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曆任前輩經曆的都是真的，Alpha的副官，有兩次能看見他專為他們露出的笑容。
    一次在上任時，一次在赴死前。
    “除了Blondy以外的任何人，隻要看見Alpha對他笑，最後都要死的。”精英裏甚至有這樣的傳言，這可不是什麼負麵的詆毀，這恰恰代表了絕對的恐懼與敬畏。
    ——蛇蠍美人，這個在精英裏廣為流傳的稱號可不是空穴來風。
    絕不使用暴力，卻用言語與笑容，將人一步一步誘騙進死亡的陷阱，好讓他利用。
    “你有什麼遺願嗎？”Alpha依然那樣笑著問。
    Demon慢慢向他走去，然後在他身邊有些拘謹的坐下。
    “沒有什麼特別的。”
    “哦，你還真是無欲無求呢~”
    Demon垂下頭，銀色散肩的發絲順服地貼在他的耳邊。
    “你真的什麼都不提嗎？我將使用你的生命，所以現在的話，無論是什麼不可饒恕的要求，我都會答應哦~”
    他說的不可謂不露。骨。
    “我不知道要提什麼。作為精英，我的生活裏什麼都不曾缺過，也沒什麼特別想要的。”
    “你知不知道你有幾位大膽的前輩……”Alpha恰到好處的說了一半，點到為止，可是Demon卻完全明白他沒說的部分。
    “他們提了，結果怎麼樣了？”Demon問。
    “我答應了啊。”
    Demon：“……”
    “但是明明我都同意了，可是最終付諸實踐的，一個都沒有。”
    Demon：“果然是這樣啊……不，應該說，如果真的付諸實踐，您就不會將最後的任務派遣給他們了，而是……”
    Alpha笑而不語。
    “不，或許僅僅是……因為是你，因為早已經約定俗成了……所以最終還是不敢。”
    Alpha的眼睛變的鮮紅。
    Demon知道他賭對了，這是Alpha對他的臨終測試，測試他是不是真的有能力與資格，為他赴死。
    因為沒有真假，所以無法預測。
    隻有能做到表現出的行動與Alpha所接收到的腦波不吻合的程度，才能算是成功。
    隻有這樣，無論誰以怎樣的形式，挖空心思想要從腦裏掏出記憶與情報，都會成為枉然。
    他的曆代前輩都做到了。
    “所以你最終還是那種中規中矩的類型呢。”
    Demon卻緩慢的轉過身，緩慢的伸出手，從他金色的發絲上撫過。
    “任務的內容呢？”
    “潛入Dis。”
    他翻身，雙手撐在他仰靠在沙發上的麵龐兩側，單膝頂在他微微分開的雙腿之間。
    他第一次距離他這麼近，近的能看清楚每一根金色的睫毛。
    紅光在他的眼眸裏流轉，在這個距離下，甚至能看的清楚流動的光芒後時不時閃現出轉瞬即逝的清藍。
    他的妍麗驚心動魄，他的神秘浩瀚無底。
    精英有呼吸，因為需要給大腦供氧，但是Demon早已經不知不覺屏住了呼吸。
    “您現在讀取到的是什麼？”
    “不敢，不能，絕不可以這樣做。”
    “那麼我合格了，對不對？”
    “是啊~”Alpha的尾音帶著明顯愉悅的上揚。
    “潛入以後呢？”
    “盡情的背叛我。”
    “……啊？！”Demon想了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想從Alpha口中，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永遠預測不了，永遠揣度不透，Alpha總能給人意料不到的驚喜與驚嚇。
    被驚開的吐息裏，仿佛嗅到了他淡雅的金發上冰冷的清香。
    低婉柔滑的語音卻綿延不絕地像冰涼的蛇信一樣鑽入他的腦髓：“把你知道的關於我的一切，告訴他們。”
    Alpha本身就沒有真假，而Demon大腦存儲的信息已經完全不辨真假，沒有人能在雙重的模糊下分辨出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假，所以他隻能給他們帶去無窮的疑惑，猜疑與惶惶不安。
    此刻Demon認真的覺得，他同情Dis。
    “……Boss，你太恐怖了，我想我該為他們默哀。”
    “你先為自己默哀吧，就算和盤托出，你可能還是會被折磨。他們會鍥而不舍地試圖從你的腦裏剝削出真相；比如，把你的腦挖出來，放在培養溶液裏維持生命，通上各種疼痛產生的神經電流，像慢慢剝皮的痛，像在骨頭上釘釘子的痛，像用火鉗子燙肌肉的痛——”
    “……”Demon直接低下了頭，猛烈的封住了惡劣惡意說著極其惡毒話語的嘴唇。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用最煽情的邪惡，挑唆著早已繃緊的神經，就好像他在品嚐他的恐懼與掙紮，並以此為樂一樣，這個可憎的，Blondy啊！
    ——當Alpha的副官，果然是作為精英來說最可怕的事情。
    因為你有一個時不時不動聲色撩逗你一下實則常常在考量要把你的命用到什麼地方去的，絕頂惡劣的上司！
