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憑君一回顧,思君朝與暮 43.雨霖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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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他那麼一說,好似就了然於心,知他不會再逾禮,她便是收下了花燈,明明白白同他說道:“雲錦繁文禮俗多,這花燈傳情卻也真沒什麼,有人愛慕萬分也舍不得送一個,有人虛情假意,卻天天送。它對不同人的意義當然可以不同。隻是流水高山,本公主欣然接受。”
看她眉眼笑意再不淩冽,卻透著這幾日未曾見過的溫婉,他眸色漸深,卻依舊回以淡如君子的笑意。周身之人紛紛回眸看她,她卻回以笑意,美人一顧,三千凡塵都不羨妒。
隻是天色忽然又變了下起細雨來,初夏的多雨是雲錦的常態。雨落在她發上,眉間,她回頭看人群都散了,便同他道:“天色不好,還是要早點回去才好。”
“下雨了公主也不方便,我命人派馬車送你回府。”
她眉色難堪,卻忽得換了淡漠道:“真不必。”
“公主千方百計不讓我知道公主府在哪裏,難道是怕秦某人糾纏不清?如若真要打聽還是難事?”細雨落在他肩頭卻依舊笑著,眸色犀利要將她看穿。
“是,就此別過,再無瓜葛。”她笑語簡言卻是淡漠轉身。
見她忽然又是退了千裏之外,他心下真是覺得眼前人兒真是飄渺捉摸不定。
正是落幕的好時刻,然,不遠處的馬車在雨裏瘋狂奔馳而來,是安府的馬車?!
她的墨發身上衣裳已經被風雨飄渺打的濕透,從馬車上下來的兩人撐一傘,無不焦心怔怔望著她,好似幾日沒見,她們的眼眸除了焦慮還有疲憊…
“安府的人來接我了,不必勞妨公子。”她坦然笑道,眸裏卻藏了好多心事,驚喜或是失望都不為人知。
因為在雲錦無人不知公主和安王交情不一般,安府的人來接她也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
她被不言不語的兩人擁著上了馬車,她們之於她似乎不用多說,好似是交心親人之間的默契。
一個是之前見過叫囂找人來的丫頭,一個是打扮莊嚴的夫人,她們走時回頭看了一眼秦君瀾,神色凝重,命人即刻催鞭就消失了車馬身影,隻剩大雨淋淋。
本來該是別後重逢有好多話的,卻見安芷熙和夫人一直望著她不言…這主城街到安府不過幾裏,馬車內的氣氛卻僵到讓人窒息。車馬立定後,府上人早就準備好了迎接。
“芷熙,你也去換身衣服先休息,我同暮錦有話說。”帶她到了夫人的內室後,夫人終是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所有妤夫人身後的丫環都已經做好了準備,二話不說跟著忙上忙下將暮錦濕透的衣衫換下又換上準備好的雲衣,她卻心神恍惚。
眾侍看著水滴順著墨發落下,卻生了別樣的眉眼,凝她一動不動,迷醉不已,她們怎麼才發現多年前安王從沙場帶回的丫頭,已是出落得這般嬌美,心下想著怪不得安府將她一直就這麼藏著掖著不予人說。
此刻安芷熙神眸渙散,捏緊了拳頭,卻是目含怒意,再也忍不住,對著她吼,道:“你不知道我們這麼幾天怎麼捱過來的嗎?!你倒好幾日在外連招呼都不打,卻是跑去在大街上跟陌生男人親親我我?!你們識得多久了?!”
安芷熙的怒意是她從來未曾見過的,她目紅染淚,身上衣裳也都濕了,丫頭們連忙也要上前給她換,卻是被推開了,驚得其他人動也不敢動,然而眾人未恍神,她一把奪過她手上已經濕透殘破的花燈,狠的扔到了門外,噼裏啪啦滾了一路…
暮錦才明白安芷熙的怒意哪裏來…原來她們不曾停過找她,而她卻悠然自得和她們不識得的男人在一起…這日又剛好是七巧節。
“安芷熙!你先退下!”妤夫人的鎮喝驚得所有在場的人七零八落,暮錦神色恍白,頭一回見夫人生那麼大的氣…安芷熙聽罷摔袖就甩門而出,聲響破了安府的夜,驚心煞人。
她再怎麼覺得安府待她有嫌隙,她也不該忘了夫人和安芷熙,她怎將她們的真心忘得一幹二淨。她喉上一酸,也沒話可說,便就是一通跪地:“暮錦知錯了!求夫人責罰。”
“你知道你錯在哪裏?!”夫人的聲音卻也嘶啞了,好似得了風寒有些鼻音。
她沉默抬眼,被所有人的怒意驚得臉色發白。不是因為怕受責罰,卻是因為她真得傷到她們了。
“跟你在一起的男人,你知道他是誰嗎?”夫人忽得盤問。
“不知,萍水相逢而已。”暮錦淡淡道,也不值得一提,不知夫人為何要這麼問。
“暮錦是長大了,安府竟一直給疏忽了。”夫人唇邊笑意未有真切,派家侍尋了三日,直至辰時才發現她的下落,她什麼事也沒有,讓家侍就是一直跟著她,才知她和誰在一起…
通過酒樓旁人打聽才知,前三日他們一同去了城外郊遊…萍水相逢怎麼孤身一人和陌生男人同行,不舍回府?!
