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煉獄の炎 ACT 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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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一陣飛沙走石,“王之軍勢”挾驚天動地之勢衝了過來。
盡管大敵當前,但英雄王吉爾伽美什還是毫無懼色。
直視這一壯觀場麵的鮮紅雙眸中滿是愉悅之色。這是隻有享盡世間榮華的王才能理解的,超乎常理的感覺。
實際上,Archer正心下暗喜。
被召喚到這一時空,卻隻是每日重複著這場名為戰爭的鬧劇。早已心生厭倦的他,終於遇到了自己所認同的“對手”。
那個Rider的挑戰,值得自己全力以赴。
“夢存高遠,誌在稱霸……這股熱情確實值得讚許。但將士們啊,你們明白嗎?所謂夢,終有一天是要醒來的。”
Archer用手中的鑰匙打開了虛空中的寶物庫。但是,他卻沒有展開“王之財寶”,隻拿出了區區一把劍。
“正因如此,我必然會擋住你的前路,征服王。”
——這把武器真的能叫做“劍”嗎?
它實在太過怪異了。既有劍柄,也有護手,長度與普通長劍相仿。但最關鍵的“劍身”部分卻和傳統意義上的刀劍相去甚遠。隻見三段圓柱緊緊相連,並不鋒利的刃部擰成了螺旋狀,三個圓柱如同鎖鏈一般緩緩繞在一起,交互回旋著延展開去。
是的,已經不能稱之為劍了。早在“劍”這一概念現世之前就誕生於世的東西,也不可能會呈現劍的形狀。它由神在造人之前所製,是見證了創世之時的神性具現。
隻見磨盤般的三段圓筒呼應著天球的動作,各自以匹敵地殼變動的重量與力度互相摩擦著、旋轉著,滾滾而出的膨大魔力簡直無可估量。
“來,給你那無盡的長夢畫上一個句號吧,我會親自向你展示世間的法則。”
Archer的手臂高高揚過了頭頂,初始之劍開始徐徐加快了轉速。每一圈都更加迅速、更加迅速……
目睹了這一切,本能地感到危險迫近的Rider揚韁催促著布塞法魯斯。
“我們上!”
主動權就讓給Archer無妨。但隻允許他放出一擊。不等他采取後續動作,“王之軍勢”就會把那黃金的孤影蹂躪致死。
這樣一來,關鍵就在於如何撐過第一擊。對方可是以無雙的寶物為豪的Archer,他肯定有賭在這一擊上的理由。
對軍寶物?
對城寶物?
或者說是狙擊型的對人寶物,對方打算擒賊先擒王,一舉射殺衝鋒在前的Rider嗎……
“轟”伴著颶風的聲聲轟鳴,Archer的劍柄中迸發出膨大的魔力。
“醒來吧,EnumaElish。與你相稱的舞台已經布置好了!”
EnumaElish——在古美索布達米亞神話中,是司掌空氣,大地與水的神明。
被他如此稱呼的“乖離劍”正是神話時代見證了創世壯舉的初始之劍。它的劍鋒被賦予的任務,正是將當時一片混沌的天與地一劈兩半,賦予其確切的形態。
如今,傲然回旋的神劍卷起陣陣烈風,正蓄勢準備重演那創世的奇跡。黃金的英雄王昂然宣告道。
“看好了——這就是‘天地乖離·開辟之星’!”
天空在絕叫,大地在咆吼。
膨大的魔力之束震撼著宇宙的法則,奔湧而出。
Archer將劍一揮而下,根本就沒有瞄準任何人。
已經不需要瞄準什麼人了。乖離劍的刃鋒所斬裂的,絕不僅限於什麼“敵人”。
在驅馬疾馳的Rider麵前,大地崩裂,現出了無底深淵。
“唔!?”
Rider立時發覺到了腳下的危機,但疾馳的布塞法魯斯勢頭實在太猛,已經任誰都無力製止了。
“嗚——”
韋伯見墜落深淵的命運已經無可避免,咬緊牙關把那聲悲鳴硬是吞了回去。話雖如此,這點危機在他跨下的馬和騎手眼中簡直不值一提。
“哈!”
