之玄的影形、小空、欲星移以及後來才到的素續緣與錦煙霞。
    而暗藏了一手的玄之玄，隻能自後來神蠱溫皇出現在還珠樓這件事情中，推測出曲玄音的身份，可其中的細節就是他所能知曉的了。
    見到玄之玄在得知自己在中原多年的布局，竟然壞事在他動了還珠樓，惹出神蠱溫皇這尊大神而功虧一簣時，臉上可謂是精彩至極的表情。
    身為九算一員的欲星移，自是深知他們幾人各自的性情如何，相信玄之玄很快就能收拾好自身的情緒，然後……
    “中原之勢難以挽回，老三你說我是繼續與俏如來在中原周旋，還是應該向佛國謀劃未來呢？”玄之玄突然問道。
    果然！欲星移暗道了聲，見玄之玄如今以天門僧人的麵貌出現，卻反來問詢自己的意見。不用想也猜得到，詢問是假，要自己相助才是真的。
    金雷村的龍涎口，禍及兩界，欲星移從一開始就選擇了隱瞞，自不可能解釋什麼。而菩提尊的犧牲，更是讓他有心要為天門謀劃，自是不會希望老七跑到佛國去攪動風雲。
    當下心中已然有了計較，欲星移不去回答玄之玄，反而一指“朽淨”，正色道：“依我說，老三，你該死！”
    “你說什麼？”玄之玄聞之就是一怒。
    “尚同會公審時，黑瞳之首脫逃，隻要罪首尚未問罪，老七，無論你在哪裏都是麻煩啊！”欲星欲不動聲色地說出了他的意思。
    “哼！”玄之玄冷哼一聲，雖知他說得有理，隻是，“讓黑瞳之首身死，不難。可是，素續緣手中的那份血契，讓我難以完全擺脫那份嫌疑。”
    “哈。就算素續緣知曉你未死又能如何，老七，你要做的是讓世人相信黑瞳已死。”欲星移實在忍不住，出言指點他道：“何況，依如今的局勢，就算你回歸黑暗，你以為素續緣那群人裏，有誰猜不出你會藏身於天門嗎？”
    玄之玄：“……”
    “你的意思是……”玄之玄隻是身陷局中，而不自知，如今經欲星移點破，很快明了他的處境，“既然朽淨這個身份已然被拆，我便將計就計，先攪亂天門，然後順水推舟借天門之手拆破我的身份，然後，”死”於眾人麵前！”
    欲星移轉過身去，心中快速盤算其中的得失，達摩金光塔隻是佛國的入口，若讓老七從此隱遁於佛國之內，就算知道他的去處也再難找到他的人了。
    隻是依老七的心性，要讓他挑起天門禍亂，其中損失必然不小，麻煩啊！
    玄之玄見他遲遲不應，便出聲追問：“老三，你是怎樣想的？”
    “唉，我真是做人失敗！老七，你心中已有想法，又何必再來問我。”欲星移感歎了一句，直接戳破了他的心思，“身為鱗族師相，不論是中原，還是佛國的事務，我都不可能出手。”
    “老三，你！”玄之玄知曉欲星移已經擺明了袖手旁觀的態度，他說得在多，也是無用。
    “與其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不如去找與你同樣麻煩纏身的人，或許你與老大，還能組成一個失敗者聯盟，你說是嗎？”欲星移再回身時，已然有了逐客的姿態。

    作者閑話：

    emmmm……前麵有兩章重複了，不刪了，太麻煩了，從這章起，調整一下章節號，嗯，往前提了兩章，章節號會重兩章，其他的沒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