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煉獄の炎 ACT 16-8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499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殺戮在繼續。
子彈。匕首。毒。炸彈。
貫穿。撕裂。燃燒。浸沒。壓倒。
從來沒有懷疑過其中的意義。在慎重地衡量它的價值之後,選擇了天平傾向的一方。另一邊則應該讓它空著,所以殺戮。殺戮,殺戮,持續殺戮。
對,這是正確的。為了拯救大多數所以必須有人犧牲。如果說被守護幸福的一方要多於不幸的一方,那麼世界就更接近於被拯救。
哪怕腳下踩著無數屍體。
如果有生命因此得救,那麼最重要的,就是這些被守護的生命。
“——是啊,切嗣。你是正確的。”
扭頭看去,身邊站著的是妻子。她帶著溫柔慈愛的笑容靠近切嗣,與他並肩站在屍山上。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陪我。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到達這裏。”
“愛麗——”
令人懷念的親切麵龐。但還有些什麼讓他覺得有點不對勁。
或許是因為她身穿著自己從未見過的黑裙吧,雖然這也是原因之一,但切嗣依然有種忽略了什麼重要問題的感覺。
對了,Saber怎麼樣了?剩下的三組敵人怎麼樣了?言峰綺禮呢?疑問太多了,究竟該問些什麼?
切嗣無可奈何之下,隻得將最初想問的問題說了出來。
“這裏是——哪裏?”
“這裏是能實現你願望的地方。你所追求的聖杯的內側。”
愛麗絲菲爾笑著回答。切嗣語塞,扭頭打量四周。
如大海般翻滾著波浪的黑色汙泥。
四處都是由幹枯的屍體組成的屍山,它們在逐漸沉入海中。
天空是紅色的,像鮮血一樣紅。在黑色的泥雨中,漆黑的太陽支配著天空。
風,是詛咒與哀怨。
如果用什麼詞語來做比喻的話,這裏——不是地獄又是哪兒呢?
“你說……這是聖杯?”
“是啊,但不用害怕。這不過是類似於未成形的夢境一樣的東西。現在它還在等待出生。”
看那裏——愛麗絲菲爾指向天空。空中那個黑色的漩渦在一開始被切嗣錯認成太陽。那裏是世界的中心,是天上的一個“孔”。裏麵深不可測的黑暗,密度仿佛能夠壓碎一切。
“那就是聖杯。雖然還沒有形態,但容器已經被裝滿。接下來隻要禱告就可以了。根據被托付的願望,它能變化出相應的樣子。接著它才能獲得現世的姿態和形狀,才可以出現在‘外界’。”
“……”
“好了,快點祈禱吧。快點給它‘姿態’。隻有你才是配定義它形態的人。切嗣,對聖杯禱告吧。”
切嗣一言不發,隻是注視著那個可怕的“孔”。
隻要是個神經正常的人類都不會認為那個“孔”是什麼好東西。可即便如此,為什麼愛麗絲菲爾還能笑得這樣淡然呢。對了,她的笑容才是最最異常的地方。
要說為什麼的話——
“……你是誰?”
切嗣用憤怒壓製住心頭的恐懼,向眼前的妻子發問。
“如果聖杯的準備已經完成,也就說明愛麗絲菲爾已經死了。那麼,你又是什麼人?”
“我就是愛麗絲菲爾啊。你這麼想就可以了。”
切嗣抬起右手中的魔槍——將與綺禮戰鬥時一直握在手中的Contender的槍口對準了眼前的人。
“別蒙我,快點回答!”
麵對充滿殺意的槍口,身穿黑裙的女子有些落寞地笑了笑,仿佛是在對逼問實情的切嗣表示憐憫。
“……對,我不否定這隻是麵具。如果我不借用某個已經擁有人格的‘軀殼’就無法和別人交流。我隻是為了傳達我的願望,才裝成現在這個樣子的。但是,我所擁有的愛麗絲菲爾的人格卻是貨真價實的。她在消失之前,最後與她進行接觸的人是我。所以我繼承了愛麗絲菲爾最後的願望。她希望我能以她‘原本的樣子’出現。”
聽了這話,切嗣通過直覺作出了理解。
這個地方被稱為“聖杯的內側”,那麼眼前這個自稱“誰都不是的某個人”則就應該是——
“——你是聖杯的意識?”
