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九龍 第四十三章 往來奔波識鍛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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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城,破窯。
素續緣信步而來,隨著他的走近,一道渾厚的詩號聲也隨之響起。
“名鋒自恨不成材,可笑龍淵濁世開,百煉千錘終朽敗,蒼生幾度作鴻哀。”
嗯?!此人詩號看似自貶,實為自負。
心念轉換間,素續緣那清雅的聲音中,亦吟出自己的詩號:“碧波池中蓮,種荷七色緣,莫求緣中影,水中總是蓮。”
語落,素續緣已行至破窯:“晚輩素續緣,見過廢蒼生前輩。”
“廢話。”廢蒼生聲透不耐。
“晚輩想請前輩鑄造一劍。”素續緣徑自說出此行的目的。
“我知道你的目的,離開,再廢話就是死。”廢蒼生口中雖如此說,可人已然提起剛出爐的一柄剛剛成形的鐵劍,向素續緣攻去。
“耶,你們這裏的人,果然都不愛好好說話。”素續緣話未停,人已動,不以八卦迷蹤閃避,反而以指代劍,魔氣現,狂性起,殺意生。
以指點劍,劍偏三分,同時,口中說道:“我需之劍,乃是一口魔劍,劍要狂,人無畏,追求者,至極的力量,至極的純粹,至極的瘋狂。”
“你要魔劍?”廢蒼生越聽越怒,原本單純的試招的劍法,也變得淩厲,殺伐果斷起來。
素續緣回招應式間,雖是以指帶劍,劍氣卻是凝於指尖,鋒芒畢露。
交手數招,任由廢蒼生身形詭異多變,劍招犀利,素續緣卻是招招不讓,周身魔氣肆虐,一往無前,魔性之狂傲,魔性之殺伐,盡展無疑。
口中亦是同時言說:“是,我要的魔劍,不隻是狂魔之劍,更是弑魔之劍。”
話落,劍指對上鑄劍,雙方各不退讓,素續緣一展魔流劍之精髓,瘋狂之姿催動魔意再熾數分,指上劍意凝若實質,魔之意激起了鐵劍的哀鳴。
一聲清吟過後,魔流劍特性已然盡現,當下功體再催,卻是由魔轉聖,廢蒼生手中新鑄鐵劍先受魔氣侵襲,再被清聖之力灌入,聖魔之力在劍身中互相衝突,新鑄之劍無法同時承受兩股極端的力量碰撞,瞬間,斷。
劍斷,廢蒼生亦同時收招,揮手間將斷劍重新送入爐中,這才皺眉看向素續緣。
“你方才並未盡展自身所學,所以,你在為他人求劍?”
“是。”素續緣承認了。
“哼。”廢蒼生聲音更是冷了數分,“在你們這些人的眼裏,兵器算是什麼?”
與大匠師的猜測相似,素續緣同時兼納聖魔之力,又能夠進入黑水城,一定與那人有脫不開的關係。
但是,廢蒼生對那個人同樣不喜歡,一句“你們”便是把素續緣與默蒼離劃到一類人中去了。
素續緣聞音知意,因此,淡定地回道:“半身!”
“嗯?”未曾料想的答案,廢蒼生一怔之後,仍是冷笑一聲,“猜透人心的把戲,對你們這群人,不難。”
話落,廢蒼生還是多說了一句,“找我鑄劍,叫求劍的人來!”
素續緣同樣歎息道:“真可惜,人不能來。”
“那你的話,無任何意義,離開!”廢蒼生直接趕人。
“可惜,論劍之道,晚輩隻說了一半。”目的未成,素續緣自不會離開,歎道:“劍雖是半身,但為心中所願,縱舍此身,我亦不悔,前輩又何惜一劍。”
“你……”廢蒼生終於正式打量起素續緣來。
眼前的少年人魔氣早已收斂,一身儒雅溫潤的氣質,想是經過長久的熏染,方得這般自然天成。明眸清透,內蘊其誠,並無半分造作之態。
“理由。”廢蒼生終於決定一聽他之理由。
“靈魔通道的封印未盡全功,而九龍現,魔世亂,苗疆坐山觀虎,晚輩意欲攪渾這局中水,斬魔,斷禍,好給中原留下休養生息的時間。”
素續緣簡單地說了一下現今的局麵,“然而,凡事皆有變數,如果斬首不成,前輩所鑄之劍,將成為弑魔之關鍵。”
“這與用劍者不能親來有何關係。”廢蒼生問出這句以後,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並未答應替素續緣鑄劍,但是,他竟然已經開始思考,要如何打造這柄劍了。
“隱於魔首身邊之人,豈可輕動,晚輩此舉實屬無奈。”素續緣的臉上現出輕鬆的笑意,心知此事終於底定了。
廢蒼生看著眼前這個少年人臉上笑容,有心說上一句:我並未答應!但是,在想到那個人,還有那個人的那張嘴……
最終還是歎了口氣,算了,已經被識破的心思,也沒有必要再嘴硬了。更何況,對抗魔世曆來就是墨魯兩家的責任。
“你與那個人是什麼關係?”廢蒼生問道。
“我喚他為先生。”素續緣目的達成,立刻表現得乖乖地。
廢蒼生沒想到他的問題,竟然隻得到了一個稱呼的回答,隻得把話挑明:“你……是他的徒弟?”
