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默半蹲，手指探了探風襲的鼻息，終是噓出一口氣。
    “我還沒，沒死呢。”風襲用力地想用手把自己撐起來。
    臨默趕緊按下了他的雙肩：“都成這樣了，你還逞強？命大是嗎？”
    “傷口在哪裏？”臨默偏頭問風冉。
    風冉：“在肚子，被跳屍一手臂打在肚子上，都青紫了。”
    臨默起身，盯著默雅：“你會修複內傷嗎？”
    默雅微微點頭：“我會用一點點，但是不是很純熟。內傷比外傷難治。”
    子明也蹲下查看傷員：“我能掀開嗎？”
    風襲沒有回答，呆呆地望天。
    “嘶……”
    風襲呲牙咧嘴，有點痛苦。
    子明看完一眼，回頭：
    “髒腑受損，肚上瘀血青紫。”
    風冉擔憂，但也無可奈何，隨即腦中一股閃動，似是想起了什麼。
    “我們得離開這裏，我們院已經被入侵了。”
    所有人齊齊望向風冉。
    默雅吃驚：“你說，你說什麼？”
    臨默疑惑：“什麼入侵？”
    風冉說：“我們要離開這裏，師尊被心懷叵測之人害死了。這林中所有人都會死，師尊叫我們去艾晨島。不要呆在這裏。”
    “你們走吧”
    大家還沒消化過來，就看見地上躺著的風襲費勁地晃了晃手。
    眾人呆愣，不知所以。
    非他們錯，實在是事出唐突。
    臨默：“你能不能解釋地詳盡一些？我們怕是有點不懂。”
    “轟”一聲，遠處一團烈焰怒張，仿似地獄之花盛開，灼熱方圓幾裏。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得分不清左右。
    默雅難以置信地捂嘴驚呼：“那邊！”
    風冉：“來了，他們怕是要毀屍滅跡，徹底摧了我們的地方。”
    銘秋搖了搖頭，額頭兩縷發絲隨之晃動：“為什麼？為什麼？”
    臨默一聲大喝：“還愣著幹嘛？跑啊？”
    子明警惕地看著遠處“簌簌”的草動聲還有“砰砰”的跳動聲。
    眾人亦是回神驚覺這林中僵屍被吸引而至。
    子明一聲低語，極為慎重：“躲起來”
    臨默一把扯過子明：“你想幹嘛？”
    子明一眼掃視，沒有回話。
    臨默暗罵“混蛋！”
    默雅這時便拉住臨默欲一同躲在叢中。
    子明不動聲色，撂下一句“我去看看，你們藏好。”
    臨默剛想言語，就見對方一躍，攀住枝頭，直奔尊育院方向。
    “他娘的”臨默被扯得煩了，瞪了旁邊一眼。
    女孩立馬鬆手，語氣弱不禁風：“能不能先躲起來，好嗎？”
    臨默於心不忍，便拉著她貓在了一叢之間。
    子明臂力驚人，手握緊，晃蕩，飛起，著落那方。離的遠得，便是一腳踏樹，如一柄箭，“刺”向另頭。
    三下兩下間，子明到了近處幾棵樹，看見了尊育院內全景。
    “你們想幹嘛？”
    蹲下的共有十來名師尊，有幾個甚至白發蒼蒼，麵部皺褶。
    一名素衣白裳的男人仰天大笑：“我嗎？我想要幹嘛？哈哈，我想要幹嘛？”
    “當然是你們死了。”
    那人把頭朝下，惡狠狠地灼視著地上一群被按跪在地的師尊。
    一名眼球渾濁，骨瘦如柴的老人抬頭看著他：
    “井兒？是你嗎？井兒，你要幹嘛？”
    被喚作井兒的高大男人一通陰陽怪氣：
    “我啊？不是啊？井兒早就死啦，死透了，涼在那屍野荒地裏了”
    他湊近呼出一口氣“呢！”
    拔尖怪叫聽得人渾身不適。
    一名師尊終是忍受不住，破開嗓門大吼：“你個禽獸！月豐井，我們當初尊育院沒虧待你，你為何要這樣對我們？！！”
    月豐井縮頭掃視所有人，像極了巔瘋發狂之人。
    “你猜呢？”
    他一手捧住那名師尊的下巴，一巴掌扇了過去。
    “呸！”口水間夾帶血絲濺到豐井臉上。