“嗯,這樣的解釋沒錯。”
借著愛麗絲菲爾的身體,它認同地點點頭。但這下,切嗣卻疑惑地皺起了眉頭。
“不可能。聖杯隻是純粹的‘力量’而已,它根本不可能擁有什麼意識。”
“以前或許是這樣,但現在不同了。我擁有意識和願望。我的願望是‘希望被生於這個世間’。”
“怎麼可能……”
太奇怪了。這太難以置信了。
如果這是事實的話,那麼它就不是切嗣所追求的那個能隨心所欲擺弄的“願望機”。
“——既然你說有意識,那我問你,聖杯會怎樣實現我的願望?”
仿佛是遇到了難題一般,愛麗絲菲爾微微歪下頭。
“這個問題——切嗣,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不是嗎?”
“……你說,什麼?”
“你這個人類的存在本身就已經無限接近聖杯了。所以,即使像現在這樣與我交流也能保持理性。如果換作普通人類,在被那泥碰到的同時就精神崩潰了。
愛麗絲菲爾開朗而愉快地吐出話語。
她的笑容不知為何使得切嗣的內心騷動起來。
“拯救世界的方法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所以我會繼承你的做法,像你一直以來所做的那樣為你完成願望。”
“你在——說什麼?”
切嗣沒能理解。因為無論如何他都不願去這樣理解。
“回答我,聖杯到底要幹什麼?那東西如果降臨現世,究竟會發生些什麼!?”
對於彼此的答非所問,愛麗絲菲爾無奈地歎了口氣,點頭道。
“——沒辦法。那麼接下來,隻有讓你去問問你自己的內心了。”
白皙柔軟的手掌,遮住了切嗣的雙眼——
隨後,世界一片黑暗。
大海上漂著兩艘船。
一艘船上有三百人,另一艘兩百人,總共五百名乘務人員與乘客,以及衛宮切嗣。假定這五百零一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後剩下的人類。
接下來切嗣隻要根據下列命題和角色來演一場戲就行了。
“兩艘船底同時開了一個致命的大洞,而擁有船舶修複技術的隻有切嗣一人。在修補一條船時,另一條船會沉沒。那麼,你會選擇修哪條船呢?”
“……當然是三百人的那條船。”
“當你做了決定後,另一條船上的兩百人把你扣住,要求‘先修補這條船’的話,你會怎麼辦?”
“這……”
還沒等回答,切嗣的手中便出現了一挺機關槍。
槍如同自動機械一般突然射出了子彈。切嗣隻得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一發子彈貫穿了四人,瞬間,二百人便被全部射殺。
“——正確。這才是衛宮切嗣。”
切嗣一動不動地目送載著屍山的船漸漸沉入海中。甲板上的每具屍體,似乎都是自己所認識的人。
“那麼,剩下的三百人丟棄了受損船隻分乘兩艘新船繼續航海。這次一條船兩百人,一條船一百人。但這兩艘船的船底,再次同時出現了大洞。”
“喂……”
“你被乘坐小船的一百人拉住,要求先修理這條船。你會怎麼辦?”
“這……可是……”
眼前亮起炫目的閃光,隨著炸彈的爆炸,一百人化為了海中的淤泥。這就是衛宮切嗣的作法。和他向來的風格一樣,貫徹了殺戮。
“——正確。”
“這不對……不可能!”
哪裏正確了。
生還了兩百人,而為此犧牲了三百人——這下天平的指針逆轉了。
“不,你的計算沒有錯。你確實為了拯救多數而犧牲了少數。好了,下一個問題。”
沒有理會切嗣的抗議,遊戲的主人繼續說道。
一百二十人和八十人被放在天平上。切嗣虐殺八十人。
接下來是八十人和四十人。“魔術師殺手”為四十人送了葬,他們的每一張臉都是自己所認識的,那是曾被自己親手殺死的人們的臉。
六十人和二十人——
二十五人和十五人——選擇還在繼續。犧牲還在繼續。屍山越堆越高。
“這……就是你想讓我看的東西?”
對於這低級的遊戲切嗣直犯惡心,他向那個自稱“聖杯的意識”的東西發問。
“是的,這就是你的真理,衛宮切嗣的內心作出的回答,也就是聖杯作為願望機必須實現的願望。”
“不對!”
