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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父母的輪廓是模糊的,隻有一張影片來證明他們的確存在著。
“你是一個有娘生沒娘養的孩子,我才不要和你玩。你爹還是一個瘋子,你是不是也是瘋子?小瘋子,哈哈哈。”
“哈哈哈。”
“我才沒有,我有母親。”小賀軒極力辯駁,可是小小的嗓音是無力的,沒有人會聽他的,沒有,那時沒有,現在沒有,將來更沒有。
“你不要靠近我。”耳邊回響的是外婆的尖叫,“都是因為你,阿希才會死。你這個魔鬼,這個魔鬼!”
“沒有,我沒有。我不是,我不是。”
“記住了,你的存在就是你最大的罪名。如果不是你,你母親永遠不會死,你父親也不會瘋。”外婆尖叫著,尖銳的聲音刺破耳膜,陣陣作響。
隻有外公還會時而照顧他,但是他也奈何不了外婆的尖叫,每當外婆尖叫,外公的心情也會變得很差,那大概就是向導對哨兵的影響。
外婆會對著外公使用精神暗示,經過強化的哨兵的強大是毋庸置疑的,小時候的他經常會被打得遍體鱗傷。
這是違法的,他知道,但是這兩個人是他在世上的親人,他沒有辦法拋棄他們,無論他們曾經在他身上施加了多少,他承受了多少,血緣的羈絆是不會變的。
小賀軒會去討好,會去覥著臉做自己不情願的事,可是愈是默默承受,情緒愈是容易爆發。
“都是我的錯,如果沒有我,就不會有這麼多悲劇。”幼小的賀軒抱著膝蓋,窩在衣櫃裏,眼中的淚始終沒有落下來。
他是夾縫裏生存的孩子,被人詛咒,不被人所愛。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沒有我,就好了。
賀軒嚐試過很多次自殺,但是都因為各種原因獲救。第一次割腕,近乎見骨的傷口卻自己慢慢就愈合了。
那天他躺在浴缸裏,等著死亡的降臨。水在浴室滴落的聲音,滴答滴答,如同時間流逝的聲音。出乎意料,那種意識被抽離的感覺並沒有降臨,反而越來越清醒,等到第二天清晨的時候,才發現傷口早已愈合。
那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與眾不同,他的傷口愈合得比普通人要快得多,以前他也知道那些被外公外婆打出得痕跡消失得很快,他原以為是哨兵的體質問題,可是應該不會改良到這種地步。
他是怪物,是不被期待的存在。
但為什麼?為什麼連救贖的機會都不給他?
真是可笑極了。
……
事情在他十歲的時候開始轉變了。
後來,外婆死了,賀軒覺得這個女人是死於精神衰弱,她太懦弱了。外婆死後,外公也沒空搭理他,過一段時間後因精神狂暴而死。那是就是長期精神暗示的結果。
在葬禮上,他被血緣關係上的叔叔收養了。
“要是我知道他們會那樣對你,我當初就不會把你交給他們撫養!”
那個他們指的是誰,十分明顯。
男人半蹲在男孩麵前,摸著他的頭:“跟著我回去,好嗎?”
男人語氣中的小心翼翼做不得假,賀軒知道這人是真心對他好。
但小賀軒還是沒有作答,隻是木然抱著一家的合影站著。男人也手足無措,不知道到底該說些什麼,過一陣才想起來自己沒有自我介紹,男孩可能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賀軒,我是你的叔叔賀源。”
這時男孩才抬頭看他,死死盯著他,賀源心裏被盯得發怵,孩子的想法他也不明白,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呢?
小賀軒看了一會,確定他和父親的確是有幾分相像,輕輕點了點頭。
雖然賀軒沒有說話,但一直注意細節的賀源自然沒有錯過他的點頭,把男孩抱了起來舉高高,喜悅洋溢著全身,用著宣誓的語氣對他說:“從今以後,我就是你唯一的親人,別害怕,我會永遠陪著你直到你長成一個能夠護住自己和別人的人,在那之前,叔叔會是你的保護傘。過去的都不重要了,從現在開始你就是一個全新的人。”
賀源在葬禮完後直接把他接了回去,連那個家都沒回去。賀軒也沒有說什麼,跟著男人走了,毫無留戀,也沒有值得留戀的事物。
叔叔告訴了他一些關於他父母的事情,還帶著他到軍部工作,教授他格鬥技巧,操縱機甲的方式,還有為人處世之道。
他還告訴賀軒,要是想知道真相就要自己去調查,誰也幫不了。
可是他沒有告訴賀軒自己也不是沒有查過,隻是他現在深陷其中,一動則發,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複。他不可能一輩子護著他,他隻能幫助他,幫助他成為一個不一般的人。
賀軒有了比死亡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他要調查真相,至少要知道真相之後再死。
但是越是調查就越是黑暗,沒有任何方向,好像每一個人都是敵人。
一切陷入黑暗之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賀軒站在黑暗之中,盡管已經經過無數次抗黑暗訓練了,可他的手心還是忍不住出冷汗,身體微微顫抖。
“賀軒,喂,賀軒,醒醒。”清越的少年音在耳邊越來越清晰,是有人在叫他?
