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夜與隱秘的流星雨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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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楚言,此時此刻是淩晨兩點,世界是一片死寂。我坐在天台上嘴裏含著真知棒,看天。
    我喜歡淩晨兩點的這份寂靜,空氣微濕,我可以順著空氣中的水汽想起小時候奶奶家門前的那棵樹。人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總是可以根據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想起另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其實這也沒什麼,可是世界上所有存在的東西都會受到世人兩麵態度,有人接受,有人討厭。林江遠就非常討厭我這個舉一反三的腦回路。因為我總喜歡在和他做愛時根據他某個細節想起他的某任女友。林江遠不止一次有些泄憤似的一邊頂撞我一邊恨恨道:媽的,老子應該第一個搞你。
    他每次這樣悔不當初時,我都會笑。沒辦法,有些事情是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的。無論是世界末日還是金融危機,都不能阻止我見證了林江遠每任女友輝煌史與消亡史的事實。我認得他每一個女朋友的臉,我也記得他們每一次的調情。我什麼都記得。所以,他拿我沒辦法。
    我第一次見到林江遠時,我還是樓下酒吧的服務生小妹。我們小縣城的酒吧永遠是喧喧嚷嚷,沒什麼實際性的規矩,大家來的就是玩,玩夠了就走,幾乎沒有鬧事的。畢竟誰又能玩著玩著就玩不起呢?你說是吧。林江遠在一個秋天的尾端出現在我們這個小酒吧的,天氣已經涼透了,雖然還沒到正式的冬天,但大家都當冬天過了。就算你穿著羽絨服出來也沒人笑話你。可是這個時候的林江遠還是不知死活地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筆直的如同麵條的黑色長褲,手裏夾著一根煙問我要微信號碼。
    林江遠這個人其實長得還不賴,尤其是在酒吧曖昧不清的燈光下,他就更有點讓人欲罷不能。可是那天我還是拒絕了他的請求,因為我手機老舊的不行,卡頓的已經打不開任何大容量的軟件了。這部手機除了打電話發短信,其他的功能早已名存實亡。所以我紅著臉拒絕了林江遠的請求,轉身又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林江遠並沒有在意我的反應,事實上可能根本也沒想注意我。或許以為和我曖昧一些我可以給他打個折扣,殊不知我這個人不懂情趣,也就懶得搭理我,開始撩別的女孩子去了。
    於是我就看著他一個星期換一個妹妹,每次來酒吧喝酒帶來的女孩子都身材高挑眉眼嫵媚,她們都喜歡手托下巴,聚精會神地聽他吹牛逼。然後他們再肆無忌憚地接吻。每次當他們熱烈地接吻時,我都像這家酒吧裏的某一件物品一樣,如同空氣一般靜靜地看著他們。
    情欲如同高速攀爬的藤蔓,它們在黑暗之中達到頂峰。我在這座酒吧裏看到了太多像林江遠這樣欲求不滿的年輕人,他們喜歡狂歡可自己卻又是孤寂得一言不發,他們喜歡帶著女孩子來這裏放縱,說著漫不經心的情話然後接吻。他們有時候還會帶著女孩在廁所隔間裏肆意地釋放,每次中場休息去衛生間都能聽到隔壁間沉悶的撞擊聲和隱忍的呻吟。他們製造出的荷爾蒙因子如同黑色的影飄蕩在這座酒吧的每一個角落。