看著被染紅的雙手,切嗣慘叫道。
“這不是我的願望!我希望能有除此以外的方法……所以我隻有依靠‘奇跡’……”
“你沒能認知的方法不可能包含在你的願望內。如果你希望拯救世界,就隻能用你已經認知的方法來實現。”
“開什麼玩笑!這……又算哪門子奇跡!?”
“就是奇跡。你所期待的卻又無法憑個人實現的願望,將會以人類無法完成的巨大規模實現。這不是奇跡又是什麼呢?”
剩下五人,全都是對切嗣來說最重要的人。但他還是必須做出選擇,是救兩個人還是三人個。
他絕望地慘叫著扣動扳機,擊中了衛宮矩賢的臉。娜塔利雅·卡敏斯基的腦漿也頓時四濺。
“你想……降臨現世,對全人類……做出這樣的事?難道這就是為我實現理想嗎?”
“正是。你的願望最適合聖杯的形態。衛宮切嗣,你簡直太適合‘世界上所有的惡’這一名號了。”
剩下三人,是救一個還是救兩個。切嗣用顫抖的手握住了刀柄。
淚水已經枯竭。帶著如同鬼魂一般空洞的目光,切嗣撕裂了久宇舞彌的身體。重複著,重複著揮下匕首。
就這樣,世界上隻剩下了兩個人。
不必再放在天平上稱量了。無需計算的同等價值。這是用四百九十八條人命換來的,最後的希望。
完成了這一切的切嗣終於舒了口氣,他仿佛成了一具行屍走肉,被包圍在火爐的溫暖中。
令人懷念的,平靜而溫暖的房間裏,“妻子”和“女兒”綻開笑顏。
也就是說,這才是——他所尋求的,安穩的世界。
不用再去爭鬥,也不用去傷害誰。完完全全的樂土。
“你回來了,切嗣。你終於回來了呢!”
帶著滿臉的喜悅,伊利雅斯菲爾用小手抱住了父親的脖子。
在大雪紛飛的最北端城市,有這樣一份安寧。
染血的生涯,在最後迎來了這樣令人不敢想像的溫暖。
如果這樣平和的兒童房間就是世界的全部,那就不會發生任何爭執與糾葛了。
“——對吧?明白了?這就是聖杯為你所成就的願望。”
愛麗絲菲爾對正沉醉在幸福中的丈夫微笑道。
隻要向聖杯祈禱就行了。
祈禱妻子複活,搶回女兒。
在無限的魔力麵前,這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奇跡。
剩下全都是幸福。在這顆一切都被毀滅的星球上,最後的三個人類,應該就能這樣永遠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已經沒法去找胡桃樹的樹芽了呢……”
窗外不再是白茫茫的雪景,隻剩下了卷起漩渦的黑泥。眺望著這般景色,切嗣自言自語起來。這時,伊利雅斯菲爾笑著對他搖搖頭。
“嗯,不要緊。伊利雅隻要能和切嗣還有媽媽在一起就夠了。”
撫摸著懷中最為疼愛的女兒的頭,切嗣的淚水奪眶而出。
“謝謝……爸爸也最喜歡伊利雅了。隻有這點,我敢發誓,真的……”
他的雙手沒有停止行動。仿佛它們不受大腦支配,如同被設定的機械一般,切嗣將Contender的槍口,抵在了女兒小小的下巴上。
“——再見,伊利雅。”
少女的頭部,隨著槍聲爆裂開來。
切嗣淚濕的臉頰上,沾著帶有銀色發絲的肉片。
愛麗絲菲爾慘叫起來。她瞪大雙眼,頭發散亂,瘋狂而忘我地大喊。
“什麼——你幹了些什麼!?”
切嗣將如同猛鬼一般衝上前來的妻子壓倒在身下,用手掐住了她纖細的脖子。
“聖杯,是不該存在的東西……”
不管這具軀殼內的東西究竟是什麼,但與身體共存的愛麗絲菲爾的人格卻依然真實存在。女兒被殺的絕望和痛苦,以及對殺死女兒的丈夫的憎恨,都毫無疑問是愛麗絲菲爾真實的感情。
切嗣徑直注視著她,接受了這一事實,同時使出渾身力氣掐住了妻子的脖子。
“……你,在幹什麼……為什麼拒絕聖杯、和我們……我的伊利雅……為什麼,你要這樣!?”