黑暗中撕出了一道光,眼前的是諶君逸。賀軒輕鬆一口氣,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諶君逸還是不放心,伸手貼在了對方的額頭,“你怎麼了?剛剛突然就愣住了。”
“沒事,在想一些事情。”賀軒嗓子眼幹巴巴的,硬是吐出了幾個字。
什麼事情?大佬居然如此緊張,剛剛出了一頭冷汗。
大佬掃視客廳,“素?”
“嗷嗚。”白狼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躥出來,用臉去蹭男人,卻被男人抗拒地推開。
白狼討好被拒,急得咬自己尾巴,然後眼睛骨碌一轉,就換了目標,撲向了諶君逸,大舌頭一舔。
諶君逸被逗得哈哈大笑,哪還記得之前大佬異常的時候。
“它很黏你。”大佬看著嬉戲打鬧的一人一狼,衝著諶君逸笑。
剛剛大佬是不是笑了?後知後覺的諶君逸再看向大佬的時候,大佬還是板著臉,沒有半分笑意。忐忑說道:“有嗎?”
“嗯。”賀軒緊抿著嘴,左邊還是露出了極為輕微的弧度。
嘻嘻,少年開心的笑著,陽光躍上少年的嘴角,看上去歡悅輕盈,仿佛有一束光,照亮了前行的路。
賀軒心中突然感到充實了不少,有著這個人的笑容,似乎什麼都能過去。
我是不是能留住這束光呢?
“話說,大佬,你已經在我這兒躺了一天一夜了,是不是應該給一點辛苦費呀。”諶君逸眼神示意大佬。
大佬接收了視線,輕咳了一下,“好,你的智腦賬號?我給你轉。”
哇,真的遇上大佬了,數著後麵的零,諶君逸首次化身小財迷,眼睛眯得都快看不見了。
“夠嗎?”賀軒站起來趁對方不注意呼嚕一把少年的毛。軟軟的,還挺舒服的,又呼嚕了一把。
專心數錢的少年沒有在意大佬的鹹豬手,心情顯然很好,也不想和大佬計較,脆生生地說:“夠。”
這換成營養液就有五萬袋,每天喝三袋,就可以喝16666天,那就是差不多45年,如果拿來自己做飯的話,應該也能夠十幾年吧。
“你可真是我的大救星!”
可是諶君逸一不小心就隻計算了吃的錢,忘了平時衣食住行,還有即將上聯邦第一軍事學院的錢。
賀軒笑笑,五十萬就夠了,看來是個小財迷,家裏可能不太有錢。要是別人,可能會把他的家底全扒光,甚至還會扒光他叔叔的錢。
“你什麼時候走啊?”數完錢的少年昂著頭與大佬直視,眼神毫不避諱。眼睛裏仿佛說著,你這人已經麻煩我怎麼多了,傷也好得差不多了,怎麼還不提離開。
大佬走到少年麵前蹲下,與少年平視,眯眼道:“你就這麼想我離開?可是,我偏不。”
“你也看到了,有人在找我,我不適合現在暴露在外麵。不過你放心,在開學前我一定會離開的。”
諶君逸驚訝:“開學?你還是學生?”
大佬挑挑眉,站了起來,嘴角浮現些許笑意。
“怎麼?我看起來很老嗎?”
屋頂的太陽正好,陽光照著兩人,鍍了一層金邊,使得線條沒有那麼剛毅,柔和了不少。從諶君逸的角度看上去,有些不真實。其實他驚訝的從來不是他的年齡,他能猜出來這人二十歲上下,但是大佬實在有些社會,哪會有學生被人追殺的劇情啊。這是哪門子狗血大劇啊!
不,電視劇也不敢這麼演啊。
少年搖搖頭表示否認,輕聲說:“你不老,其實也不意外,隻是我在想在什麼情況下,一個人會被人追殺。”像懸疑劇一樣。
“算不上追殺。事情有些複雜,但是你的確是救了我,對於這一點我十分感激。”
兩人交談雖然還算不上愉悅,但是顯然也不是那麼令人難受。仿佛在一天前針鋒相對的不是這兩人一樣。
“你也還是學生吧?”大佬坐在諶君逸旁邊的沙發上,輕輕敲著剛剛少年沒有關掉的界麵。
諶君逸起身,邁著步子踩出朵朵“蓮花”去接了一杯水,“是啊,不過差一點就不是了。你要水嗎?”
“要,最好是咖啡。”賀軒皺眉看著步步生漣的少年,“差一點就不是?”
“對,這還多虧你的那些錢,不然我就上不起學了。上不了學就不能參加考試了。”心裏卻在暗罵大少爺,能倒一杯水就不錯了,還想要咖啡,真是難伺候。
但諶君逸還是自己喝掉了杯子裏的水,再轉頭去嚐試做咖啡,畢竟金主最大。可是作為一個完全“無常識”的巨嬰,少年哼哧哼哧半天發現這咖啡機和以前用過的大相徑庭。
大佬抓住重點:“你是待考生?”