“不是。”素續緣搖頭,解釋道:“從前輩的立場問,我與先生是同道者;從我私心上說,先生是吾敬重的人。”
“敬重他?”廢蒼生這次是真正呆住了,隨後,回過神來的他,搖頭,輕笑一聲:哈!
“前輩這聲笑,意味深長啊!”素續緣微微垂眸,所以說,先生,你從來都不肯與人好好相處的是嗎?
廢蒼生歎氣,“等你真正認清那個人以後,就不會這麼天真了。”話落,再次搖頭:“希望到那個時候,你還有命在。”
“耶,如果前輩說的是先生布局。那晚輩也隻能承認,想不被先生算計,實在很難;同樣,如果會被先生算計死,晚輩同樣也隻能笑對方太笨了。”素續緣笑答。
廢蒼生:“……”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麼想找死的人。
繼續搖頭,廢蒼生已經不想理會眼前這個主動作死的少年人,問道:“你什麼時候要?”
“十五天。”素續緣回答。
“還有一個問題,即要魔劍,如何弑魔?”廢蒼生又問。
“方法在這裏。”素續緣說著拿出一卷早準備好的圖紙與離塵石,解釋道:“離塵石可以容納天地靈氣,而圖紙中的法陣可逆轉聖魔之力。”
廢蒼生接過東西,展開觀示,神情卻由初時的不以為意,漸漸變為嚴肅。
良久以後,廢蒼生神色不悅地看向素續緣,道:“你竟然能想出將離塵石融化後,讓其以陣法圖型融於劍身之中,而不損劍鋒,身懷這種鑄術,為何還要來找我打造?”
素續緣說起鑄法的淵源,道:“此法非我所想,乃是當初一位為我鍛造名鋒的前輩,曾經提出的設想。但是,到最後還是選擇了雙劍同源,而放棄了這個方法。”
廢蒼生問道:“那人的名字。”
“名劍鑄手金子陵。”對苦境前輩的名誨,素續緣也不隱瞞,反正也找不到人。
“不曾聽聞。”廢蒼生沉思了良久,最終隻能是搖頭了。
“那位前輩非是此界中人。”素續緣笑著解釋。
聽他這樣說,廢蒼生頓時失去了興趣,九界的地域太廣,如果能找得到人,想來眼前這個小子也不會來尋自己。
“按你的要求,此劍中最好再加入一樣東西。”廢蒼生把話題轉回到劍上。
素續緣問:“什麼東西?”
“鋒海異鐵。”廢蒼生回答。
“嗯?!”素續緣微一沉吟,問道:“不知前輩可有線索?”
廢蒼生道:“鋒海異鐵,自然在鋒海之內……”
苗疆,鋒海。
夜涼微風,吹動徐徐竹葉,涓水潺潺,吟唱一溪碎月。
依尋廢蒼生的指點,素續緣踏著月色而來,穿過溪邊竹林,就看到眼前石碑上刻著“鋒海”二字。
“應是此地了。”
素續緣自語一言,欲要再行,隻見自鋒海之內現身出兩名女子,一紅一黃,身背長劍,攔住他的去路。
“何人善闖峰海。”紅衣女子揚聲喝問。
素續緣輕展折扇:“耶,非是善闖,拜訪而已。”
誰料那紅衣的女子,根本不理會素續緣說出什麼,抽出背後長劍,喝道:“任何人都不能擅闖鋒海,再不離開,殺無赦。”
略作沉吟,素續緣問:“那可否請二位姑娘帶為通傳?”
