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隨雲！！！”
    一聲怒吼直衝雲霄，驚的小他方山上的飛鳥四散飛起。
    “你竟然放走魔蛟……”厲無鎮不可置信的看著容隨雲，堂堂一個境主，就這麼把一個魔蛟從眼皮底下放走了？
    “何至於如此惱怒？閣主覺得我這個樣子敵的過上古魔蛟嗎？還是說憑你那些弟子？”容隨雲說著踏上了尋鏡，抬手放下了層層紗幔。
    厲無鎮臉上青白交加，不知是氣的還是憋的，磨著牙暗道這純正聖境的人一個比一個油嘴滑舌。
    不過他又能指望一個病秧子做什麼？
    若非他需要時間來恢複靈力，定不會放孟歡離開。
    “鏡主，還真是惜命……”
    “我這身子骨原本就不太爽利，與魔蛟相鬥不過是以卵擊石，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不若待淩霄閣主前去擒拿吧，本境主拭目以待。”
    聽見厲無鎮的嘲諷，容隨雲好言回應著，“遙光仙君傷重，我等便不在此地耽擱了，告辭。”
    常廣思與夏朗收了劍，跟著容隨雲一道離開了，雖然夏朗走的有些不情不願，奈何常廣思這回把他抓的死緊。
    “你們守在這裏，哪裏也不許去！一隻鳥都不要給我放出來！”
    “是！閣主！”
    厲無鎮到底年輕，神獸的力量又過於強大，若是再召出一次，身子定然是吃不消的，沒有十天半個月休想恢複。
    厲無鎮脾氣急躁，但也不算愚鈍，衡量之下，直接下了命令，自己則回了淩霄閣冥休調息。
    天蒙蒙亮，空中的彎月還未隱沒，整個天地成一片黛青色。
    白旭雪起的早，一出了觥籌洞，險些被腳旁的事物絆倒。
    “是……是你，大早上的你怎麼在這裏，今日的骨酒不用搬了，我算了下今日的天兒可能不算好。”
    白旭雪瞧清了麵前的人，兀自說了半天。
    “有酒嗎？”孟歡坐在地上抬頭看他，一雙眼睛裏滿是血絲。
    “恩？”
    白旭雪這才發現他不對勁，伸手把孟歡拉起，上下打量著他。
    “怎麼一身傷……快隨我進來。”
    “我要酒。”
    孟歡不動，失魂落魄的說著。
    “酒總不能在我手上，你不跟我進去，我怎麼拿給你？”白旭雪哭笑不得，隻好哄著他，帶著他往前走，邊走還邊琢磨究竟是怎麼回事。
    昨晚小他方山外頗為嘈雜，不知道發生了何事，所幸小他方山所設的禁製依舊完好，他又不是喜看熱鬧的，便一直窩在觥籌洞中沒有出去，此番看來，昨晚的所發生的事定是與孟歡有關了。
    白旭雪住的地方很是閑適，四處掛滿了雪白色的織錦，鋪泄在地，上麵還繡著看不懂的黑色紋路；幾盞琉璃燈照的四周明亮輝潔，最為醒目的是中央放了一個一人高的鏡子，整個邊框雪白無暇，隻是不知為何那鏡麵很是模糊，什麼也看不真切。
    “坐，我去給你拿酒。”
    白旭雪很快拿了兩壇酒折返了回來，未等他放在桌上，便被孟歡一把拿了去，掀開紅綢酒封，仰頭便灌，他吞咽的很快，可還是有些酒液從滾動的喉結上流了下來。
    白旭雪輕叩著桌麵，支著頭看他，這酒水勁頭不小，孟歡這麼個喝法很明顯的是要把自己灌醉。
    “你不怕我拿骨酒給你喝？”
    孟歡手一頓，停了下來，看向白旭雪，“就算是致毒，我也喝。”
    “我怎會拿骨酒給你喝，這是將軍以前藏的好酒，我今天都拿了出來，讓你喝個痛快。”
    “多謝。”
    一壇酒很快便見了底，白旭雪又開了一壇，拿過桌上的酒盞倒了兩杯，推了一盞過去，自己則端著另一盞品了一口，“仙君走了？”
    能讓孟歡如此的人，定是那個仙君了，白旭雪又豈會想不到？
    “恩。”
    酒水很香醇，也很辛辣，填滿了胃卻填不滿心。
    “他自己走的？”
    孟歡搖頭。
    “你放他走的？”
    孟歡點頭，眼前有些朦朧。
    “怎麼就放手了？”
    “累。”
    白旭雪了然，又給他倒了一杯酒，孟歡一仰而盡，接著又道：“他太累了。”
    “我……不想成為他的拖累，我不能這麼自私，就算我們隻能如此。”
    冷清寒說他動心了，那一刻，他是狂喜的。
    就算身處逆境，就算他是為了保他而隨口說出來搪塞別人的，他依然激動不已，心神撼動。
    “隻能如此嗎……”白旭雪不懂人間情愛，寬慰的話也不知從何說起。
    “話說的太早了，不然，我幫你推衍看看？”
    白旭雪站起身，走到鏡子前說道。
    “推衍什麼？就這個鏡子？”孟歡神智有些迷糊了，他沒有起身，說了一句，便隻顧著悶頭喝酒。
