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遠處來。
    她有著水色的發，水色的瞳，水色的衣，水色的膚。
    她的步緩如踏蓮，她的足下恍惚有繁花次第盛放，她的發依稀帶起幾痕不可捉摸的風，她的眸淺淺氤氳著宿命的迷霧，她的衣糾纏著飄揚出被遺忘的弧度，她的膚紋繪著詛咒的痕跡。
    她在紛飛的繁花中微笑，赤足踏過遍地殘傷邇來，笑容滄桑而哀傷，如神墜淚。
    那些落紅在她的足下，未傷分毫。赤裸的足，不沾一抹花紅，不染一絲塵埃。
    她就這樣，在亂紅中時急時緩地舞，時深時淺地吟，舞姿如靈，歌吟如魂。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牆裏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消，多情卻被無情惱。”
    程影楓深深地望著她，目光是凡人對神祗的敬畏。
    她自顧自地舞，自顧自地歌，不理外界，不理塵囂。
    他惟有恭敬，惟有沉默，靜立在那兒恭候她的極淡的一瞥。
    “……笑漸不聞聲漸消……多情卻被無情惱……多情卻被無情惱……多情卻被無情惱……”
    舞漸歇，歌漸悄。她的一雙水色瞳眸糾結了無盡的悲怨，無語淚欲流。卻隻是欲流。
    她是永遠也無法流淚的。
    程影楓安靜地立在一側，終是為她所注意。
    “記住，不要在水色追尋真相，遺忘也是一種奢侈的幸福。”她的聲音，恍若詠歎。
    尚未明了她的意思，他也不敢開口。
    蓮步輕移，水色的唇微啟，且舞且吟。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牆裏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消，多情卻被無情惱……多情卻被無情惱……多情卻被無情惱……”
    憂鬱的舞帶起微醺的風，沉沉的。催得人欲醉了，欲睡了。
    恍然如夢。
    當命運的車輪碾過一地血肉模糊後，程影楓回憶起她的歌，終於明白了她在那時做出的預言。可歎當時，他卻不明了。
    並不是隻有預言者才能預言未來。
    掌管城市的靈魂一樣可以。
    她們都告訴了他命運的航向，他卻那樣愚蠢的自以為是。
    他和她和他都沒有錯，隻是放手會比較好過。
    他卻不懂得，終究是用那樣畸形的姿勢將彼此生生纏繞至死，但無論讓他選擇多少次，結局依舊是不會改變。
    他注定就是這樣的人，他注定了會做這樣的事，他和她注定了隻有這樣的結局。
    這，就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