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超市裏人潮湧動，我同心娜混跡在人群裏，難得的享受著屬於我們的平靜的生活。我們渴望已久的生活，就應該像現在這般，一對普通的夫婦，為每天的衣食出行打算。
    心娜不斷地在往小推車裏塞東西，巧克力、薯片、果汁、肉類，品種繁多的把推車塞得滿滿當當。看她高興的模樣，仿佛想把整間超市搬回家才肯罷休。
    “這麼多，你吃得完嗎？”我忍不住笑起來。
    “不是還有你嘛。”她又拿起一罐糖果，“我喜歡把冰箱塞得滿滿的，當疲憊了一天回到家，打開冰箱後看到這麼豐富的食物，心裏就會有了滿足感。對我來說，這就是家的感覺。”
    “好啊，”我裝成生氣的樣子，“那我走了，反正你瞧著滿滿的冰箱就滿足了。”
    她立刻心急地挽住我的手臂，“當然得有人陪我一起吃，才叫滿足啦。尤其是你陪我吃，那就更滿足了。”
    我被她的話哄得眉開眼笑，順手刮了下她的鼻子，“花言巧語。”
    “那也隻會對你說啊。”她膩在我的身邊撒嬌著說道。
    “你不是準備我們晚上就吃這些東西吧？”我將她攬入懷中問道。
    “今晚，就看看我的手藝吧。我要做一頓豐盛的晚餐，讓你刮目相看。”她叉著雙手，得意洋洋地瞧著我。
    我訕笑，“是嗎？別讓我吃壞肚子，我就滿意了。”
    她哼了一聲，“別小看我，薑理事都能做出那種難吃的意大利麵了，我當然可以做得更好。”
    “你不詆毀我幾句，就是不甘心。”我戳了她額頭一下，“搗蛋鬼。”
    她衝我吐了吐舌，歡歡喜喜地跑到右邊的架欄上去挑佐料去了。我心滿意足地站在一邊，欣賞著這個溫馨的場麵。我竟有些感動，心底默默地企求著今後的每一天都能這麼快樂地過下去。
    這時，衣袋中的電話響起來，“你好，我是薑賢宇。”
    “賢宇……”那頭傳來了媽媽哭泣的聲音，“你在哪裏呀？”
    “怎麼了？”我擔憂地問道。
    “你快來吧，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急切地詢問，擔心家中發生了什麼大的變故。
    “明熙……明熙她……”她抽泣了半天，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而我的心卻突然沉重地朝下沉澱，想起前幾天明熙從我家中離開時的神情，我隱隱約約有了種不祥的預感。
    “明熙……明熙到底怎麼了？”我的聲音竟也開始顫抖了起來。
    “她……她……自殺了。”我的腦袋轟地一下仿佛失去了知覺，“她現在正在搶救，我和你爸都在醫院裏。你崔伯伯和崔伯母，都傷心地不知所措。你快來吧，賢宇，我們都很需要你。”
    一瞬間，我的胸口仿佛被掏空了一般，空蕩蕩地沒有著落。我沒有想到，明熙竟會用這樣殘忍的方式來報複我。等她清醒過來，我該如何麵對她，如何安慰她？難道必須放棄心娜，才可以平複這一切嗎？
    那我該如何活下去，心娜該如何活下去？我頓時陷入了難以兩全的痛苦中，兩股力量把我困繞在其中，把我撕裂成兩瓣。
    心娜拿著一大袋做菜的食料，走了回來，往推車裏扔了進去，“我看這些差不多了。”
    她一抬頭，發現我正用困苦的眼光看著她，她的臉色立刻緊張了起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明熙……”我痛苦地歎了口氣，“她自殺了。”
    “什麼？”她吃驚地瞪大雙眼，“為什麼？”
    我搖搖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還活著嗎？”心娜的語調顫抖而驚惶。
    “在醫院搶救。”
    她拉住我的手臂，急迫地在人群中擠向大門，“那快點去醫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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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們趕到醫院的時候，明熙已經被搶救了過來，她被安排在了加護病房，因為她目前仍未脫離生命危險。我心焦地衝向了加護病房，心娜也急切地跟在我的身後。
    加護病房門口，我父母坐在崔伯伯夫婦身邊，出言安慰著。而明俊則站在一邊，臉上是焦慮且憤怒的神情。我奔了過去，“明俊。”
    明俊轉身見到我，竟二話沒說衝過來就是一拳。我被擊倒在地，卻沒有任何怨言。如果這麼一拳可以抵消我所有的罪過，那麼我願意挨一百拳，甚至更多。
    心娜這次沒有質問明俊，而是走到我身邊，將我扶了起來。明俊一看到心娜，更加深了他的怒火。他一把推開了她，指著她鼻子罵道，“就是你這個女人，才害得明熙自殺，你竟然還有臉到這裏來。”
    我將心娜拉到身後，擋開了她和明俊，我怕明俊控製不住怒火對她動粗。可是我的舉動，反而更讓他怒火衝天。
