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紅顏獨憔悴,莫笑桃花劫 37.紅顏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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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芷熙忍不住就跑了進來,她不能讓她蒙受誤會,明明是她的主意!她連忙跪在夫人麵前道:“母上都怪我!世子征淩木要作一番建樹,希望母親能成全我們,可是哥哥偏偏要命暮錦前去幫世子,天下人都知他之於九城勢在必得,暮錦不想同哥哥反目難堪,便想要以夕顏去治好世子娘親的病,如此就可拖延世子和悠蘭王出征,卻也能讓悠蘭王成全我們!實為兩全的辦法!”
悠蘭王的夫人是緒方人,卻是悠蘭王的心頭愛,前些年國破得了失憶失語症沒法根治,對悠蘭王也是冷淡至極,如果以治好她病為由來拖延,悠蘭王和其子定是再無心思赴戰。
夫人眼眸掃過暮錦,可是見她卻是沉眸無話,便反問道:“暮錦如果是為避開和王爺反目所做一切,為何不同他好好解釋?非要與他對敵,弄得魚死網破?”
“我們哪裏知道公主會叫哥哥前去幫忙!如果隻有公主,我們早搞定了!我們根本不會和哥哥對著來!”安芷熙一再解釋。
夫人凝著暮錦不放,是要她的解釋,安芷熙所說的是一計兩全的好法子,卻多少也有些牽強,畢竟如若能同他解釋一番,也不必到這般地步,看暮錦的神情,卻是另有原因,好似難以啟齒。
“暮錦,你說呀,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幫我得了夕顏就讓我送去悠蘭王府。”安芷熙望著暮錦變換的神情,心裏頭慌亂一陣,她沒想過她要變卦。
“小姐,對不起。”她淡淡道,不看安芷熙的眼眸,也不解釋任何緣由。
安芷熙心房塌了,她以為她那麼拚命是為了她,可是如今這麼說她根本無心她和世子的未來,害她一直擔心她,還在哥哥麵前說她好話!
她一直坦然,而她卻從不交心,她滿腦子算計,她從來不知!安大小姐如今是滿目怒意,卻起了身便同她狠了心氣道:“暮錦,誰讓你心思那麼多,活該今天這副模樣!”
看著安芷熙一臉不悅負氣離開,暮錦無所適從,是的,她活該今天這幅模樣。
她本該是要將夕顏送至悠蘭王府,如今事情鬧得那麼大,再經不起追究和解釋隻能就此止步了。因為越解釋得多,她就越深陷泥潭。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妤夫人對於安芷熙的這番話也不生氣,卻就此不再追究暮錦,同她道:“也罷,不過這樣的事情,我隻允許你做這一次,以後可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拿你的命開玩笑了!還有…我已經讓逸臣收了你手上所有的兵令,從今往後,不要再踏足沙場…”
夫人說著頓了頓,看她表情卻萬分驚諤,好似是個打擊。
的確,她才是放下的心卻狠得被提起,情不自禁問夫人道:“王爺可還是以為我有心做賊,勾結淩木?!所以才束我拳腳?!”
他不會輕易就罷手縛她為棋,她自信這些年她做得足夠好,墨寧之亂也打得足夠漂亮,要他徹底撤她所職,也隻能是她已經徹失他的信任,天山一戰她沒能解釋清楚,如今為了夕顏公然跟著淩簫鳳走,跟他還是徹底翻了臉!
“你就那麼喜歡打打殺殺?讓你不要再去邊城關外有什麼不好?!可以安心做回尋常女子!”夫人蹙眉訝異她的反應,正常來說不是得高興不用再身負雲錦重擔,為何卻是這般…不甘?
她也覺得自己反應有些過激了,卻是掩下心緒自嘲道:“如今手無寸鐵也好,至少再不可能有本事做奸…”
夫人心下才一驚,眸色帶了疼惜,頃刻就明白了她的心思,語重心長安慰道:“暮錦,你是聰明還是愚笨?安府若是對你有半分的不信任,你覺得你還能留在這裏?!”
暮錦知道夫人不會懷疑她,隻是他卻不然,她能留在這裏,多半是因為夫人給她求情了。她想著卻也答不上半句話,卻是轉而見夫人邊撫上她的發絲,沉笑著說了他話道:“前些天,我才看到這院裏剛來安府載的那顆槐花樹,都已經伸向府外了,你比安芷熙雖說小個三兩歲,也有十七八了吧,也該找個人家了,你再是要混在軍營男人堆裏讓人知道就要人說閑話了…”
她神色凝滯,卻是慌亂無比,她一下就能明白她的意思,夫人一直視她如己出,作為“母親”也開始擔心起她的婚配,如今的形式,更多的應該是逐她出府吧,她卸職再無兵權,對他來說就是一無是處,若是他要親口趕她走安府誰也沒顏麵,若是讓夫人說替她尋良人,倒是名正言順。
她驀地連忙起身下跪厚顏回拒道:“夫人!哪有人願意肯要緒方人做妻的,怕是誤了他人名聲!”
