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章前情提要
    “快逃……逃得遠遠的……不要回頭。”一個聲音在夜黎耳邊響起，看不清他的臉龐，也看不清前麵的路，一隻狐狸在人群裏瘋狂亂竄著，周圍橫七豎八躺著無數麵目猙獰死裝淒慘的死屍。
    虛弱的聲音湮沒在刀槍劍戟的碰撞聲中，模糊的臉龐消散在一片朦朧灼熱的火光裏。
    每當這個時候，火光驟然消失，天地間隻剩下無邊無際的黑，黑暗中，一個身著鮮紅霞帔、頭戴鳳冠的人，嘴裏發出盈盈輕笑。瓔珞垂旒半遮顏麵，看不清他的眼眸。嘴角撲朔迷離的微笑如嬌羞的花。
    夜黎忽地從夢中驚醒，十幾年來他一直重複著這個詭異的夢境，好像進入了一個逃不出的輪回。
    “二少主，您還在幹什麼，該啟程啦。”一個老頭在屋外恭敬說道。這已經是老頭今天第十次在門外叫他了。
    “知道了，我這就出發了，又不是不走，你們別催了行不行。”夜黎嘀咕。心道，最後一天還讓不讓我好好安靜一會兒。
    多年來，狐妖夜黎一直跟自家姥姥隱居在白雲山中，過著與世無爭無憂無慮的小日子。
    盡管每日總有幾個老人家在耳邊碎碎念，讓他耳根不得清淨。但也有同村小夥伴阿青和忠心耿耿的大黃狗阿黃，陪著他一起上山掏鳥蛋、下水摸鯉魚，山中歲月短淺，不知不覺就過了十年。
    突然有一天姥姥卻告訴夜黎，他是妖界二少主，肩負振興妖界的重任。這讓他驚得好幾天沒喘過氣來。
    十年前，妖界的王去皇都參加人族帝王的祭天儀式，卻無故忽然向人族發難，最終妖族慘敗，九尾妖王被滅，妖後自焚，妖界大少主不知所蹤，隻剩下夜黎這個傻狐狸的二少主。
    二少主偏偏生來就是隻普通狐狸，絲毫沒有繼承父母強大的九尾血統。九尾一族的神話怕是就此終結了，世上再無九尾妖狐。
    夜黎一直都是一隻無比弱小的狐狸，弱得無與倫比，手無縛雞之力，沒錯，真的連雞都逮不到。妖界二少主無能至此著實讓人笑掉大牙。
    姥姥告訴他因為他太弱小了，弱到妖族都不好意思帶他出去見人，便養在深閨無人知。夜黎從此便帶著這段不存在的記憶，內疚地活著。
    不過這樣就不用繼承大統了吧，畢竟沒有能力保護一族人。
    可是那場大戰中，他的表兄——妖界大少主，也失蹤了，妖族無人統領一盤散沙，人族卻有眾多修仙世家撐腰。
    十年間，人和妖的地位懸殊越來越大，原本壽命奇長法力無邊的妖族如今已經淪為人族的奴隸，大多都生活貧困家境淒慘，揭不開鍋。
    隻有和表兄有血緣關係的夜黎才擁有感應他的能力，夜黎歎了口氣，收拾行囊踏上尋親之路。
    “哎，二少主又傻又天真，在外麵能活得下去嗎？那些死道士的可不是吃素的。”鹿長老哀歎。
    “應該……大概……能吧，隻有二少主這樣心思單純的妖，才逃得過那些死道士的法眼。死道士應該是吃素的。”兔長老毫無底氣地說。
    “我怕二少主太蠢了，自曝家門被人亂棍打死。”鹿長老繼續哀歎。
    “雖然二少主沒有大少主那麼聰明伶俐，也不會愚笨至此，我隻是怕他那副好皮相怕是還沒走到昆侖山就被拖去青樓賣了。”兔長老擔心道。
    “長老，你們說什麼我可都聽到了，我走了，你們好好保重。”夜黎披上黑色披風徑自往山下走去。
    他說什麼也要把兄長尋回來，看著妖族同胞因為妖界的沒落備受欺淩，而自己還有幾千年的歲月要熬，他可不想未來幾千年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最重要的是，找不到兄長，以後就得他去挑大梁，就他那三腳貓的功夫，那還不被人族亂棍打死。
    夜黎黑色的背影越走越遠，一個顫巍巍杵著黑漆拐杖的老婆婆從屋子裏走出來，站在門口相送的兩個長老化成一縷青煙消失了。老婆婆望著遠去的黑影，自言自語呢喃了幾句。
    白雲山遠在西域龜茲國境內，有“萬山之祖”之稱的昆侖在西邊，以他的腳程，不吃不喝不睡也要走一年。