隨著Rider韁繩一揮,神馬後蹄猛蹬,高高躍入了空中。
那跳躍、那浮空都讓人深深捏了一把汗。正當韋伯以為這一瞬將無限持續下去時,布塞法魯斯已經再度踏上了對岸的大地。
沒有什麼時間供他們喘息了。韋伯一看到後續騎兵隊的慘狀,登時臉色慘白。
坐騎不及布塞法魯斯的禁衛兵團沒能跨過這道天塹,如同雪崩般無助地向地獄深淵直落了下去。位置靠後的騎兵們雖然在間不容發之際停了下來,逃過了一劫,但這場慘劇才剛剛拉開帷幕。
“小子,抓緊了!”
Rider一聲叱吒,抱著韋伯緊緊抓住了布塞法魯斯的鬃毛。
就在察覺到危機的神馬退往安全處之時,地上的裂縫愈發擴大,將周圍的土地和騎兵們一並吞了下去。
不——豈止是大地。龜裂從地平麵一直擴伸到了虛空,使空間扭曲,大氣上流,伴著逆卷的狂風將周圍的一切都吹向了虛無的盡頭。
“這、這是……”
就算是征服王,也被這光景驚得無言以對。
英雄王所持的乖離劍,那一擊所刺穿的不僅是大地,而是包含天際在內的整個世界。它的攻擊,已經不能用命中與否、威力如何來形容了。士兵、馬匹、沙塵、天空——以被斬斷的空間為憑依的一切一切,都被卷入了通往虛無的漩渦之中,消失殆盡。
就在布塞法魯斯使勁撐住四蹄,竭力反抗著真空的氣壓差之時,“王之軍勢”所生成的熱沙大地也無時無刻不在四下龜裂、土崩瓦解,如同即將流盡的砂石般流向虛無的深淵。
一劍揮落之前,森羅萬象不過是毫無意義的一團混沌——
一劍揮落之後,新的法則分出了天、海和大地。
開天辟地的激蕩之力奔流而出,這早已超出了對城寶具的範疇。有形無形的森羅萬象都在這無與倫比的力量下分崩離析。這才是讓英雄王自詡為超越者的“對界寶具”的真實麵目。
天空墜落、大地崩裂,一切歸於虛無。在無盡的黑夜中,隻有Archer的乖離劍燦然生輝。它的光芒,正如照亮新生世界的開辟之星,堂堂宣告著破滅的終結。
Rider和韋伯都沒能見證這一切。Rider的固有結界本是由召喚出的全體英靈的總魔力所維持的。在整個世界徹底消失之前,失去半數部隊的結界已經出現了破綻,受到扭曲的宇宙法則再次回到了應有的姿態。
之後,就像從夢中醒來一般,載著兩人的布塞法魯斯在夜間的冬木大橋上著地了。
在大橋對岸,黃金的Archer宛爾微笑著擋在了他們的麵前。雙方的位置關係沒有任何變化,整個戰局就像被回溯到了初始之時一般。
唯一能夠證實變化的,就是Archer手中的那把仍在旋轉低吼著的乖離劍。
而無法忽視的致命變化就是——Rider的王牌“王之軍勢”已經消失了。
“Rider……”
見自己的Master臉色慘白地仰望著自己,高大的Servant表情鄭重地問道。
“這麼說來,有件重要的事情還沒問過你呢。”
“……哎?”
“韋伯·維爾維特,你願以臣下的身份為我所用嗎?”
韋伯渾身都因激動而顫抖著。隨後,淚水如決堤的洪水一般滂沱而出。
雖然心知絕對無法實現,但自己還是暗暗期待著這個問題。根本沒有必要考慮回答方式。它正像寶物一般深藏在自己心底。
“您才是——”
被首次直呼姓名的少年不顧兩頰的淚水,挺起胸膛毫不動搖地答道。
“——您才是我的王。我發誓為您而用,為您而終。請您務必指引我前行,讓我看到相同的夢境。”
聽到對方如此起誓,霸道的王微微笑了。這笑容對於臣下來說,正是無上的褒獎與報酬。
“嗯,好吧。”
就在心下歡喜,飄飄欲仙的時候——韋伯的身體真的飛了起來。
“……哎?”
