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辰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自己房間的，隻記得手機被他手心的汗浸濕，徹底罷了工。整整一夜他都沒有合眼，不停的回憶著月離和月月的共同之處。結論驚出他一身冷汗。
    淩辰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記不得對方的長相，隻恨當年沒有留下他的照片。可是長相並不是唯一的判斷條件。月離無論是性格，脾氣，習慣，智商，甚至連害怕的動物，都跟十年前的那個人無一不同。就連那調皮時的眼神，撒嬌時的媚態，還有賣萌時的傻呆，都與當年那個男人一模一樣。
    淩辰安撫著刹不住車的心跳，努力令自己平複下來。如果真的是他，為什麼他要隱瞞身份？他究竟有什麼難言之隱，又為什麼十年過去仍是少年之態？
    太多的問號充盈在淩辰的腦中，讓他輾轉反側，久不能寐。一直到天蒙蒙亮，還是毫無睡意，索性起來洗了個澡，去禪堂坐坐。剛一下樓，便碰上早起鍛煉的老馮，忍不住把自己的疑慮跟他講了講。
    老馮笑著問淩辰：“少爺是希望他是，還是希望他不是？”
    “我……”淩辰有些窘迫，“當然希望他是。”
    “那如果不是，會影響你對月離的看法嗎？”
    “那不會。”
    “既然是與不是根本不重要，又何必在意是不是呢？”老馮眯眼笑著說，“少爺，您也不是十年前的您了，不是嗎？”
    淩辰似懂非懂的望著老馮離開的背影，沉思了半天，才抬腳往禪堂走去。
    是啊，這世上有那麼多解釋不清的事，又怎麼可能事事探得究竟。就算他是當年那個他，自己還是當年的自己嗎？既然已經回來了，又何必在意他曾經是誰，隻要知道他現在是誰，就夠了吧。
    想清楚了的淩辰，腳步輕快了不少。走進禪堂，焚香禮拜，淩辰攤開紙張抄起了清靜經。一篇經文抄下來，身心清淨，氣脈通暢，整個人都清爽了很多。收拾桌案時看到月離抄的家規厚厚一疊擱在一旁，又忍不住拿起來端詳起來。
    “少爺，”老馮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過來，“祖宅召開家族會議，讓您過去一趟。二當家特別囑咐，要把月離少爺帶著。”
    淩辰心頭一緊，知道該來的總會來，可沒想到這麼快。他眉色一凜，嘩啦一聲站起身來，朝祖師畫像做了個問訊禮，便轉身要走。突然，他想起了什麼，又回頭看了畫像一眼，見那畫像沒有異常，這才鬆了一口氣，轉身走了。
    回到客廳，月離和秦朗已經在飯廳候著了。淩辰走了過去，上下打量了月離一番，見他氣色不錯，想著應該沒有大礙，這才放下了心，坐在了餐桌上。
    “趕緊吃飯，吃完跟我回祖宅。”
    月離嘴裏的東西塞得滿滿的，使勁兒點了點頭。倒是秦朗把碗往前一推，沒心情吃了。
    “才過了一晚上就興師問罪？那幫人是不是太急了點兒？”
    淩辰瞥了秦朗一眼，道：
    “老爺子時日不多了，見一麵少一麵了，能哄就哄著吧，盡量別刺激了他。”
    秦朗不幹了：“不是，是他二少爺犯錯在先，他們還惡人先告狀了？到底是誰刺激他？”
    淩辰斜眼瞅著氣急敗壞的秦朗直想笑：“你不是最喜歡二少爺了嗎？這會兒又抱的哪門子不平？”
    “我……”秦朗不承認，“不是，誰喜歡二少爺了？”
    月離端著豆漿大碗喝的唏了呼嚕，完全不顧及桌上其他人的感受，喝完一抹嘴，很滿足地打了個飽隔。見淩辰一臉嫌棄的往旁邊挪了挪，嘿嘿笑了起來。這一笑不要緊，扯到了受傷的嘴角，哎喲叫了一聲，這下可把某人的心紮疼了，嗬斥一句：
    “一天到晚冒冒失失！等會去祖宅可給我長點兒心。問你是誰怎麼答知道嗎？”
    月離揉著青腫的腮幫子，委屈巴巴的點了點頭。
    “下手沒點兒輕重。”淩辰又罵了一句，一口油條咬的那叫一個幽怨。
    “我沒有……”月離一臉懵逼，直見秦朗朝他使眼色，這才明白淩辰罵的不是他。傻孩子一感動，剛才還委屈巴巴的臉又笑成了一朵大喇叭花兒。
