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斷前生 第二章 青袖掩離殤,一夢遠前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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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具體走了多久,青漓覺著自己的雙腳都要被凍住了。就在他快要堅持不住時,一駕馬車帶著疾風快速駛來。
這馬車看起來很是龐大,比之一般的馬車至少大上幾倍,木質黑沉,花紋緊湊,拉著的簾子上綴滿絨毛,擋風的緊。
駕車的位子上坐著一位渾身黑衣的男子,一根馬鞭揮地氣勢洶洶,看著似乎來者不善。
但這人於青漓來說卻是幫手。他停下腳步,高高的揮著自己的青袖,口中呼喊著:“霍騫!這兒!”
馬車上那名為霍騫的男子見此,立馬狠勁抽了一鞭子,讓馬加速奔跑到青漓麵前。
隨著馬車的停下,車簾子被掀起,又跳出一個身穿染血甲胄的青年,比之霍騫略微年長,他便是韓家韓嵩。
“怎麼樣?來得及嗎?”韓嵩用手擦過自己臉上的一道血痕,問道:“都找到了嗎?”
一邊的霍騫聞言也緊張的看向青漓。
“沒問題,都弄好了;雖然遲了點,但能補救。”青漓將背上的包裹拿下,緊緊抱在懷裏,“他也在這兒呢。”
霍騫、韓嵩緊緊盯著那個包裹,終是忍耐不住,二人皆伸出手去輕輕觸碰。即使什麼也感受不到,但他們依然覺著眼眶一熱。
“在這就好!在這就好!”韓嵩有些戚戚的笑,“會成功的……”
“一定會成功!”霍騫接過話頭,並拍了拍韓嵩的肩膀。
三人靜默一會,便開始行動。
霍騫和韓嵩合力將無頭屍體安穩地擺放在馬車裏,在一一將那裝著殘肢的盒子收好,待青漓上了馬車後,便換成霍騫騎那頭紅棕色駿馬,而韓嵩駕車。
蒼茫的北地雪原上快速行著一匹馬和一駕馬車。
噠噠的聲響空曠而孤寂,遠處的枯樹在風中張牙舞爪,看起來淒冷又悲愴。
他們幾人趕路的方向是一處由上屆國師占卜發現的龍脈,這兒是絕佳的風水寶地,即使地處北地,但也不同於他處,反而在此的樹上還有細小的嫩芽,石頭上趴著泛黃的苔蘚。
這是過去啻陽帝還是太子時,因為受先帝寵愛維護,而力排群臣的眾議,單獨為他自己開辟建造陵墓,一座隻屬於他的皇陵。
光修築建造就耗費了數十年之久,集合了各地的能工巧匠,裏麵的一磚一瓦、各個機關可謂難能一見的典範。
至於其他皇族,包括先帝自己,則還是葬在原本世代流傳修固的北苑皇陵。
隻有啻陽帝、過去的晗璋太子是唯一特殊的。
他或許是被上天優待的男人——天生帝王。
雪漸漸變小。
霍騫等人繞過山丘,停到了一處山腳。
在被巨石擋住的一邊,有一個一人半高的山洞,裏麵黑黝黝的一片,但山洞四周的輪廓上刻著的經文卻閃著淡淡的光芒。
霍騫率先走進,在隱隱的月光照應下,用火折子點起了了一個火把。
再往裏走幾步,出現一座金色蓮花型的擺飾放在路中央,將火把靠近那緊閉的花骨朵,不過一息的時間,蓮花的花瓣片片綻放,其中心更是一簇明亮的火焰張揚放肆。
隨著八片花瓣的盛開,依著它的八個方向,地麵上也延伸出八道水銀線柱,從中間流向四方。待那些水銀碰到有阻隔的牆壁後,先是發出“叮咚”的聲響,緊接著從牆內的翻出一條軌道,一顆冒火的小球從邊緣的洞中滾出,隨著小球的滾動,它所經過軌道的上方亮起一排火光。
刹那之間,整個通道變得輝煌。
做完這一切後,霍騫才急急忙忙的招呼在外等待的二人進來。他遞出火把,接替過扛著屍體的韓嵩,讓韓嵩幫助緊抱著劍器的青漓接過那些盒子。
因著韓嵩也有傷在身,三人互相扶持的向陵墓的深處走去,因為那裏有讓他們堅持的理由……