    但林江遠在這個大群體中似乎又是有些與眾不同的,不知道是不是他向我要過微信的原因。我總覺得他與他們或多或少又有些不一樣。至少我在廁所格間裏沒有聽過他的喘息聲。
    那些被林江遠拋棄的女孩子都會跑到我這來喝酒,她們每一個人都是因為林江遠而認識的這家酒吧,所以被林江遠拋棄後,她們所剩下的唯一的寄托,也是這家酒吧。她們有時候來會碰上林江遠帶著別的女孩子。一般這個時候,她們都會變得格外沉默。在酒吧最陰暗的角落裏,她們拚著命般地喝酒,看著自己得不到的男人在擁別的女人入懷,卻一言不發。
    一夜過去後,這些女孩子就不會再來了。那些酒下肚後,她們對與林江遠的所有過往也就一笑泯恩仇了。大抵都是聰明的女孩子懂得不把時間浪費在無用的人身上。
    我與林江遠的這段孽緣發生在一個不尋常的夜晚。那天電台報道稱淩晨三點會有獅子座流星雨,老板大江說他和女朋友分手了他已經好幾天沒開葷了,今晚要提前走打個炮釋放一下。而我想等酒吧散場後買點啤酒回家涮火鍋,因為那天是我的生日。
    那天酒吧裏的人都散了,隻有林江遠還賴著不走。那天他也不同於往常,他身邊的卡座裏沒有新的女孩。至始至終隻有他一個人。他喝了個爛醉,我叫他走,他也不動。好像沒有聽到我在說什麼。我拿他沒辦法,看他和我也算是熟人,心想如果他還不清醒就先把他帶回我家。那天的結局就是,我拖著林江遠回了家。
    天曉得我一個一米六九十多斤的姑娘是怎麼拖著一個一米八不知道多少斤但如同一隻死豬一樣沉的男人回家的。門被打開後,我徹底支撐不住了,扯著林江遠一齊撲倒在地。我們在地板上躺了很久,期間我側過臉看著林江遠,發現林江遠這個人原來在白熾燈光下也挺好看的。怪不得有那麼多女孩喜歡他,願意為他流眼淚。他的睫毛很長,皮膚很白,按理說白得是有些女生氣,可他臉龐堅毅的棱角和頎長的身體又讓人無法對他有任何質疑。
    我就那麼看著他,這時,他的睫毛抖了抖,慢慢的露出半個眸子出來。他醒了。但緊接著他便有些狼狽地翻身,吐了我一地。我有些氣急敗壞地站起來,看著他無力地倚在門口的鞋櫃旁,雙眼失神。合著剛才的歲月靜好都是騙人的,林江遠的存在永遠是一個麻煩。於是我拖著疲憊的身子又開始打掃林江遠製造出來的垃圾。當我終於清理好林江遠也終於將地板收拾幹淨後,時間已經轉入淩晨。
    這時的林江遠清醒了很多,但雙眼仍是迷離,有點像一隻誤入別人領地的小獸。迷茫而又混沌。他嘴裏在喃喃,好像是叫著誰的名字,又好像在呼喚著即將走失的某段記憶鏈條。我湊過去想聽清楚一點,卻猝不及防的被他擁入懷裏。
    他嘴唇溫暖而又幹燥,像午夜裏暖熱的風刮過我每一寸肌膚。他親吻著我,從脖頸到鎖骨,再一路向下。疲憊到極致的我在他溫柔地撫慰下,漸漸放鬆了身體。他含住我身體的某一點時,我聽到自己清晰的呻吟聲。這道聲音與在酒吧廁所格間裏聽到的又不太一樣。像是某種溫柔的訴說,又或者是一種極盡纏綿的抒情。
    像露水包裹住鮮嫩的花骨,林江遠一次次吞沒了我——帶著無限柔情。
    窗外天空是昏暗的,但不時閃現出隱秘的光。我知道傳說中的獅子座流星雨真的降臨了,而濃厚的雲層遮住了那份驚心動魄的絢爛。所以我們隻能隔著雲彩看到如同鼓點般有節奏的光暈。整個夜幕逐漸變成一個被蒙著幕布演繹的舞台劇,神秘而又充滿禁果般的誘惑性。
    在那場隱秘神聖而又盛大的流星雨夜空下,我在林江遠一次又一次層遞的衝刺中達到頂峰。
    在激情的潮汐退卻時,我終於聽清了林江遠在說什麼。
    他在喊:蓮昭,蓮昭,我愛你。
    一遍又一遍。像極了對我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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