“不能。”拒絕的幹脆。
“嗯?!不能通容嗎?!”素續緣背過身去,無奈一歎,“那在下隻好在此地,靜等鋒海主人出現了。”
紅衣女子都已經做好動手趕人的準備了,沒想到素續緣的選擇會是在此地等待,回身與那黃衣的女子互相看了看,最終還是好心地說出一句:
“主人不會出來的。”
“哈。多謝姑娘好意。”素續緣輕聲一笑,漫步走到距峰海石碑不遠處的草亭之中。
在亭中石桌之上化出古琴,十指輕搭琴弦,清清冷冷的曲調印入山泉鳴響,竹葉笑風,夜涼月色之中,與這方天地混為一色。
“回風落景,散亂東牆疏竹影。滿坐清微,入袖寒泉不濕衣。夢回酒醒,百尺飛瀾鳴碧井。雪灑冰麾,散落佳人白玉肌。”
和著琴弦的鳴奏,獨自輕吟,素續緣清雅的聲音,送入鋒海深處。
月色朦,煙霞升,鋒海主人手持羽扇,沉穩的腳步,伴著一地銀華而來,徐徐夜風相送,來者身後輕紗飄逸,盡展風華絕代之姿。
當素續緣口中所吟詠的詩句結束時,自鋒海走出的鍛神鋒,不亂一絲音韻,開口接著念道:“談風月,評聖愚,撫劍笑公輸,巧奪班門明夜火,鋒海照寒軀。”
語落,琴聲止。
素續緣隻手輕拂,化去台上琴,隻餘桌上皿,再開口,溫潤的聲音很難讓人心生拒絕。
“鋒海主人有興致撥冗來見,何妨坐下容在下以茗會友?”
“以茗會友,怕隻是借口吧?”話雖如此說,鍛神鋒的人已然坐在素續緣的對麵,“來到鋒海,你所求為何?”
素續緣不急不徐,專心沏茶,待得茶香溢出,方才推過一杯:“我從黑水城過來。”
“哈。好坦白。”鍛神鋒揚笑一聲,端起桌上茶,輕綴一口,方才放下茶杯。
神色轉冷,眸中透寒,道:“但是,坦白得讓我想要失態了。”
“耶,坦誠,證明我是真心與鋒海先生相交,若隻求異鐵,在下又何苦在這峰海之下,獨飲山風,化露為水呢。”素續緣聲音溫潤,清雅,仿若繞鋒的山泉,不經意間已然沁人心脾。
一語,化去鍛神鋒眉宇間的敵意,不由得又是一聲輕笑。
眼前的少年人雖然提到了讓他厭惡的人,厭惡的事,他卻驚奇地發現,與其交談非但難以生氣,更是莫名地升起一股愉悅。
素心如簡,人淡如風,和聲溫語,隨話方圓,草亭遇知,茶香繚繞,引古論今,或談天文星相,或言地上奇珍,從棋畫雅趣到諸子百家,不知不覺間,天際掛起朝霞,鍛神鋒這才驚覺兩人竟是聊了一夜。
“哈。天色已明,沒想到竟是叨擾鍛兄一夜,這一次喚我說一句,哎呀,真是失態啊!”素續緣收拾起桌上殘茶冷水,邊笑說戲言。
“莫聽,去取鋒海異鐵過來。”鍛神鋒吩咐在此地隨侍的紅衣侍女,這才轉向他問道:“續緣,你找魯家的人想打造何種的兵器?”
“耶,鍛兄這樣問,讓吾禁不住想要勞煩鍛兄了。”素續緣展扇,輕掩唇邊笑意。
鍛神鋒羽扇輕搖,亦是神色愉悅地道:“說吧。趁我心情好的時候,你想讓吾替你打造什麼兵器?”
素續緣立即接口道:“單鋒劍。”
“哈,這句話,你倒是接得幹脆,想來這才是你此行的真正目的吧?”鍛神鋒朗笑一聲。
“怎會?”素續緣搖頭否認,隨即,又是笑道:“我來找鍛兄的目的是為求取異鐵,拖著鍛兄在此地吹了一夜冷風的目的,才是請鍛兄幫我鑄劍啊。”
鍛神鋒不由得失聲笑道:“請我鑄劍,又同時索取異鐵,若非已與你為友,像這種行為鍛神鋒怕是要失態了。”
素續緣自認請罪,道:“抱歉,實因我的時間不多了,十五天以後,我會再來取劍。”
說完,又拿出一方卷軸,遞了過去,解釋道:“此卷中有我所繪的單鋒劍樣式,還請鍛兄多多費心了。”
接過布卷,鍛神鋒並不急於觀看,反而笑問:“如果我拒絕,你要怎麼做?”
“我會自廢蒼生前輩那時取劍以後,再將此卷交給他幫忙鑄造。”素續緣並不隱瞞他的打算。
鍛神鋒突然神色古怪地看著素續緣,問:“你叫那個人做前輩,卻叫我鍛兄?”
“啊?”素續緣一怔,隨即失笑道:“前輩,隻能敬而遠之;朋友,卻可把酒言歡,江湖中人,何必在意這許多,各論各的就好。”
“素續緣,你實在很能言善辯。”鍛神鋒實在找不出反駁他的理由,隻能無奈一歎。
“哈,鍛兄,一夜相談,你已數次如此稱讚於吾了。”素續緣聲音中透出調侃之意。
鍛神鋒亦是失笑,感歎:“是啊!而我非但沒有失態,甚至,開始期待起下一次與你相談了。”
“如此,續緣先行告辭了。”
素續緣言罷,從早已取鐵回來的侍女莫聽手中接過鋒海異鐵,返回黑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