    就算記憶可以複製，可一旦落入真實的大腦，就會成為一個新的個體，對外人來說他沒有死，可對“這一個”來說，是確實死去了。
    嘴唇觸碰的感覺僅僅隻是觸碰的感覺，不會有任何實質上的愉悅。
    但是有數種混雜在一起根本無從分辨什麼是什麼的東西，卻在扭轉著啃噬著頭顱。
    不斷沉積腐爛發酵了五十多年的東西，在這瞬間猛然膨脹。
    這種混雜體已經絕對到了連Alpha也分辨不出是什麼東西的地步了吧，它已經在無數次的加工之後，完全失去了原本的形狀，變的渾濁又泥濘，醜陋又偏狂。
    他收回撐在他臉頰雙側的手，捏住他揚起的，毫不介意暴露給他的脖頸。
    手指逐漸收緊——掐死他。
    Alpha的呼吸原本就極輕極緩，當他收緊手指以後，就感覺不到有規律的騷到臉上的氣息了。
    他感到幾乎貼著自己睫毛的紅色眼睛慢慢變細，眼角透出饒有興味意思的挑起。
    當然是不可能掐的死他的，隻有一半生物大腦而且機體裏還有氧氣存儲裝置的Alpha完全可以不進行呼吸一小時以上。
    然而聽見指縫裏傳來極輕微的咯吱聲還是讓Demon升起一種報複的滿足感。
    “看來我要更正之前的評判了，原來你是個激進的實幹分子呢~”
    Alpha平靜的等待他自己鬆開，然後又這樣平靜的調侃他。
    “很有意思，隨機具現出來的，竟然是殺意啊，確實讓我吃了一驚呢~”
    Demon垂下頭，將頭頂抵在他的胸前，剛才掐住他脖子的雙手此刻搭在他的雙肩上。
    而Alpha依然維持著最初的動作，沒有任何移動。
    這時候Demon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剛幹了什麼，才後知後覺的對自己的舉動感到不可思議。
    ——他吻了他的Boss，還狠狠掐著他的脖子想殺了他。
    說來也怪，他竟然沒感到害怕，大概他已經知道Alpha不會在意吧。
    他甚至故意想得特別清晰——如果我把這事情說出去會怎麼樣？
    “Dis是個黑箱，進去了就出不來。”
    他知道Alpha肯定看見他想了什麼。
    Demon貼著他的胸口輕輕笑起來：“所以，您要讓他們自己出來找你，而我就是打開這把黑箱的一次性鑰匙。”
    “就是這樣~”
    他再一次抬起頭來，直視Alpha依然鮮紅的赤瞳。
    “明白了，這個任務很簡單。”
    “雖然簡單，可你會死。”
    Demon緩慢的舔了舔嘴唇，又抬起手來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無所謂了，死而無憾。”
    然後他就從他的身上下去了。
    “哦？又是一個意外的驚喜，我看見的，完全是你準備繼續下去呢~”
    Demon無可奈何的笑了一笑：“想歸想，但有。色。心沒色。膽。Boss你就死心吧，沒人敢真的動你，除非是其他金發大人們。不……要是你笑成現在這樣，那也不是哪位都敢了，我看Orphe大人就不敢。”
    Alpha低笑出聲：“長進不小啊，都敢調侃我了？不過還真想看看Orphe聽見這句話時的反應。”
    “……那我還是懇請你盡快把我送去Dis吧！”
    “放心吧，就算Orphe聽見了，也不會把你怎麼樣。就憑你是我副官，他就不敢亂來，我可是在Blondy裏出了名的記仇，說是瑕疵必報都不為過呢~”
    “……Boss，看來你好像完全不是表麵上這樣的尊敬他們啊。不……我失言了，沒有表麵和內在之分，才是你的精髓。”
    Alpha眼中的紅光斂去了，笑而不答。
    “呐，Boss，單純的出於好奇，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想問什麼？”
    “你……在外執行的無數任務中，有沒有哪次，確實動用了最高級性。愛機器人的功能？”
    “沒有啊。”
    “……簡直不敢相信！”
    “當然是假的啦~”
    “你這麼說的話，那說不定就是真的沒有了！不……所以根本還是無從判斷嗎？”
    “問我任何問題，基本都會等於白問，知道這點還要發問的你，也是非常有趣了。”
    “那你……有沒有被人那個過。”
    “有啊。”
    “……！？”
    “那當然也是假的啦~”
    “……其實哪個都沒有，或者哪個都有吧！”
    “你猜吧~無論猜什麼，都對。”
    “……”Demon覺得他又一次在Alpha麵前犯起了傻。
    不過，說沒有意義的話，做似是而非的事——果然他也早就被自己的上司帶偏了呢！
    他默了一會兒，恭恭敬敬的退到了三步遠的地方，挺直腰板並微微低頭，很標準的敬站。
    “您還有其他的吩咐嗎？”
    Alpha從沙發上起身，稍微整了一整頸部有些褶皺的黑色製服，然後就向門走去。
    “你回去吧，我要去工作了。哦對了，不準說出去，就算有其他Blondy問你都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