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Iason真的來找Raoul“賠罪”了。
    不過說是賠罪，又不是太像那麼回事。
    而且Raoul最開始一點都不想搭理他。
    “Raoul。”Iason叫了他的名字一聲，就沒了下文，非常耐心的站在他身後看他做實驗。
    但是雖然他就隻是站在那裏不說話，但Syndicate“sIceMan的存在感實在是太強以至於在實驗室裏忙碌的其他精英都開始戰戰兢兢起來，頻頻出現操作失誤的情況。
    不得已Raoul隻能停下手中的事回頭麵對他。
    “Iason，什麼事？”他盡量讓自己的口氣顯得公式化。
    “我們應該好好談談。”
    Raoul點了點頭：“我也覺得，這樣下去總不是個辦法。”
    隨後這兩人一前一後走去了休息室，正在工作的其他精英們總算都在心裏鬆了口氣——素有帝王之稱的Iason外表和內在都像聰慧鋒利的刀刃，隻要他站在那裏，哪怕再怎麼收斂，都會給周圍造成無形的龐大壓力。
    “Raoul，我理解你的心情，也理解你完全不理解我的心情，就我自己來說，曾經也覺得很匪夷所思。”
    Raoul：“……”
    “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有這樣的自覺與認知前提下的。”
    Raoul苦笑，麵對這樣的Iason，他還能說什麼呢？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漫上心頭。
    “你為了他鑽法律漏洞破壞規則，毫不介意的玷汙自己的名譽，甚至甘願舍棄自己的生命，我真的不理解。”他最後隻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但卻已經聽不出多少怒氣了，無奈居多。
    “這種感覺，不親身經曆，怎麼解釋都是沒用的，所以不指望你能真正理解我。”Iason素來冷靜自信到不會有任何顯著情緒起伏的聲音此刻卻鮮有的含有一種與Raoul如出一轍的無可奈何。
    他們明明同為Blondy，還是朋友，但在這點上，是真的無論如何難以溝通。
    Raoul苦口婆心的勸過Iason很多次了，Iason隻確實說明過了一次，之後他就已經放棄這件事，選擇拒絕與Raoul再談論。
    在他自己遇見Riki之前，以一個Blondy的價值觀，也是完全無法理解“愛”這件事吧！
    但是那場大爆炸，將他推到了不得不再一次與Raoul正麵梳理這件事的立場上。
    “無論發生了什麼，Riki現在還是我的寵物，這一點並沒有變化。”
    “放養在黑市的寵物？Iason，經過這次的事件，你該清醒了，這風險究竟有多大，這代價究竟有多大！”
    “正因為知道，所以我才要徹底解開拴在他脖子上的鏈條，讓他可以肆無忌憚的釋放出鋒利的爪牙。”
    “沒有第二次了，Iason，你不知道這次你能得救是因為……”
    Raoul突然將說了一半的話停下了，就好像猛然意識到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一樣。
    “我不知道什麼？”Iason敏銳的捕捉到了Raoul的不自然。
    “他成了你的弱點，隻要他還在外麵，就可能還會發生第二次……但是巧合，不可能有第二次這種巧合了啊，Iason！這次劫持他的是貧民窟的雜種，事情還在可以收拾的範圍內，但如果下次是聯邦……”
    “聯邦的暗殺者還是間諜還是極端分子？”Iason直接接過了他的話，“Raoul，這種地方，你也該稍微相信一下Alpha的能力吧，如果能放任這種危險因子在Amoi胡作非為，那Jupiter大概要考慮把他回爐重造了。”
    Raoul：“……”
    一時無話可說的Raoul隻能暫且沉默，Iason的話不假，任何嚐試潛入Amoi別有用心之人，都會被Alpha神鬼不覺的揪出來，除非，是通過正式外交渠道堂而皇之進來的人。但如果是那種情況，根本不用Alpha在背後處理，其他的金發更願意光明正大的殺雞儆猴，尤其是Aisha——畢竟這種機會可不多，對於日常氛圍沉悶怠惰的Eos，這樣刺激情緒的事情可是很受歡迎的。
    而且Tanagura已經至少有一百年沒有發生過刺殺事件了。
    “但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曾經聯邦煽動了Ceres的革命也是不爭的事實。”
    “那件事在Jupiter的默許之下才得以進行，我並不會在意。”
    “你的正直簡直讓我舌頭打結了呢，我就隻是想給你一個台階下而已。”
    “我可不需要那種東西。”Raoul斜了他一眼，“我確實說的過激了，以至於有貶損同僚能力的嫌疑。”
    “……雖然大多數人都受不了你這不知委婉為何物尖酸刻薄的嘴，可我還是挺喜歡的，撕別人和撕自己都不留情麵。”
    “嗬，你這能把黑白顛倒的三寸不爛之舌才是讓人恨的牙癢吧。”
    Iason單手插腰微微側頭：“我們這算是達成了某種和平的共識嗎？”