“——因為,我——”
從喉嚨中擠出的聲音如此空虛,就像一陣吹過空洞的風。沒有悲傷,沒有憤怒。這是當然,衛宮切嗣的心裏已經空無一物。舍棄了自己所追求的奇跡,也放棄了與初衷完全相悖的利益。此刻他的心中,不可能還留有什麼東西。
“我要——拯救——世界。”
隻有一點,那是貫徹到最後的信念。但這句話為什麼聽起來這樣空洞。
愛麗絲菲爾凝視著切嗣,她雪白的臉已經漲得通紅。無論何時都帶著慈愛和憧憬注視著他的緋色雙眸,此刻也染上了詛咒和怨恨。
“——我詛咒你——”
優雅而纖細的手指抓住了切嗣的肩。從深深陷入皮肉的五指,流淌出黑色汙泥。
“衛宮切嗣……我詛咒你……痛苦……悔恨直至死亡……絕對,不原諒你……”
“啊啊,隨便。”
染滿憎惡的汙泥通過血管流向心髒,滲透到這個失去一切的男人的靈魂中。但即便如此切嗣還是沒有放手,他甚至忘記了臉頰上淚水的含義。他一邊絞殺著黑裙女子,一邊訴說道。
“沒關係。我說過——我會背負著你。”
顫抖的手折斷了女子的頸椎。
場景,再次發生了變化。
——侵入了深層精神的幻境,回顧時才發現那隻是一眨眼工夫。
等回過神來切嗣才發現,他正站在原先的大道具倉庫中。
右手還握著尚未扣下扳機的Contender。而眼前的,是一動不動保持著跪姿不省人事的言峰綺禮。
切嗣抬頭望向天花板,注視著依然在向下滴落灑滿地麵的黑色泥土。切嗣是與綺禮同時沾上那泥土的,那麼此刻他應該也看到了相同的東西吧。
如果那泥土真的是從聖杯中溢出的話——聖杯應該就在上麵,禮堂的舞台上,可以肯定,降臨儀式仍在進行。
必須抓緊時間。
綺禮恢複了意識想要站起身,卻被切嗣抵在背上的槍口阻止了。
立刻明白了情況的綺禮對戲劇性的結局報以苦笑。經過剛才那樣慘烈的生死較量,沒想到最後勝負的關鍵卻在於誰先醒過來這一偶然因素。
還是說,難道——憑自身意誌先終結噩夢的人,才會先醒來呢。
“……太愚蠢了,我無法理解。為什麼要拒絕它?”
低沉的,充滿了憤怒和憎恨的聲音。這是衛宮切嗣第一次直接聽到言峰綺禮的聲音。
“……難道你認為接受了那東西會有什麼好處嗎?”
嘶啞而疲憊至空洞的聲音。這也是言峰綺禮第一次直麵衛宮切嗣的聲音。
二人都與聖杯中的那東西有了接觸,並理解了其真實身份。切嗣與那個自稱聖杯意識的東西的交流,都被綺禮看在眼裏。對於切嗣的選擇,綺禮無論如何都無法理解。
“你這家夥……拋棄了一切,犧牲了一切,終於走到這一步!卻又為什麼要拒絕唾手可得的東西!
“那東西會用巨大的犧牲換來並不那麼值得的成果——僅此而已。”
“那就讓給我!”
就在這時,綺禮對於衛宮切嗣——這個曾經或許和自己很相似,但現在與自己完全相反的男人,從心底感到憎惡。
“對於你而言不需要的東西對我卻是有用的!那東西……如果那樣的東西會出現,那我肯定能不假思索地給它答案!”
綺禮明白切嗣的意圖。這個下定了決心,甚至以殺死最愛的人的方式來拒絕願望機的男人接下來要做什麼,綺禮很清楚。而他不允許他這樣做,為此,他願意賭上自己至今為止的人生。
“求你了,別殺它!它渴望自己生命的誕生!”
在連回頭都不被允許的情況下,神父激動地祈求著。暗殺者用冰冷的目光低頭注視著他。
“啊啊,你真是——笨到不可理喻。”
手指滑向扳機,撞針將30。06mmSpringfield狙擊槍彈射出槍膛。
刹那間的火光與轟鳴。
準確無誤的一發,切嗣從背後射穿了言峰綺禮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