皇陵裏麵的通道是傾斜向下的,而因為有火光照耀而不顯的昏暗。
四周的牆壁影影綽綽地印著火焰的陰影,或上下跳動、或左右搖擺;細致的雕刻功底一一展現在深灰的牆上,有萬馬奔騰的磅礴、有天女散花的縹緲、有神佛妖魔的混亂,凡世間所有或神話所著,便是應有盡有的雕刻在其上,形成一幅瑰麗壯觀的畫卷。
世間千奇百怪,大抵不過如此。
而雕刻者的雕工也絕對是世間少有的精細傳神,花鳥蟲魚無不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地麵是青中帶紅紋的材質鋪成,似玉非玉,三人的靴子踏在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奇異美妙,仿佛玉石相擊碰撞,在長長的走廊裏卻顯得有些詭異。
這會兒因為陵墓還未關閉,而中央機關也沒人開啟,因此三人隻需前行,無須擔心各種奇巧淫技的奪命機關。
本該隨人行徑而越來越少的空氣,卻因為石壁上奇異的小孔而足夠供給人的生存。當然,中央機關啟動後,就不會有此殊遇了。
終於走出長廊,三人來到一個圓弧形的大廳,牆壁四周有多條黑洞洞的通道,還有堅固的石柱撐起一片天地,梁子上皆為雕梁畫棟,不但精致且著色鮮豔妍麗。
而在大廳的地麵上,則是有十四塊圓形凸出的圓盤,分別雕刻著紫微十四主星,但奇怪的是位於中心位置的卻非紫微,而是有“殺星”之稱的貪狼。
況且就細處來看,其他十三星無不雕刻精細,唯有中心的貪狼雕工粗糙,一看便知是初學者所為。
青漓小心的繞過各個圓盤走到大廳的中央,他腳步輕盈、踮腳起跳,先是踩下位於偏位的紫微,再抬腳跳向其他圓盤,按照某種順序,卻一共隻跳了十三步。
待最後一步落下,他們所進來的通道正對麵的牆壁向兩側開啟,露出一條有著樓梯的通道,裏麵暗沉無比,隱隱約約能夠看見這通道是通往更下麵的地方。
沒有猶豫,三人繼續向著樓梯向下,隨著他們的深入,被踩在腳下的階梯隱隱冒著淡淡淺光,不能用作照明,但作為指路標識卻是沒問題的。
一路上三人都極為沉默,他們此刻內心均是悲傷難抑。
無言的憂鬱蔓延開來,步履匆匆的霍騫終忍不住開口:“你們……要如何?”
“等。”青漓咽了咽幹澀的喉嚨,步履未停,“若我的推演未錯,百年後必然出現轉機,我們費盡心力,犧牲眾多,又集天時地利,定會有所成。”
他緊了緊懷中的物件,又道:“我體內血脈有異,並非純人,應當可以堅持到那個時候,若是堅持不到……”
青漓言語未盡,但其中的堅定執著卻被二人聽入耳中,他們明白,倘若真的堅持不到,青漓必定會傾盡所能,硬生生的吊命,哪怕是逆天改命之舉,不達目的便誓不罷休,直到他可以放心撒手的那一刻。
“我願成為守墓人。”韓嵩扯了扯嘴角,無奈而苦澀的輕笑,“他們一人對我有知遇之恩,一人於我有救命之恩;當年宗族將我放棄,如今也無須我回報他們,倒不如在此守墓,了我一樁心願。”
韓嵩話落,霍騫、青漓陡然望向他,此舉意味著韓嵩的後半輩子將一直呆在這暗無天日的陵墓之中,盡守墓人之責,不複外出,直至死亡之時。
霍騫知曉自己好友執拗的性子,也並不勸阻,每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外人無法幹涉,他也如此,“不論如何抉擇,照顧好自己。”
稍作停頓,霍騫又道:“當年我們有七人之多,而今寥寥三人……罷了,往事不提。此事後我會回去做家主、發揚霍家、輔佐新帝,隻望百年後轉機出現,霍家子弟還可以為他提供蔭蔽……”
三人言盡於此,便繼續默默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