夫人一句話裏有好多意思,她卻沒聽明白。
她沉默不語,受之花燈對於她來說真沒什麼,而對於外人來說卻不簡單。
“但願你和他真的隻是萍水相逢,誰也不動半點心思。”夫人歎了氣,卻是無奈極了,有些自欺,也卻不忍心,便就扶起她落座。
然而她才見丫頭們拿走了藏在原來衣袖劍穗她卻極為寶貝得去奪過手來,這一刻卻亦是被夫人目及盡收眼底。
“這劍穗亦是他送的?!”夫人問語氣淡若無緒。暮錦想了想搖了搖頭,卻又是點了點頭,卻也無法解釋清楚。
夫人神色凝重沉臉半晌不說話,什麼事都攔得住,唯有人心卻拉不住。
“他是誰?妤夫人識得他?”她不由得便問道,好像夫人對於他說得是天神惡煞。
她出了城,他們找不到她,隻是回了晉城,也沒有藏在哪裏,他們要有心找她,必定派人將她的行蹤探得一清二楚,她去了哪裏,和誰一起,都無法隱瞞。
“淩木國相,秦君瀾。淩木帝封他為相,一並將他任命為淩木九城的執掌人。簡而言之,九城是他的。”她淡淡說著卻是凝著她,不放過她一絲神情變化,心中卻萬分憂心。
夫人是真怕,怕她真得長大了有了奔向她人的心思,安府再也留不得她,可命運弄人偏偏那人是安府的勁敵,雲錦的勁敵?
暮錦心頭狠得被重擊了一回,她什麼人不交心,卻是和安府雲錦的大敵交心當知己?!
當他提及淩木九城時她就該有所警醒…
“好好收拾一番,我就說暮錦出了城遊玩。此間的事不可向任何人提起。”見她沉默,夫人的眼眸卻是隱了太多的不安,連忙同她囑咐交代。
她心頭一沉,才知道夫人是在替她跟誰隱瞞!真不敢想,若是讓他知道她這回和淩木國相有交集,會如何?!
“暮錦真不知他是淩木國相!”她心駭顫抖,望著夫人解釋道,卻簡直就是那種做了虧心事的心虛…
“如今知不知道都無所謂了…可花燈豈是雲錦女子隨意就收的?!”夫人的話語卻是一聲訓斥,說得是她不該不懂禮節。
她心頭惴惴不安,本想說什麼,然而卻一句話也無法解釋清楚。
“暮錦不要怪夫人多心,亦是不要怪夫人不近人情,暮錦中意誰,我都可以為你做主,隻是絕不能是淩木人。日後再不要和他往來!”
“淩木人怎麼了?如若不是王爺垂涎九城有意生事,淩木隻能正當防禦,淩木至今未曾犯過雲錦……”她垂目恍恍卻是冷笑無心。
她走了那麼些日,他也不曾來找她,找來的依然隻有夫人和安芷熙,誰也不知這句話是她內心不自禁得之於他的怨言。
若不是他要討公主歡心,也不至於兩國有爭端,不至於避嫌所有淩木人。
然而,還沒有說完卻被夫人厲聲訓斥打斷。
“暮錦!你同夫人說這般話也就罷!要是將這話傳到逸臣那裏,安府沒人護得了你!”夫人顏色不能再白,憂心衝衝至極。
見夫人容顏又憔悴了幾分,她再不敢辯駁半句話。
“暮錦不要同我說你對淩木國相有了不該有的心思,才要替淩木說話?!…”夫人難以置信得望著她,不想相信。
她依舊沉默,她將心思於一人都耗盡了,怎還會有多餘心思放在他人身上。在她看來夫人擔心的是好笑又多餘。
“夫人,暮錦沒有忘記淩木害我國破家亡。”她終是笑了笑回道。
於是,夫人的顏色才得以緩和道:“那就好。過幾日,我安排晉城名都府的獨子與暮錦見一麵,聽說是相貌風朗,一表人才,十五才華驚世,今時也不過二十出頭,不出幾年就能掌管家業,除卻隴月第一莊,他家就是雲錦獨大。我不想暮錦入了官家,若是商賈世家,不涉政事,免了沉浮,這一輩子安穩不愁吃穿,是個好歸宿。”
夫人說罷看向她早已發白的神色,心頭卻是萬般不忍。
夫人原是心裏早有盤算,她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如果沒有遇到淩木國相這事,興許還能拖這媒妁之言,隻是如今夫人怕她生了他心,再安個人往她心裏去就不可能了,急切萬般得給她安排親事,再不容她推辭…
他們無疑要她離開安府,好撇清關係,不容她惹是生非。
安芷熙一直偷偷候在門外,聽他們講話,一聽是要給暮錦說親,不由得驚到了,那日分明她說要留在母親身邊一輩子的,她極為不願出嫁的!她知道她心裏裝了誰,母親的安排太過強人所難!一想到這兒,安芷熙便立馬忍不住衝了進來喝道:“母上別叫你的思想強加於人,暮錦不吃你這套!你以為為她好,卻都是為你們自己好!為什麼婚姻大事,不能由她自己做主!”
“安芷熙你說什麼呢?”夫人訝異安芷熙突然的出現。
安芷熙永遠都向著她。
然而一室靜默後,那人兒卻忽得發了話,卻是出乎意料,隻見她伏下身子跪在夫人的麵前百般順服,道:“暮錦去處歸宿全由夫人做主,夫人要暮錦嫁什麼樣的人就嫁什麼樣的人。安府多年厚待,暮錦也沒什麼可回報,隻要夫人高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