    白雲山腳下的小鎮上有一個劍老頭，年輕時修過一段時間仙術，會禦劍，天資不佳，放棄了修仙大道，回到小鎮幹起小生意。
    這門生意便是：禦劍帶人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去昆侖一兩銀子就夠了。
    夜黎下山就找到了胡子已經花白，頭發亂成雞窩的劍老頭。劍老頭收下錢，二話不說便帶著他禦劍前往昆侖。
    兩人踏上一柄看上去不怎麼結實的鐵劍，風聲刮過耳邊，割得人臉痛。
    “咳咳，小孩兒，你幾歲了？上昆侖幹嘛去的呀？”劍老頭尖細的聲音問道。
    “年方十六。去昆侖拜師學藝。”夜黎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模樣，和人族十六歲的年紀比較相仿。
    “嗯嗯，不錯不錯。”劍老頭捋著亂成團的胡子滿意地點頭。
    劍老頭技術不佳禦劍不穩，左搖右晃，夜黎隨時都覺得自己會有掉下去危險，緊緊拽住老頭的肩，掐得劍老頭直嚷嚷。
    一個時辰後，鐵劍停在一座城中。老頭帶著夜黎走進一間香氛濃鬱的店鋪，店招上刻著“天香樓”三個鑲金大字。店裏麵來來往往的男人油頭滿麵，大腹便便。門口站著幾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對著來往的路人吆喝。
    “劍老頭爺爺，這是哪裏，我要去昆侖山。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別急，這裏就是昆侖城了，先喝口茶，你休息一下，吃口飯。拜師也要精氣神十足，看你又瘦又小焉耷耷的，人家昆侖山的仙人看不上你。”
    劍老頭笑眯眯道，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夜黎一聽，便安心坐下，喝茶。劍老頭走到一個微胖的中年婦女跟前說了幾句，胖女人跳起來怒道：“你這是想錢想瘋了！”夜黎被驚到，回頭看了一眼，和胖女人視線對上，胖女人立刻笑魘如花，嗬嗬嗬地點頭。
    劍老頭又坐到桌前嗑起了瓜子。
    “天香樓的雞可是昆侖城除了名的香甜可口，爺爺我給你點一隻嚐嚐。”劍老頭捋著胡須，得意地回味著自己一語雙關的話。也不知道麵前這位小朋友聽懂沒。
    胖女人親自端來一個白瓷大盆，裏麵盛了一隻整雞，飄著異樣的香味。緊接著又端上一盤鹵牛肉，一碟花生米。
    “吃吧吃吧，不用客氣，我請客。”劍老頭豪氣地說。
    夜黎心中萬分感激，姥姥從來都說人族的人不可信，都是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讓他要時刻提防。
    自己第一次出遠門，第一次認識的人，這麼熱情款待自己，夜黎感動到無以複加。看著桌上豐盛的食物，肚子餓了的他感謝了幾句就敞開胃口大吃起來。
    天香樓的雞果然是極品美味，夜黎一邊吃著一邊不住讚美。胖女人盯著夜黎白嫩的臉蛋，露出猥瑣的笑。隻是夜黎吃得太認真，完全沒有發覺。他不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成為美味可口的香雞中的一隻了。
    吃著吃著，夜黎覺得很困，頭昏腦漲，兩眼一翻便撲倒在桌上。
    “一百兩。”劍老頭尖細的聲音驕傲地說。
    “剛剛還說五十兩，怎麼就一百兩了！”胖女人討價還價道。
    “一口價，一百兩，不給我就賣去怡紅樓。”劍老頭表情很是得意。“我橫行江湖幾十年，好不容易碰上個看起來值錢的，雖然是個男的，但就憑這張媲美九天玄女的小臉蛋，你轉手也能賣二百兩”。
    “買買買！一百兩拿去！”胖女人聽見這一番話，趕緊吩咐小二去拿錢，生怕劍老頭變卦。然後指揮著幾個大漢把夜黎抬走了。
    “喲，看著水靈的模樣，真的是男人嘛，嘿嘿嘿。”還在昏迷中的夜黎躺在一間披紅掛綠的閨房裏，被胖女人和幾個塗滿脂粉的年輕女人圍著。