    “這鏡子可是我師父傳承與我的，能讓立刻你見到你想見的人……”
    “啪”的一聲脆響，杯盞直接從手中掉落在地，隨即摔成了好幾塊碎片。
    “怎麼看……”孟歡臉色發紅，不自覺的逼近白旭雪道。
    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也喝了酒，麵對著孟歡放大的俊臉，白旭雪也感覺臉上突然燒了起來。
    “別，別急。”他難得口頓起來，“這是生死兩麵鏡，隻要你把血滴上去，就能看到自己的生時和死時。”
    孟歡直接咬破中指，道：“然後呢？直接滴上去？”
    他的一生中，接觸最多的就是冷清寒，至於自己會怎麼死他不在乎，他隻想再看冷清寒一眼。
    “生死兩麵鏡會讓你重新經曆一番曾經所的一切，這個你也願意？”
    白旭雪的神色認真了起來，沒有一個人的一生是一直順暢的，其中總會有一些傷痛和坎坷，若是自己再親身經曆一回，也難免會消沉一段時日。
    “願意。”
    不過才分開，孟歡的心中便如貓兒抓撓，恨不得立刻見到冷清寒才好，哪裏還有什麼願意不願意？
    白旭雪歎了口氣伸手拂過他的手麵，孟歡指上的血水立刻彙成了一顆血珠懸停於鏡前，隨即緩緩隱沒在鏡麵之中，似是滴水入江，泛起了細細的漣漪後，整個鏡麵清晰了起來。
    一葉知秋，浮光掠影。
    裏麵呈現的正是孟歡從出生後經曆的一切。
    他重新看到了自己的父母親，重新看到了孟楓孟蘭兄妹，也重新看到了滅門之禍……
    白旭雪不知道他的幼年是這等遭遇，臉色變了變，就要伸手製止，卻被孟歡攔了下來，他朝他搖了搖頭，繼續看向鏡麵。
    那抹雪白終於出現了，遙遙立於漫天風霜之中，靜靜地看著當初在死士懷中快要凍死的自己，又好像通過這鏡麵在看著他。
    虛實重疊，恍如隔世。接下來的一幕幕都是冷清寒的影子，從朝陽初升到晚幕降臨，冷清寒的身邊一直都有他。
    “師尊，師尊……”
    “嗯。”
    “師尊……”
    “嗯。”
    “師尊……”
    從怯生生的稚嫩嗓音到清爽的少年音，不知喚了幾百上千遍，冷清寒都會低低的應他。
    而今再喚一聲師尊，還會應他嗎？
    畫麵定格在了冷清寒昏迷在他懷中之時，孟歡伸出手還想再次觸碰冷清寒的臉，卻摸到了冰冷的鏡麵。
    “師尊……”
    無人應答。
    他雙手抱著鏡子，無法抑製的哭出了聲，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明明什麼都沒做過啊……
    白旭雪有些後悔的伸出手，想停止生死兩麵鏡的術法，結果那雪白的邊框突然似潑了墨一般，突然漆黑無比，整個鏡麵也轉動的極快，幾乎看不清裏麵的人影。
    白旭雪皺了下眉，孟歡的死時到了。
    身入上古魔蛟的孟歡會因何而死，或許是被誅殺，或許是被鎮壓都皆有可能，可令白旭雪沒想到的是，那鏡麵突然一片漆黑，然後便現出了一朵嫣麗異常的紅蓮出來，蓮瓣像是千萬熱血染就，邪氣四溢，幽魅無邊。
    不過僅僅隻有一瞬間，又被一簇紅豔詭火灼燒的一幹二淨，好像從來沒出現過般。
    白旭雪正待細看，一個可怖猙獰的惡鬼麵突然占據了整個鏡麵，嚇的他連連倒退了幾步。
    孟歡這才抬起頭，用力抹了下眼睛，往鏡上一瞧，不過是一片雪白，什麼也沒有。
    “你怎麼了？”孟歡站起身，疑惑的望向白旭雪。
    “沒……沒什麼……”白旭雪白著臉搖了搖頭，暗道，興許是自己喝多了，看錯了也不一定。
    “你酒量沒那麼差吧。”孟歡坐回了桌前，自顧自的拿起另一隻杯盞倒了一杯酒，隨口問了句，“可看到我是怎麼死的了嗎？”
    白旭雪渾身一僵，臉上有些不自然，卻還是開口道：“我方才隻顧著看你去了，沒注意鏡子。”
    孟歡沒有繼續發問，端著杯盞不說話。
    白旭雪鬆了口氣，坐下身看著孟歡道：“你今日喝的不少了，還是不要喝了吧。”
    “不喝，我會想他的。”
    孟歡一杯接一杯的喝下，直到攤手躺在地上，手裏的杯盞依舊緊握著不放。
    地上鋪了層厚厚的地布也不算涼，白旭雪拉不動他，隻好起身拿過一側床榻上的薄被輕輕蓋在了孟歡身上，起身拎著兩壇空了的酒壇離開了。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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