    “你還要護著她，明熙怎麼辦？誰來護著她？薑賢宇，你太殘忍了。”
    “這都是我的錯，與心娜無關。”我攬下了所有罪過，不願心娜承受這莫須有的怪責。
    “賢宇！”媽媽奔了過來，拽著我，“你別再瘋了，你到底要為這個女人做多少傻事。你看看明熙，看看她呀，多好的一個女孩子，竟然要鬧到自殺。你醒醒吧，賢宇。”
    我被這些指責弄得心力交瘁，此時此刻我竟沒有力氣去負擔起它。難道相愛也是錯誤嗎？我癱軟地倚靠在牆，無語去反駁這些話。
    媽媽見我不吭聲，以為我是無動於衷。立刻又衝到心娜麵前，“你這下滿意了，這就是你要的結果。你就是要把薑家和崔家鬧得雞犬不寧，你就是要看著我們大家都不愉快是不是？”
    “我……”心娜被媽媽一通責罵，百口莫辨。
    我回轉頭，衝心娜輕輕搖了搖頭。這個時候，我們的辯解隻會被當成狡辯，我們的任何解釋都會是蒼白無力的。而心娜也明白了我的意思，我們彼此心意相通，一個眼神便明白了彼此。
    她慘然地一笑，“那……我先告辭了。”
    說著，她轉身黯然地離去。我卻隻能看著她的身影，卻無法挽留她。
    我們坐在加護病房外一直守著，我就像坐在火爐上備受著煎熬。將近過去了十個小時，醫生從病房裏走了出來。
    “病人已經脫離危險了。”他的話，頓時讓我們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尤其是我，這讓我的罪孽感少了許多。
    “我們可以進去看看她嗎？”明俊拉著醫生詢問道。
    “你們誰是薑賢宇？”醫生向我們掃視了一圈，“病人想見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向我看來，我僵硬地站起身，“我是。”
    “進去吧，不過時間不能太長，病人還很虛弱。”
    我點點頭，一步步艱難地走了進去。
    病房裏灰暗暗的，明熙的臉很蒼白，她睜著空洞的雙眼瞪視著天花板。我悄悄地走近她床邊，“明熙。”
    她這才把視線從雪白的天花板上移到了我身上，然後她蒼白的臉上綻開了一抹淒然的笑容，“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我坐了下來，伸手抓住她的手，“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失去你，就和死沒有區別。”
    “為什麼要讓我這麼痛苦？為什麼要讓我這麼痛苦？”我不停地呢喃著，心中的壓抑無止境地擴張，讓我透不過氣來。
    “隻有這樣，徐心娜才會痛苦。”她傷心地哭了起來，“我隻有用這種方式，才可以打敗她。”
    “你這是在傷害你自己，何苦呢？”
    “因為我愛你，我愛你呀，賢宇。”她別開眼，“還記得你第一次到我家來，你站在哥哥的身邊，那樣溫柔地微笑著。從那時起，我就喜歡你了。我去國外讀書，也是為了可以配得上你。可是，當我回來發現你愛上別人的時候，我有多痛苦，多後悔。後悔自己沒有一直留在你身邊，後悔自己沒有一開始就對你表白我的感情。”
    她緊緊抓著我的手，“我好後悔。我更後悔沒有在這三年裏，把你的心奪回來。”
    “明熙，你不要逼我，不要把我逼到無路可退。”我苦苦地哀求她。
    她流著淚，不停地搖頭，“別走，賢宇，留在我的身邊，好不好？”
    “就算我不愛你，也可以嗎？”
    “是，可以。”她很堅定地回答我。
    這突然讓我想起了三年前，我在機場裏對心娜說的那些話。現在明熙的心情，大概就和我當時是一樣的吧。那時我有多希望心娜可以為我留下，而那時心娜有宋遠澤，現在我卻有心娜。世事就是如此奇妙和殘酷，就像一個連環，誰也逃不出誰的掌心。
    明熙在鎮靜劑的作用下慢慢睡去，我偷偷地抽身離開。避開了所有人，我無力也無法麵對其他人的質問，無法麵對他們的責備，無法麵對他們受傷害的神情。
    我疲憊地回了家，打開房門，屋裏一片黑暗。我怕吵醒心娜，特意放輕腳步走了進去。給自己倒上一杯紅酒，猛地灌了下去。靜悄悄地踏進客廳，卻發現落地窗前有個身影。
    我按下了牆上的開關，燈光一下子亮了起來。我便看見了心娜斜靠在窗邊，一口又一口地喝著酒。她神思恍惚地站在那邊望著窗外，連燈光亮起來都毫無知覺。我走過去，從她背後摟住她。她輕顫了一下，隨後溫順地靠在我的懷抱裏。
    “怎麼都不開燈？”
    “黑暗總是和寂寞相伴的。”她幽幽地開口，刺痛了我的心。
    “我回來了。”我收緊手臂，似在告訴她我的存在。
    “恩，”她回轉身，伸手摟住我的脖頸。
    “千萬別動搖。”這句話，對我，也是對她。
    “恩。”她點點頭，“不會。”
    “我也不會。”我摟緊她，“心娜，心娜……”
    我的喃喃低喚在她的唇齒間消逝，我們像兩個軟弱的人擁抱在一起，彼此鼓勵和彼此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