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尚有瘋、癲、癡、傻、貪、嗔、怨、怒七種陰暗，魔便是將其作為個性，神便是將其斬草除根。
    世間眾人一直如此以為，以魔為惡，以神為善。
    “不愧是…”蕭遲把剩下來的話咽回肚子，胃裏翻湧著嘔吐的欲望卻還是生生壓下，他看向麵無表情的江子熙突然笑開。
    “當我欠你的…還完這個債，你我就當真殊途。”
    江子熙沒說話，瞧著安落像拎著包袱一樣把安落提出去，他知道蕭遲想說什麼。
    但是沒辦法辯解，也懶得辯解。
    “本王早就說過，人這個東西最難理解也最難溝通，他們本就負心，你又何必和自己較勁？”江曜打開江子熙的掌心垂眼看著上麵被指尖壓出的印記，“魔有七暗神有七善，人卻都有，你永遠無法想明白他們是怎麼想的。”
    “哪怕我活了十八年？”
    “哪怕你活了十八年也是如此。”江曜揉了揉他的頭頂，“我們終究是魔，你護得了一時護不了一世，不然本王…”
    江子熙搖了下頭，眼睛落在蕭遲腰間的長劍上，“是我欠他的，該還。”
    “好罷。”江曜不太能懂這些複雜且獨屬人間的情感，他隻當這是江子熙對他小小的任性，袖袍一掀黑霧自袖口衝出蒙上蕭遲口眼，再一轉瞬便是回了住處。
    單處一室的蕭遲在黑暗中連一絲聲音都不得聽見，腦海中不斷閃過與江子熙相處三年的片段，心歎一聲不該如此。
    他心知就事論事就是自己對不住那人，也知道那人不過是想當一屆凡人神魔都與人無關，更知道打從一開始背叛的是他才對。
    可那根深蒂固的思想告訴他，你沒錯，你做的是對的，江子熙是魔，是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東西。
    這種感覺像是有人分別從頭尾拉扯著他，痛得人五髒俱裂。
    “子熙…江子熙！”蕭遲叫喊起來手向前抓去，企圖像剛剛一樣能恰好握住那個人的手，可無論如何他也隻能碰到空氣，“子熙…子熙我知道你能聽見，你不成魔好不好，你不成魔的話我…我可以護你一生的！”
    他說的沒錯，江子熙就站在他不遠處，甚至蕭遲再向前走一步就能碰到的距離，臉上沒什麼血色也沒什麼表情，腳釘在原地怎麼也抬不起來。
    江子熙不知道他竟是有這份心思的。
    “…或者你帶我走…”蕭遲固執地向前伸手，眼眶酸澀著卻不見一滴淚水，他把聲音低下來痛苦咬在齒間，“帶我…”
    江子熙瞪大眼睛，看著那隻離自己僅有一步之遙的手，小臂微微抬起來，指尖再向前半寸就能碰到。
    可就在快要碰上的一瞬手臂猛然被人拉住，身後傳來的溫度讓江子熙愣住，手便是停在了半空中沒能再向前分毫。
    不知何時出現的江曜沉默著把江子熙抱在懷裏，抬手想去捂住他的耳朵。
    江子熙把他攔住，垂了眼簾唇瓣微微抿起來，和那邊的蕭遲一樣，固執地等著他話音落地。
    “帶我…”蕭遲張了張嘴，舉起來的手開始顫抖。
    淚水從臉龐滑過，蕭遲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剛剛那句衝動之下才說出的話，聲音像是被人掐在喉嚨中，心髒一抽一抽的痛著。
    最後，他把手放了下來。
    “…對不起。”
    江子熙沉默著點頭，把江曜的掌心貼向自己的耳朵，聲音溫柔裏帶了點不易察覺的顫抖，“沒關係。”
    “對不起…子熙，”蕭遲抓著手腕渾身抖得厲害，“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
    江曜低頭抱緊了懷裏的江子熙一言不發，聽到他小聲說了句讓人心髒作痛的話。
    “沒關係，本就是我任性，咎由自取。”
    身後的人歎了口氣不發一言，手掌捂著他的耳朵將人貼向自己，愧疚得不行。
    哪怕江子熙從未怨過他。
    消息傳的很快，可祝涼到了這兒隻剩下伶姑娘還是束在原地的樣子，結界被弄得破敗，像是在他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耳光打得很是響亮。
    “蕭遲不能被魔族控製…絕對不能！”祝涼大口喘息著平息心中怒意，“都是廢物，給我滾去守著！”
    手中的權杖緊握著甚至有些燙手，祝涼表情陰鬱著轉身唇角卻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風自身邊呼嘯而過帶著股血味兒，他抬手伸向風吹過的地方閉上眼睛，聲音溫柔得好似對愛人的呢喃，“我會為你報仇的…舒雅。”
    “無論是魔，還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