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八,小人敲詐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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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小人敲詐
    溫州平陽靈溪鎮北港村地保李玉生,三十四、五歲,是個好吃懶做的賭棍。常在河邊轉,沒有不濕腳。賭錢十有八九是輸錢多,贏錢少,久而久之,他家裏窮的一塌糊塗。
    除了祖上留下的兩間破舊的瓦房,其他什麼像樣的東西都沒有。
    門前雜亂窩囊,隻有一個碓窩和狗窩,還有一棵大柳樹。
    風和日麗,李玉生不願意下田種地,懶洋洋坐在樹下的竹椅子上乘陰涼。
    他手拿一根草棍,興致勃勃地撥弄著他身邊的一條小黃狗的卵蛋玩。小黃狗四腳超天,愜意地躺在地上任他擺弄。
    李玉生悠閑地唱起下流小調:“一更裏月牙兒剛剛出來,東莊的老秀才爬過了牆頭來,小奴家不是那樣的人……”
    這情景,正好被前來找他的靈溪小地痞範建百看見。
    他倆是賭友,臭味相投,非常要好。
    範建百走到李玉生身邊,一笑,蹲在他麵前,打趣道:“哥,我大嫂子也喜歡跟牠這樣玩嗎?”
    李玉生抬眼一看,啐道:“呸!你娘才喜歡這樣跟牠玩。”
    “看看,一句玩笑都經不起。”範建百一點也不生氣,挨近李玉生蹲下,一本正經地指著小黃狗問李玉生:“告訴兄弟,嫂子要是真跟它玩,你能把老嫂子怎麼樣?”
    李玉生笑道:“我不能把她怎麼樣,隻是她要是不跟它玩,世上哪有你啊?誰能生出你這狗雜種來啊?”
    範建百:“好了好了,我沒工夫跟你鬥嘴。天也不早了,我們下館子喝酒去,今天我請客。”
    李玉生心中詫異,不免問道:“你請我吃酒?稀罕!你範建百一向是把嘴伸在別人家的碗裏、鍋裏的,今天怎麼了?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嘿嘿,你是在牌桌上贏錢了?還是又偷到人家什麼值錢的東西了?”
    “哥,不瞞你說,我巴結上縣太爺了。”範建百臉厚如墻,絲毫不在乎李玉生的奚落。他滿臉得意忘形地笑著,說起話吐沫亂飛:“老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告訴你,現在兄弟已經在縣衙門裏做事啦。”
    李玉生好生奇怪:“哦,說來我聽聽。我做個地保還費了好大的勁,你這個小無賴居然也能混到縣大衙門裏做事了?難道縣太爺的小舅子娶的小老婆,是你小妹妹?”
    “放屁!告訴你,我現在是縣大衙捕快的眼線!縣太爺親口對我說了,等抓住莊以蒞、許鴻誌,我就能當正經捕快!到那時,我就是吃朝廷俸祿的人啦。”
    範建百洋洋得意,一臉壞笑,說話時眉飛色舞,腦勺後麵的那根稀毛小辮子在左右亂甩。
    李玉生:“啊,真的?”
    笵建白:“當然。今日兄弟來找你喝酒,還要給你老哥你指個財路。老兄,你也要發財啦!”
    李玉生一臉詫異:“我?我要發財了?怎麼發?媽的,這幾天我是抓到屎了,手臭。一上牌桌就輸,還能發財?”
    “能,當然能。”範建百詭詐地笑笑,明知故問:“村子大路口那一片好氣派的青磚瓦房,這家人你該認識吧?”
    “嗬嗬,林監生家,北港三歲伢子都知道。”李玉生大失所望,直搖頭:“他家是有錢,可人家不賭,想拉他家的人下水,等於是做夢。”
    範建百:“笨,跟他家還能玩什麼牌啊,我們直接到他家找他要錢!我打包票,要多少他都得老老實實掏給我們。”
    李玉生:“為什麼?他欠你的債?”
    範建百:“不是。”
    李玉生:“那你是抓住他家什麼把柄了?是嗎?我跟你說,他家可都是正經的人家。這林鍾英是個監生,老子是登仕郎,都是有功名的人,可不是好惹的。你別想發財想昏了頭,打他家的主意?林鍾英這個人眼裏可揉不下沙子。”
    範建百:“哼哼,他眼裏揉不下沙子我也要硬往他眼睛裏揉!”