“嗯,我想考聯邦第一軍事學院。”諶君逸捯飭一會兒也沒發現這咖啡機怎麼用,小聲問道一號:“這咖啡機怎麼用啊?”
接著聽見滴的一聲,便有褐色液體流出。屏幕上顯示一行字:“我連著所有的電器,隻要主人交代一聲,就可以了。”諶君逸看著屏幕不禁好笑,感情自己之前忙活了半天都是白搭。
“可是我記得你還在看基礎知識。”賀軒很委婉地用基礎知識取代了另一種說法,聽起來要好上許多。用眼神告訴少年按照他現在的水平,這所學校他是進不了的。
“嗯,我失憶了,之前的事都不記得了。”少年很坦然的把自己不知道這個世界常識的事實擺了出來,隻不過撒了個小謊,語氣坦誠得無懈可擊,順手把右手中的杯子遞給了賀軒,“諾,您要的咖啡。”
賀軒打趣道:“這種事直接告訴我好嗎?也不怕我告訴別人?”
“你不會的。”少年語氣十分肯定,像是熟識了多年的朋友。少年堅定地看著賀軒地眼睛,重審了一遍:“你不會。”
諶君逸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肯定,自己的靈魂在賀軒存在的時候總是很安穩,很平靜,似乎有東西迫使他去承認,吸引著他去相信。
賀軒一怔,很少有人能如此相信他,但是他們兩人是有種莫名的默契,讓他想去接近這個少年,去觸碰他的靈魂。
兩人相談甚歡,一下子太陽就落下去了,樓頂的太陽變成了散發微弱光芒的月亮。
“你好好休息吧,雖然恢複了,但是臉上也不怎麼有血色。”少年指了指樓梯,“我上去休息了,有事情上樓找我,我的臥室你應該知道,就是上次你進去過的那個。”
“嗯。晚安。”賀軒目送著少年背離自己走去。
諶君逸聽見那一句晚安下意識就回了一句“晚安”,然後對著大佬傻兮兮的笑著,揮了揮小手。
等等,我在這裏睡嗎?
賀軒突然想起,打算叫住了諶君逸。可是在話說出口之前又停下了。
算了,就這樣吧。
洗漱完畢,諶君逸突然想起下午一號的異常,平時跟隻小鳥一樣嘰嘰喳喳,下午卻一句話也沒說,隻有文字泡冒出。
“一號,為什麼大佬一開口,你就不說話了,跟死機了一樣?”
“就是不喜歡他,他很奇怪。”一號的語氣很輕,說的話諶君逸半點也沒聽清。
“嗯?”諶君逸沒聽清,示意讓一號重說一遍。
“沒什麼。”
下麵的賀軒送走了諶君逸之後,就再也睡不著了。他睡了一天一夜,平時也沒睡過這麼久。於是,翻了個身,頭朝上,看著頂上的那一輪明月,嘖,小孩兒家還挺有錢的啊,能安裝這麼多高科技產品。
這麼有錢,還是個小財迷。真是,真是可愛啊。
賀軒舉起手去撈月亮,手腕上冷灰色的金屬手環光芒一閃。突然賀軒來了興致,想去查查少年的身份,小孩兒也說他失憶了,說不定能查到點什麼,讓小孩早點恢複記憶。
大佬一躍而起,在沙發上盤著腿,點開了智腦,然後開始入侵軍方資料庫。
“查無此人。”賀軒首先翻查的是大的資料庫,看到屏幕上出現的字,他也不驚訝,有點身份的人的資料都沒有這麼容易查到。反而,如果查到,他才驚訝呢。小孩家應該地位不低,至少也應該是C級的。
隨後,賀軒又查了C級資料庫,結果也是查無此人,難道是B級的?
“查無此人。”B級中仍是沒有一個叫諶君逸的少年,這就叫人匪夷所思了,一般情況下A級是領導人或者有卓越成就的人,而且A級資料庫相當難入侵,就算入侵了,也可能會被軍方發現。
賀軒咬咬牙,想著自己以及廢了這麼多力,半途而廢似乎不好,就繼續入侵下去。A級的資料需要小心翼翼調取,不然一不小心就可能把自己賠進去。差不多一個小時過去了,賀軒終於進了A級資料庫。
“禁止訪問!”看著屏幕上鮮豔四個的紅色大字和那一個感歎號,賀軒越來越感到蹊蹺,少年真的是很神秘,看來他的身份是真的不簡單。怕是到時候,自己還會受小孩的連累。
但是那是他罩著的人,麻煩又怎樣,他從來就不怕麻煩,就算將來要與軍部為敵又怎樣,他要保下來的人,他一定會保下來。
賀軒思緒沉沉,枕著自己的胳膊入睡。
樓上的少年睡得安穩,絲毫不知道他的身份已經有人在替他扒了,隻是沒扒出來就是了。
作者閑話:
越寫感覺越菜,但還是會完成任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