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歡端視著在麵前展開來的一幅畫卷。
    這幅畫是他偶然間從南市裏討得的。因著畫幅年代頗久遠的緣故，它卷麵甚顯陳舊之色，卷軸也脫落下漆來，劣跡斑斑。李清歡曾經請來過長安城中最上等的匠師以期望能夠將此畫修繕一二，然而畫軸換了一副又一副，最終是沒有一件可與畫幅相匹配的。縱使他十分的無奈，也隻好作休。畫幅上不見所繪之人的印記署名，故而亦無法考究它詳細是出自哪個年代又是出自誰人之手。所幸畫畫的人留有一段文字在畫卷的左上方，乃是用了先秦時期的小篆。李清歡伏案辨認了兩三個月，又往觀文樓裏跑了數十回，古籍文獻查閱了上百冊，才大抵弄明白那段文字的內容。便是：中土往西南方有一座仙山，名曰九瑤山。九瑤山高聳直入雲霄，因而常年為積雪所覆蓋，終年不得見天日。山麓間有一戶茅舍，名為鬆風苑。鬆風苑自外形觀來與山下的普通人家無差，但內景則別有洞天。穿過無同門，瞬時宛若身臨異境。其中之妙，非是言語所能詳述。
    李清歡原本是個遊手好閑的紈絝公子哥，他雖有尋仙問道的好奇心，卻不盡全然感興致。正所謂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是個含著金湯匙降生的主兒，上有父親百般疼愛，下有一幹兄長處處愛護，富貴自不必說。至於生死，合該命中注定之事，既然強行改之行不通，他也無需為此而平添憂慮，隻管快活當下便好。但他見那畫幅上所繪茅屋幾間，鬆柏長青，流水環繞，小橋別致，頗有幾分他府中桃苑的情形，便對畫中此處上了心。李清歡匆匆忙打點了些簡單的行囊，喚來家僮柳絮，兩人伴著月高星稀晚風吟吟，悄悄摸摸的就離開了家門。按照畫卷指示，一路跋山涉水向西南行進去，直抵雲南永平縣。兩人進到縣城，尋得一處簡陋客棧落下了腳。連連找尋數日，不曾打聽到有什麼九瑤山，更沒人聽說過有什麼鬆風苑。且永平縣一年四季之景象皆是春色，佛堤翠柳，草吐新綠，鶯歌燕舞，百花爭妍，問及縣城中人，甚至不知道雪是何物。
    李清歡久尋未果，漸漸不耐煩了起來。卻又不十分的甘心就這般一無所獲，打道回府。他苦悶在縣城裏閑逛了六七日，竟從茶館說書人那裏討得來一些神仙鬼怪的書籍。他方讀了兩頁，便愛不釋手。想花重金買回，偏偏說書人又隻借不賣。於是他便決定先在這家客棧長住下來，而將找尋鬆風苑一事全然托付給了柳絮。李清歡樂得逍遙快活，整日端坐在房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盡看了閑書作消遣。不知不覺，兩月已過。隨身攜帶的錢物越來越少，兩人日漸囊中羞澀了起來。
    李清歡佇立在畫卷前許久，心中籌畫一二，又再三沉思，仍覺放棄此行回家去太不值當。然即將捉襟見肘，長久待在此地也不是個辦法。他長歎了一聲，又短唉數聲，心情猶豫煩悶。他將畫幅卷好塞進卷軸筒裏，懷抱著卷軸筒走至窗前，失落落歎了口氣，愣愣盯著外麵的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