    李玉生:“哦,你憑什麼?”
    笵建白:“哼,老哥,說不準這這朝廷要犯莊以蒞就藏在他家!”
    李玉生聞言一驚,問:“你怎麼知道?”
    範建百:“他倆的老娘是同胞親姐妹,他林鍾英跟莊以蒞是姨表兄弟啊。”
    李玉生聽後,不以為然搖搖頭,失望地說:“誰不知道他們是正兒八經親戚啊?這還能定人家什麼罪?能拿這事來訛詐他?你做夢去吧!”
    範建百連連冷笑,弦外有音地說:“可莊以蒞、許鴻誌在逃啊!官府正在到處搜捕他二人呀,嘿嘿,這倆人可是朝廷要犯哦!傻哥哥,你焉知這逃犯沒有藏在他家?”
    “有點意思了,接著說。”李玉生擠擠眼,聽出點門道了。
    範建百壞壞的說:“我來時,縣裏的師爺董世鬥跟我說了,林鍾英既是莊以蒞親戚,這莊以蒞就有可能藏在他家。何況,不久前他們還在一起吃飯交談過?要知道,官兵不來搜捕便罷,一來就是抄家!那可是雞犬不留的事啊!董師爺要我們裝作給他通風報信的樣子,叫他家出錢消災滅禍。不信他林鍾英就不怕搜查、抄家!他要是心疼財物,惜護名聲,他就得給銀子了事。”
    “好,你小子長見識了啊!”李玉生動了心,連連點頭:“對,我們就說是縣大衙裏師爺董世鬥說的,給銀兩千,可免去搜查,破財消災。不給錢那就要大禍臨頭!高!”
    “他要是給錢便罷,要是一毛不拔,我們就領官兵來抄他家!嘿嘿,他家值錢的東西可有不少!”範建百陰陰一笑,說:“李哥,你以前不是說過,你認識知府衙門的經曆朱宇泰嗎?”
    李玉生說:“不是認識,他是我親表兄。可他在溫州,幫不了什麼忙啊?”
    範建百眉飛色舞地說:“哈哈,朱大人現在就在靈溪。”
    李玉生滿臉狐疑:“他到靈溪來做什麼?”
    範建百說:“他正帶著官兵在靈溪搜捕莊以蒞、許鴻誌這兩個逃犯。”
    李玉山站起身,一腳踢開小狗,說:“好!要是我表哥帶兵,那就什麼都好說啦!姓林的就是隻鐵公雞,我也要拔它一大把毛!”
    範建百聞言大喜,說:“就這麼辦,我們先去酒館喝酒,然後再到林鍾英家去要錢。”
    ·
    林鍾英家的後廳,中堂有張長條供桌,供桌上有一尊白瓷觀音菩薩造像,菩薩像前有個香爐。
    林鍾英母親林溫氏雙手合掌,口中念念有詞,正在燒香拜佛,為外出避禍的姨侄莊以蒞祈禱平安。
    她的孫女林林詠蓮在一邊,說:“奶奶,你燒香拜菩薩有用嗎?”
    林溫氏:“有用。”
    林詠蓮:“菩薩在哪啊?”
    林溫氏:“在天上。蓮子,你要記住,頭上三尺有神靈。你看不見菩薩,可菩薩能看見你的一舉一動。”
    林鍾英則正在廳堂與父親林誌裕議論莊以蒞之事。
    林誌裕:“鍾英啊,最近有你表哥什麼消息嗎?”
    林鍾英:“沒有,不知道他父子二人和許師傅躲到什麼地方去了。”
    林誌裕歎道:“真是笑話,他莊以蒞怎麼會去造反呢?這不明明是在誣陷好人嗎?”
    林鍾英:“是啊,想不到縣令徐映台這麼下流、狠毒?”
    林誌裕:“唉,如今是好人受氣,壞人當道。這叫什麼世道啊?”
    下人走進來,說:“東家,地保李玉生與那個混混範建百來找你。”
    林鍾英奇怪地問:“他們來做什麼?”
    下人搖搖頭。
    林鍾英來到大門前,厭惡把李玉生與範建百堵在門口,淡淡問到:“二位找我什麼事?”
    李玉生煞有介事地說:“林先生,我來引見一下,這位範建百現在是縣衙的公差了,他有要事找你。”
    林鍾英認識笵建白,他冷笑著對笵建白道:“哦?嗬嗬,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你這個不務正業的人,現在居然也是官差了?哈哈!失敬,失敬。不知範公差找我有什麼事?”