    “沒關係，你們都會死的。我何必跟你計較？”豐井也不抹去唾液，隻是眼神寒光地看著他。
    他雙手握在身後，詭譎笑起走開。
    一刀橫起，師尊成一排，喉嚨一並劃開，全都倒地窒息身亡。
    “給我把這裏所有人都找出來，一個都不能少，尤其是那個最煩死人的”
    豐井一指，其他人皆匆匆而去。
    子明看不下去，便是想原路返回。
    窸窣兩聲掃動，子明知悉草叢有東西，便是靠樹挪轉，餘光探視。
    “吼！”
    跳屍怪叫跳動，三五成群直奔火場。
    待凶屍過樹，子明縱身跳落，落地瞬間不忘輕抱粗樹，降低動靜。
    一聲幾不可聞的“簌簌”聲，子明落地，俯身向前。
    “嘿！”
    默雅揮手，吐出一字周圍人都聽不清的招呼聲。
    子明蹙眉到他們跟前：“你們幹嘛？”
    銘秋走上前，想握住子明。子明甩開，她說：“怎麼樣了？我們的……”
    “都死了”
    銘秋眼中仿佛湧動著滔天巨浪，拍擊岸壁。
    “我看見的，都死了。割喉。”
    簡簡單單一句，帶來窒息夾雜“噼啪”爆聲的死寂。
    子明走到臨默麵前：“走吧。”
    “我廢了”又是那句話。
    子明轉頭：“你沒完了？”
    “我們分頭走吧，不然我會拖累你們的。”
    臨默眼神灰暗。
    默雅趕緊上前，拍住臨默的肩膀：“說什麼呢啦，肯定可以治好的，你放心。”
    臨默搖頭不是，唏噓一聲，跟上眾人。
    風冉和子明一人一胳膊架住風襲。
    “你們稍等”
    子明將風襲托付給他表弟，便又是騰躍而上。
    幾根樹枝吱呀幾聲怪叫，便是離去了。
    風冉也是衷心感歎：“這位仁兄臂力驚人啊！”
    默雅走到臨默身邊，對臨默微笑說：“臨默，你的手臂也挺粗的呀，能不能像子明一樣啊？”
    臨默尷尬撇開默雅放在自己臂膀上的芊芊細手。
    風冉心說：為什麼好處都給你占了！
    “我探過了，半公裏開外有一處江河，我們可以順流而下”子明在黑暗下顯出剛毅麵容。
    風冉催促：“那還等什麼，走吧！”
    途中再無言語，風冉沒話找話：“我說真是的，臨默你平時不跟我哥挺好關係的嗎？為什麼現如今都不肯幫忙扶著？莫不是鬧矛盾了？”
    臨默滿心滿心的失落灰意被這句話激得又愴然神傷。
    “誒”臨默輕聲回應：“我來了。”
    風冉疑惑：“怎麼了？都一副要死不活的？”
    默雅一聲責備：“師尊都犧牲了，沒你那麼心大！哼！”
    風冉尷尬，連忙對默雅致歉：“對不起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啊。”
    一股閑聊間，幾個人都抵達岸邊。
    子明手臂脫開風襲，又把他交給了他表弟。
    河邊有一排野生竹樹，稀疏錯落。
    子明抓住竹尖，折斷竹子，脫掉外身衣物，兩手捏緊，撕開成布。
    “你這樣容易著涼，把我的外衣穿上吧。”
    說完臨默就要脫。
    子明抓住他的手一語：“不用”後，放開，繼續幹活。
    臨默不堅持，“恩”一聲答應，也不幫忙，顧自坐在岸邊。
    風冉始終是茫然無措，風襲身上劇痛仍在，說一句話都將會嗆得肺部刺痛。
    無一時辰，兩排大竹筏完成，被連綁在一起，放入河道。
    河床微微蕩漾，一輪輪圓月被成片成片剝離散開。遠處的河流中粼粼波光，無數閃星幻做一盤棋譜，被投在水麵上。
    臨默又是一聲輕笑，嚇得默雅心神不定：“你怎麼啦？”
    “沒有，我想起了在課上我半死睡在地上不起，師尊怒斥我的狼狽樣。”
    默雅眼神漸漸暗淡，兩顆大眼也一如夜色裏髒兮兮的岩石，空洞，憂傷。
    同伐和臨伐的沒一個敢再說話，就隻是盯著前方的未知，前方的黑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