王把少年矮小的身軀從布塞法魯斯背上提了起來,緩緩地放到了水泥路麵上。失去了馬背的支撐,視野回到了原本的高度後,韋伯再次體會到了自己的矮小,心下滿腹疑惑。
“展示夢之所在是為王的任務。而見證夢的終焉,並將它永傳後世則是你為臣的任務。”
在看起來如此高遠,無可觸及的馬鞍之上,征服王爽朗地笑了笑,毅然絕然地下令道。
“活下去,韋伯。見證這一切,把為王的生存方式,把亞曆山大飛馳的英姿傳下去。”
布塞法魯斯用高聲嘶鳴表示了鼓勵——對象到底是即將赴死的王,還是重任在肩的臣下呢?
韋伯俯下了身子,再也沒有抬起頭。在亞曆山大看來,這是得到首肯的標誌。已經不需要什麼言語了。從今天開始,直至時之盡頭,王的英姿都將指引臣下,臣下也將忠於這份記憶。在此等誓言之前,離別變得毫無意義。在亞曆山大麾下,王與臣下的羈絆早已超越了時空,成為了永恒。
“來,我們出征吧,亞曆山大!”
征服王一夾馬腹,開始了最後的疾馳。隻見他對從容不迫的仇敵怒目而視,發出了裂帛的雄叫。
他是個戰略家,自然知道勝負早已分曉。但是,“那”和“這”完全是兩碼事。征服王亞曆山大除了向那個黃金的英靈縱馬突進之外,已經別無他法了。
這不是什麼達觀,也並非絕望。充溢在他心中的,隻有那幾欲裂胸而出的興奮感。
好強。那家夥太強了。那個英雄連整個世界都能一劈兩半,無疑是天上天下最強的敵手。
也正因如此,那個男人才是他最後的敵人。
他正是比興都庫什峰更高,比馬克蘭熱沙更熱的世間最後一道難關。既然如此,征服王又有什麼理由不去挑戰呢?隻要突破這道最後的難關,前方就是世界的盡頭了。自己那個遙不可及的夢,正在眼前靜待實現。
“彼方始有榮光在”——正因為無比遙遠,所以才有挑戰的價值。謳歌霸道,展示霸道,為了在身後支持著自己的臣下們。
擋住亞曆山大前路的英雄王不慌不忙地看著挑戰者,釋放出了財寶庫中的寶藏。二十、四十、八十——寶具之群熠熠生輝,星羅棋布地在虛空中散布開來。那耀眼的光芒下,征服王回想起了往昔曾放眼遙望的東方星空。
“啊哈哈哈哈哈哈!!”
征服王因為歡喜而顫抖著,高吼著,與愛馬一道奔馳向前。
點點星雨傲然咆吼著漸漸逼近,接連不斷、毫不留情地蹂躪著每一寸皮膚。但這點痛楚與疾馳的快感比起來,隻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罷了。
不可能到達什麼“盡頭”的——自己心下也曾暗自消沉過。何等愚蠢,何等失態。
那夢寐以求的“盡頭”正屹立在他的前方。跨越幾多山丘,橫渡幾多河川的終點,如今已近在眼前了。
那就要,跨過去。
從那個敵人上麵踏過去。
一步,又一步。隻要不斷重複這一過程,自己的劍尖必能觸到那遙不可及的身姿。
刀劍如星群般紛落而至,在那攝人心魄的淫威之下,征服王的身子突然一歪。
待他發覺之時,他正在用自己的腳前進著。不知愛馬布塞法魯斯走到了哪裏,又倒在了何方。雖然很想駐足憑吊一下完成了最後使命的摯友,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更不能停下腳步。現在每向前邁出一步,都是獻給逝者的最好的宴饗。
黃金的宿敵擺出一副什麼都懂的樣子說著些什麼。但他沒有聽見。就連從耳畔掠過的金刃破風之聲,都已經傳不進他的耳中了。
他能聽到的,隻有——聲聲海濤。
遠在天地盡頭,拍打著空無一物的海岸,傳來這世界終結處海浪的聲音。
啊,這樣啊。理解到這一切,他心下釋然。
——這胸中的悸動,正是無盡之海的波濤。
“哈哈……啊哈哈哈哈!”