“緒方人怎麼了?世子的娘,悠蘭王獨愛的第一夫人亦是緒方人,看她國破後失語失憶的,悠蘭王卻沒再取二任。再說了古今往來平疆守雲錦的女子就暮錦一人,怕是這雲錦上下都沒人配得上暮錦…”她一言罷,卻是看她又白了神色,聽她再是推道:“世子都說了沒有男人會喜歡執刀弄槍的母夜叉……”
“哎,什麼母不母夜叉的,就憑暮錦這番模樣,天下有幾人忍心拒絕?恐怕要暮錦這樣的冷美人歡喜才難,你這麼一再退卻,可是有意中人?”夫人不由反問道。
她心怔半晌,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自以為鎮定回道:“有是有,就是那人國破後幾年就不在了。”
夫人見她神眸忽明忽暗,便安慰道:“無妨,沒有人一生隻愛一人的,都是兜兜轉轉後才發現良人的。如若那人不在了,你們就是有緣無份。”
她不由得卻開起夫人的玩笑道:“夫人濫情!夫人難道除了主公還愛誰?!夫人沒聽過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你這丫頭敢開夫人的玩笑!你以為我真舍得你嫁人?!我怕他們會將我的暮錦糟蹋了,最好一輩子留在安府…”夫人不由得歎了口氣笑著,眉目卻是千愁萬緒,真切有千萬不舍,卻也怕耽誤她下去,怕錯過華年朱顏,以她的性子便就清冷孤單這一世,可何嚐不是想找個人家疼惜她,心下卻矛盾不已!
一輩子留在安府?有可能嗎?她心跌宕不已,明知道不可能:她惹出了多少事來,他如今卻還能讓她回安府裏,想必是看在夫人的麵子,隻若有這幾日夫人替她擋著,來日呢?她該是何去何從?隻怕是到時想要見到他,就更難了。
她怔愣看著窗台的夕顏好久卻也不說話。
“怎麼了?暮錦不願意留下?你看我也疏忽了,當年你來安府,逸臣也從沒問過你的意願,你可是覺得安府困束了你?也是…這些年來,苦也真沒少吃,憑白無故看國破卻要守雲錦,安府怎麼如此自私要縛你為侍,你卻從來不怨…”夫人悠悠說著,滿目憐惜,卻也是無奈歉意,是她兒冷心要一個女孩守在關外,而她則是想百般彌補安府對她的虧欠。
她一時沉默語塞,說不得任何話,卻是安慰夫人道:“怎麼會!夫人說錯了,幸而是入了安府,免我國破無依,失所流離,要不然哪裏來的金縷衣,哪裏來的黃金甲?我生來就在將軍世家,沙場軍營本就是我長大的地方,出征亦是我自小喜歡做的事,我有好勝之心,喜歡打戰。”
她才說完,不想夫人卻是斂了眉,沉聲訓她道:“暮錦,你想錯了!你怎能以戰事為樂?!如若不是有人犯雲錦,斷然不可能無端去挑唆戰事。你要知道天下一戰,有多少的父兄愛人要失去,多少家庭因此而破碎,所有人都盼著安寧平和,沒有人希望屍骨遍野,血流成河。你忘了安府刀槍從不是為爭天下而設,僅是為守民安而已。”
換做他人,離王座隻有咫尺,他斷然可躍上至尊高闕,隻是麵對帝君和奸人的質疑,他卻甘心受下,依舊固守本職,隻是為了雲錦一貫的寧靜平和而已。
妤夫人語重心長,一番話說得她啞口無言,這也是那麼多年以來,第一次看到妤夫人的怒意,對她的失望。
她是劍走偏峰了,她怎得如此殘忍,她是將他所教的初心忘得一幹二淨,隻知道致敵取勝,隻為自己凱旋而得他青睞,於墨寧一戰亦是如此,隻想為了夕顏而將緒方舊兵趕盡殺絕,她沒有一絲遲疑,那些亦是她舊鄉人,雖說作惡多端,卻也罪不致死,該是給他們救贖的機會…
嗬嗬,可誰喜歡打戰呢?又是一個為掩下真心的說辭罷了。
她不就是愛慕他策馬守天下的寬厚,她不就喜歡他是雲錦天下的君側良臣。她不就隻為守在他身後,分擔他肩負重擔?
提他便就有千思萬緒,可她於人卻無話可說哎。
“對不起,夫人,暮錦錯了,在血海裏待慣了,變得殺人無心,我這手卻不知刃碎了多少父兄愛人和他們的家,肮髒不堪,若是日後死了也要下地獄。暮錦是配不上任何人。”她說著,心裏波瀾萬千,好似也忽然能明白過來,是她大錯特錯,這樣不仁的她何以有資格走進他心裏,就連將他放在心上也不配。
比起公主萬分單純,不與人爭,而她滿心盤算無休止,做得再好又怎樣,不過就是殘忍戀戰,野心勃勃要將緒方大業放在嘴邊的惡毒女子。
縱然天下是普通女子隻若良善,都有機會走近他心,如今想來她是永遠都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