    範建百也不理會林鍾英的嘲諷,開口就是狠毒的一招:“有人告發,朝廷要犯莊以蒞藏在你家。”
    林鍾英惱怒地說:“胡說八道!莊以蒞有半年都沒到我家走動了。”
    範建百:“誰給你做證啊?”
    林鍾英:“左鄰右舍都能作證。”
    範建百嘿嘿冷笑:“他現在是朝廷要犯,要是來的話,還能讓人看見?”
    林鍾英惱恨地瞪了他倆一眼,把手往屋子裏一伸,說:“嗬嗬,你要是這樣說話,就是有意來找茬了。好吧,請,請二位進屋仔細尋搜。莊以蒞若是藏在我家,我領下這個窩藏之罪。”
    李玉生故作寬容地笑道:“林先生不必動怒,我們奉行公事,也是身不由己。到府上來隻是替上司傳個話給你的,也是一片好意。”
    林鍾英:“你們的哪個上司?要你傳什麼話給我?”
    範建百搶過話頭,說:“林先生,你要知道官兵若是來到府上搜查,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縣裏刑房師爺董世鬥久聞林先生大名,存心想與你相與交往,他願意為你周旋周旋。隻要你出兩千銀子,他去為你疏通打點,這樣官兵就不會到你家來抄查了。”
    林鍾英沉下臉,嚴詞拒絕:“謝了。隻是我未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請轉告董世鬥,不用他費心周旋。”
    李玉生一聽不對路,便威脅道:“林先生,你掂掂分量,別拿雞蛋碰石頭!你與莊以蒞是姨表兄弟,說你窩藏罪犯,也不是沒有原因。不要事到臨頭,你去吃後悔藥!”
    裏邊,林誌裕聽到這裏,再也忍不住惱怒,走出來厲聲說:“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書吏董世鬥身在公門,竟敢公然敲詐勒索!大清朝王法何在?國法何存?”
    範建百:“嘿,我們是一番好意,想叫你家破財消災,你們怎麼這麼不識好歹啊?”
    林誌裕:“你們給我滾出去,別踩髒了我家的門檻!滾!”
    李、範二人料不到會是這種結果,一時不知所措。
    林鍾英凜然向他二人說道:“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斜,二位若不進去搜查,就說明你們也知道莊以蒞並不在我家,對不對?”
    李玉生與範建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張口結舌沒話了。
    林鍾英:“那就請回罷。”
    李玉生與範建百無奈,狼狽離去。
    他倆一走,林溫氏拉著孫女林詠蓮走出來說話了。
    林溫氏埋怨丈夫、兒子道:“唉,俗話說: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你們把事辦壞了!”
    林誌裕問:“我們怎麼把事情辦壞了?”
    林溫氏:“誰不知道這兩人都是無惡不作的地痞流氓啊?他們這一走,還能善罷甘休?難道你們沒聽說官兵在靈溪燒搶擄掠的事情?這幫丘八無事都能生非,他們在搜捕莊以蒞的時候,被他們無故毆打、審訊的人還少嗎?這兩個小人再一去搬弄是非,他們焉能不來找事?”
    林誌裕與林鍾英聽後,亦覺後悔。
    林鍾英說:“娘,事已至此,無法挽回。我終不能要向這種卑鄙小人低眉折腰,甘心受其訛詐啊。”
    林誌裕讚道:“說得是。”
    林溫氏接著又擔憂地說:“唉,事到如今,不能耍脾氣,逞英雄。依我看,你們爺倆還是出去避避風頭的好,萬一官兵來了,隨意捏造個罪名就能抓人。”
    林誌裕想想也是,就說:“也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惹不起,我們躲得起。”
    林鍾英為難地說:“娘,可我們怎能把你老人家一人留在家裏?我不放心啊。”
    林溫氏坦然說道:“嗨,你們隻管走,他們還能把我這半截都入土的老太婆能怎麼樣。”
    林鍾英:“娘,那我們就到瑞安林中凰伯伯家去避一避,他幾次帶信請我們去做客,皆因有事纏身,都沒能成行。這一次,正好可以了此夙願。”
    老太太:“好,有詠蓮在家陪伴我,你們放心去吧。”
    林鍾英:“詠蓮,在家要聽奶奶話。”
    林詠蓮:“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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