他在岸邊無我地奔跑著。飛濺的飛沫讓腳尖十分舒服。使腳底遍染鮮紅的,或許隻是從自己腹部流出的血。但那又怎麼樣呢?現在,他在夢中看到了海,哪有什麼至福更勝於此呢?
從容不迫的英雄王,已經,就在眼前了。再有一步——再向前一步。高舉的劍尖就能把那家夥的腦門一分為二了吧。
“喝~~~~~~~!!”
伴隨著直衝於際的呼喝之聲,長劍一揮而下。
那確信勝利的絕頂瞬間,本應一閃而逝的刹那,不知為何卻像永遠定格一般持續著。就像時間本身靜止了一般——
不,事實上靜止的不是時間,而是他本身。
就在劍鋒即將觸到敵人的瞬間,征服王的手腳、肩頭、腰間直至劍身都被堅固的鎖鏈束縛住了。
天之鎖——英雄王的秘寶中的秘寶,連天之牡牛都無力掙脫的束縛之鏈。
“——你這家夥……總是拿出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沒有悔恨,也沒有不解。有的隻是為山九仞,功虧一簣的自嘲,和染滿鮮血的嘴角邊的那一絲苦笑。
長劍沒能觸到對方。有的隻是吉爾伽美什的乖離劍貫穿亞曆山大胸膛的這一事實,和劍身在肺腑間轉來轉去的感觸。真是把怪劍。征服王如同事不關己一般感言道。
“——從夢中醒來了嗎,征服王?”
“……啊,嗯。是啊……”
這一次,又沒能成功。未盡的夢又這樣遺憾地結束了。但細細想來,這應該是值得為其賭上一生的,僅有一次的夢想才是。
憶往昔,遠在小亞細亞時的夢想——在這極東之地,再次湧上了心頭。亞曆山大細細吟味著充滿坎坷的往昔種種,麵露微笑。
既然同樣的夢能重複兩次,那再做一次也沒什麼不可思議的了。
也就是說——
差不多該去做下一場千秋大夢了。
“本次遠征,也……讓我心潮澎湃了一回……”
亞曆山大眯起血霧中愈發模糊的眼睛,滿足地低吟道。見他一臉心滿意足的樣子,吉爾伽美什鄭重地點了點頭。
“征服王,我隨時接受你的挑戰。”
對於這位全身遍受寶具之雨的穿刺,卻仍要靠天之鎖才能阻住前路的勁敵,英雄王賜予了他無上的褒獎——發自內心的溢美之情。
“直至時之盡頭,這個世界的每一寸都是我的庭院。所以我敢保證,它是決不會讓你感覺無聊的。”
“哦……那可、太好了……”
最後,Rider從容地附合著,靜靜地消失了。
從時間上來說,這場戰鬥實在算不得長。到騎馬的英靈縱馬飛馳到橋對岸為止,攻防在僅僅數秒間就結束了。
但對於目不轉睛地把這一切印入眼上的韋伯來說,這段沉重而漫長的時間直可匹敵他的一生。
已經無可忘懷了。無論怎樣自欺欺人,他也絕對忘不了那一幕。方才數秒間發生在眼前的光景,已經成為了他靈魂的一部分,永遠不可分離。
韋伯孤身一人,留在自己被放下的位置,一動不動地呆立著。雖然心知一定要動起來,但仿佛身體一動,就肯定會脫力跪地一般。
但是,現在絕對不能雙膝觸地。絕對不能。
黃金的Archer用殘忍的血色雙眸凝視著韋伯,慢慢近身而來。決不能移開眼神。雖然身體因恐懼而動彈不得,但這一點他還是知道的。隻要移開眼神,命就沒了。
Archer站在渾身瑟瑟發抖,但卻堅定地正視著自己的少年麵前,用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問道。
“小子,你是Rider的Master嗎?”
本以為被恐懼所攝的喉嚨是不可能出聲的,但被問到與“他”的關係時,僵硬的束縛卻瞬間解開了。韋伯搖了搖頭,用嘶啞的嗓音答道。
“不。我是——那個人的臣下。”
“嗯?”