    “好可愛哦，舍不得拿去給那些肥豬踐踏，留著我們自己享用嘛，李媽。”其中一個女人嬌嗔道。
    “這可是老娘花了一百兩銀子買來的，一會兒就讓他候客去，一天就給我撈回本。”胖女人心裏算盤早就打得啪啪響。“衣服給他換上，趕快，王大官人要來了，趕緊的給他送去。”
    昏迷中的夜黎被幾個女孩七手八腳地換上一身華美的輕紗紅裙，嘴唇塗上了胭脂，眉心點了一顆美人痣。裝扮好後，又被抬到隔壁一間房的床榻上，一個矮胖矮胖的身著錦緞的人在房中等待多時了。李媽拿了一個香爐在夜黎鼻子下晃了晃，夜黎才緩緩睜開雙眼。
    李媽俯下身，輕聲在夜黎耳邊柔柔地念：“翠花，你聽著，”
    一聽別人叫錯了名字，心道一定是認錯人了，夜黎立刻認真糾正：“我不是翠花。”
    “你現在就是了！給我好好伺候王大官人，李媽我不會虧待你的。你要是不聽話，我就——”李媽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才轉醒的夜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自己怎麼突然成了翠花了。李媽笑嗬嗬地對王大官人道：“這是新來的上品貨，您慢用，我就不打擾了。”轉身出了房門，嘩啦啦捯飭了一會兒，應該是上鎖了。
    “翠花，嘿嘿嘿，你長得好美啊，從來都沒見過你這樣的美人兒。”麵帶豬相的王大官人，搓了搓油膩的雙手，夜黎覺得他就像一隻正在搓腳的蒼蠅。
    看著麵前的肥豬，和點滿香燭，掛滿輕紗紅幔，裝潢得像女人閨房一樣的房間。夜黎霎時終於明白過來，自己是被那個劍老頭賣到青樓做雞了，頓時悔不當初！
    “你……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就叫人了。”夜黎沒有底氣地說。
    “嘿嘿嘿，你就叫吧，叫破嗓子也沒人來救你。你越叫，官人我是越興奮啊。”王大官人一臉猥瑣至極的表情，一步一步逼近夜黎，夜黎也一步一步往門口挪。
    他抓住門栓，想要打開門逃跑，門卻被人從外麵上鎖了。李媽正站在門口聽著裏麵的動靜，心道，就知道是個不安分的，還好上了鎖。
    “開門，開門，快開門，救命啊。”夜黎開了嗓子大叫。他第一次深刻體會到待宰羔羊的心情。
    “翠花啊，青樓女子我見多了第一次差不多都這樣。以後習慣了好了。”王大官人肥碩的身軀一扭一扭。
    “我……我不叫翠花，我也不是姑娘，我是男人！”
    “我知道你不是姑娘，老子就好這一口。”說完，肥豬那蠕動的身軀向夜黎撲去。
    夜黎矯捷地閃到一旁，王大肥豬來不及收腳，一頭撞在門上。肥豬又做了個高難度回轉身，伸出豬油手要抓夜黎。夜黎順手抓起桌上的燭台、鏡子、化妝盒，劈頭蓋臉扔王大官人臉上。然後從開著的窗戶上，奪窗而出。
    這裏是三樓，夜黎畢竟是妖，三樓跳下小菜一碟。隨著王大官人和李媽的嘶喊聲，一群彪形大漢從青樓追出。夜黎穿著紗裙，跑得很賣力。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姥姥說得太對了，人族真的太壞了，不管是賣了自己的劍老頭，還是買了自己的胖女人李媽，還是差點上了自己的王大官人，這些無恥的人類。
    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夜黎慌忙逃竄中還悟出了一個大道理。
    後麵的彪形大漢經常幫李媽捉拿逃走的青樓女子，跑起路來一點不輸狐妖出身卻跑得不太快的夜黎。夜黎一邊大叫救命，一邊死命埋頭往前跑。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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