    Raoul苦澀的歎氣：“過了這麼久，我也隻能認了吧，畢竟想要改變你的決定，隻能說不可能對吧。之前說見到‘那個’就要把他弄進實驗室廢棄掉算我的氣話。如果你非得執意留作寵物，我還是希望你能把他弄回Eos來，至少與世隔絕，再大風大浪，也有限。可是如果你還是要放養，我也沒有辦法，如果下次又突然聯係不上你，我也隻能再來給你善後。”
    “……Raoul，你這個人啊……”Iason看著他的朋友，難得的語塞了一下，“同樣的跟頭，你竟然覺得我會再跌一次。”
    “我看可能的很。”Raoul從沙發上站起身，“不過你都這樣說了，我還能怎麼樣呢？至少現在還有一個Alpha也成了知情人，有他幫忙的話，無論什麼事情都能更容易解決些吧。”
    “今天小白鼠的出鏡率還真是高呢。”Iason意有所指。
    “這不是你先提起他來的麼？”
    “昨天晚上你把他叫出去了。”
    “……是，又怎麼樣？”
    “Raoul，作為朋友我得提醒你一句，對Alpha小心點，別看他表麵上這麼畢恭畢敬，實際上他隻要是能利用的，就算是同僚，都會利用到你血本無歸。如果他請求你些什麼事情，千萬要深思熟慮，絕對不能隨便答應，不然你會被折騰死。”
    “……你這話就說遲了。”
    “已經說了？他下手的速度也真的是很可以了。”
    “隻是希望我能主動向Glan分聯提出加入星際醫療救援專家團而已，原來我也去其他星球參與過類似的疫情救援，目前看來不算什麼大事。”
    Iason眉梢不易察覺的一動：“你把Alpha私下囑托你的事情告訴了我？”
    “有什麼不對？”
    “真是稀奇，他竟然沒有強調……”
    “強調不能告訴你嗎？這件事情上還真沒有。”
    “看來我們說的強調不是同一個。不過你這話的意思，他還和你說過特地強調‘不能和我說’的事情？”
    “還真有。”
    “不會是他空難的真相吧。”
    Iason走到過來在沙發上坐下，用眼神示意他很有興趣繼續聊聊。
    “你猜的可真準。”Raoul重新坐下，坐在Iason身邊。
    Iason探究似地看了他一會兒：“那你準備告訴我嗎？”
    “……”
    “不必為難了，隨口一說而已。”
    Raoul沉默了很久，終於還是說：“Alpha不想讓你知道，但我還是覺得你有必要知道。”
    “嗯，我想也是。”
    “Alpha自毀飛船，是為了救你。”
    “你相信他說的話？”
    “我信。”Raoul坦言，“雖然和他說話，很饒舌是真的。”
    Iason不像諷刺，也不像讚歎，更像是陳訴事實一般：“這就是小白鼠的能耐啊，他說假的像真的，說真的像假的，其實就是一半一半。不過，為了救我毀船這部分，我就姑且相信是真的，畢竟他總是把‘同事愛’這麼假的話掛在嘴邊。這大概就是他最拿手的‘假極成真’了吧。”
    “你應該直接去問問他，我不顧他的意願把這事告訴了你，他有知道我這麼做了的權利。”
    “說的也是，我很好奇，他為什麼‘不想讓我知道’。”
    “不願意冒犯你的尊嚴，也冒犯不起，擔心節外生枝——他是這麼說的。”
    “哦，那你可千萬別信，他已經冒犯過我很多次了，可是一次節外都沒有生枝過。”
    Raoul：“……”
    滴——滴滴——
    Iason的內線電話在此刻響了起來——Aisha通過公開頻道的聯絡。
    “Iason，你明天的出訪Gabriel的任務延後半天，你和對方確認變更一下到達時間。商務飛船現在全體停用排查，你的專船已經開始優先質檢了。”
    “嗯？飛船全檢，是什麼毛病。”
    “隻是排除故障可能性。”
    “也就是說，Alpha使用的那艘有問題？”
    “存在以微秒為單位的航角傾偏，正常情況不會有任何影響，但是百萬分之一概率碰到像這次這樣的蝴蝶效應，也會引起墜船。”
    “了解了。”
    視訊通話掛斷。
    Raoul的神色一瞬間相當難以描述。
    過了一會兒他才沉鬱地說：“難怪他不敢讓你知道，我該讓他把那個鞠躬還給我。”
    “你竟然這麼認真的謝他……對待小白鼠，就用對待小白鼠的態度吧？隨便折辱自己的尊嚴可一點都不像是你的作風呢。”
    “真不明白在這種地方編纂謊言究竟有什麼意義。”
    “不過無論過程究竟是怎樣，他拚了命救我還是結果。”
    “這倒是沒錯。”Raoul看起來相當鬱悶，這算是他第一次切實領教到Alpha的行事風格。
    “腦回路清奇，不合邏輯，說沒有意義的謊，做似是而非的事，舉動還常常曖昧不清故意引發各種麻煩，最不像Blondy的Blondy。明明隻是半成品，卻被Jupiter使用到現在。”
    “你不會也被他坑蒙拐騙過吧？”
    Iason不置可否：“不然怎麼叫鬼牌呢？”
    “那我可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保持警惕了呢。”Raoul的語氣裏有嘲諷也有驚訝。
    “我先走了，畢竟也積了不少工作。在Riki的事情上能不用再和你起爭執，我還是很高興的。”
    Raoul苦笑著目送他離開——也隻能這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