Archer眯起眼睛,從頭到腳把韋伯細細打量了一番。這才發現,他身上並沒有發出令咒的氣息。
“——這樣啊。但是小子,如果你是真正的忠臣,不是應當為死去的王報仇嗎?”
對於第二個問題,韋伯也以平靜到不可思議的聲音吐露真心。
“……如果向你挑戰,我就會死。”
“那當然。”
“我不能那樣做。王下過命令,要我‘活下去’。”
是的——他不能死。隻要王最後的遺言仍在胸中回響,韋伯就要想盡一切辦法,從這走投無路的窘境中脫身。就算敵人的Servant就在眼前,自己又沒有任何防身之術,情況絕望到萬事休矣的地步——但他決不能放棄。決不能踐踏當時的誓言。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此刻的韋伯所受的煎熬比起認命的達觀還要殘酷而痛苦得多。
麵對著無可逃避的死亡,少年的身體在不由自主地顫抖著,但那倔強的眼神卻訴說著自己的不屈。吉爾伽美什默默地俯視著他那贏弱的身軀,輕輕點了點頭。
“忠道,乃大義所在。不要給他的努力蒙羞。”
對方不是Master,而是個人畜無害的雜種。自己已經沒有必要出手了。這是身為王者的決定。
黃金的英靈扭轉腳跟,飄然而去。韋伯隻能默默地目送他遠去。直至那身影從視野中完全消失,涼風拂過河麵,將緊繃已久的戰場空氣一掃而光之後,少年才終於意識到自己被獨自留在了靜夜中,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存活下來的這一奇跡,讓他的膝蓋再次顫抖不已。
那個Archer在改變心意之前,確實是打算殺了韋伯的。那如同呼吸一般理所當然的殺氣,已在無言間宣告了這一事實。如果韋伯移開視線,癱軟在地或在答話時稍有猶豫的話,他早已被殺了。
雖說隻是保住了一條小命,但這也是英雄王對他的一種肯定。敢於直麵恐懼,而能保住一條性命,這本身就是一場戰鬥,一個勝利。是韋伯·維爾維特首次獨力出戰所贏取的戰果。
這是場難看而微不足道的戰鬥,與英勇壯烈扯不上任何關係。既沒能讓誰屈服,也沒能奪取到什麼。他從困境中活了下來,僅此而已。
但韋伯還是很高興,並以此為榮。在那種時候,那種情況下能得到那種出乎意料的結果。個中的寶貴之處,隻有韋伯才能體會。不管在旁人看來怎樣失態,他也沒有為此羞愧的理由。
他遵守了王的命令。見證了一切,並活了下來。
真希望受到表揚。不管是那粗大的手掌,還是那粗枝大葉,不知客氣為何物的破鑼嗓子。這一次,已經不需要再掩飾些什麼了。他終於可以自豪地挺起胸膛,把自己的戰果向那個男人好好炫耀一番了。
但是——在這萬物俱寂的黑夜中,隻有韋伯自己形影相吊。他身邊已經沒有任何人了。就像十一日以前的自己一樣,現在的韋伯,又被獨自留在了這麻木而了無生趣的世界一隅。
這場戰鬥隻屬於他自己。雖然他獨自地闖過了難關,但卻沒有人發覺到這一點,也沒有人來表揚他。
但這一事實殘酷嗎——不,決不。
論褒獎的話語,剛才他已經得到了。世間最偉大的王已經認可了他,擢用了他,把他列為了臣下中的一員。
僅僅是把事情的先後順序顛倒過來而已。
他已經連遙遠未來的褒獎都一並獲得了。隻要用盡餘生,取得與褒獎相稱的勳功就可以了。
是的。那個時候,正因為有了那句話——他已經不再孤獨了。
理解到這一點的瞬間,他作為一介少年的歲月結束了。
然後他第一次知道,淚水有時候,是可以在與屈辱和後悔無緣的情況下奪眶而出的。
此刻,在空無一人的大橋上,韋伯·維爾維特俯視著漆黑的河麵,任淚水打濕了自己的臉頰。
那是滾燙而清涼的、男兒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