    吃完早飯，三人驅車朝祖宅趕去。
    莊嚴肅穆的淩氏祠堂雖然從龍城遷到金州，卻完全仿照原貌重建，與三十年前無異，盡透屹立百年之家族威嚴。月離顧不得欣賞院裏的風景，提著一口氣跟著淩辰邁進了祠堂的朱漆門檻，秦朗身份不便入宗祠，留在門檻外頭待命。
    一進門，便見身穿白色棉麻禪修服的淩雲龍立在門口招呼賓客，見淩辰來了，連忙上前打了個招呼，麵色很不自然。
    淩辰毫不理會，徑直朝祖宗牌位走去。
    月離瞥了淩雲龍一眼，見那麵如冠玉，書生氣十足的男子目光一垂向他施禮，點了下頭，便追上了淩辰腳步。
    鞠躬行禮，淨手上香。月離則老老實實地跟在淩辰身後，寸步不離。隻見淩老爺子正襟危坐在祠堂上座，兩邊坐著家族宗親。玄青則坐在淩天風右邊第一個座位上，正笑眯眯的跟宗親們寒暄交談。
    三十年過去了，當初那位年輕力壯宅心仁厚的家宅新主，現如今已風燭殘年。世間八苦之生老病死，第一次生生呈現在月離麵前。短短幾十載對天界仙神來講不過轉瞬，卻承載了凡人的一生。正如凡人看蜉蝣，朝生暮死。想想離去幾十日，回來麵對的便是一堆白骨，月離的心髒不禁抽搐了一下。
    “爸，師父，各位叔伯。”龍燁站定，向各位長輩行禮問安。
    “這位是……”見到生麵孔，有人發問。
    “這是我尋來的護法仙師，月離。”淩辰說著，轉身瞥了月離一眼，“跟大家打個招呼。”
    月離得令，穩穩當當的向各位鞠了一躬。隻聽到祠堂內喧嘩四起，議論聲此起彼伏。
    “仙師？你的意思是說……”淩天風有些激動的拄著拐杖站起身來。
    “是，我已經破了封印。”
    淩辰此話一出，整個祠堂都炸了。原本的宗族會議日程全部打亂，所有人都被這個消息衝擊得無法平靜，有人歡喜，有人憂。
    “快來讓我瞧瞧。”老爺子顫巍巍地伸出手，激動的上下打量著湊上前的淩辰，好像找著了失散多年的親生骨肉似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蒼天有眼啊，蒼天有眼！”老爺子激動地眼裏吟著淚，“讓我在有生之年，看著我兒……度過難關。老天不亡我淩家啊！”淩天風仰天長歎，“到了那邊兒，我可以給列祖列宗們一個交代了！”
    “老爺，這麼高興的日子別說這種話。”扶著老爺子的老管家勸道。
    “你……”老爺子顫抖的手又伸向了月離，“就是幫我兒破印的仙師？”
    月離微微欠身，有禮的回道：“仙師不敢當，隻是自幼學了些道法，能幫上大少爺是月離的榮幸。”
    望著那沒個正型的二缺到了正式場合竟然如此沉穩持重，規矩知禮，淩辰意外之餘，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下了。
    “好，好！”淩天風顫巍巍地抓住了月離的手。接觸的瞬間，月離頓感不妙，老人氣數已盡，時日恐怕不多了。
    “以後，淩辰和淩家，都靠你了。”
    “老爺放心，月離定當竭盡全力，效忠少爺，守衛淩家。”月離堅定地回答道。
    淩辰盯著陌生的月離目光發直，這還是那個一天到晚沒個正形兒的傻缺嗎？
    見淩辰一個勁兒的盯著他看，月離有點慌，低聲嘟囔：“你老看我幹嘛？我臉上有東西嗎？早上忘了洗臉，咳咳，快幫我擦擦。”
    聽到這話，淩辰舒了一口氣，沒錯，還是那個傻缺，如假包換。
    原本打算參淩辰一本挫挫他的銳氣，誰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竟然把淩辰的封印給破了，那幫撐淩雲龍的宗親別提多慪氣。你說破印就破印？隨便找一小鮮肉過來就能冒充仙師？我還說我是無量天尊下凡呢。淩雲龍後備團主力淩天呈不樂意了，第一個站了出來。
    “淩辰，恭喜恭喜啊。”
    淩天呈是淩天風的三個堂弟之一，淩辰的堂叔，四十出頭，跟玄青年齡相仿。當年淩天風當選族長時，他不過十四五歲。這些年來一直跟淩雲龍來往密切，另外兩個堂弟也在他的帶領下納入淩雲龍麾下，一直在為淩雲龍奪權出謀劃策。
    倒不是說他不想交好真龍太子，隻是淩辰這人實在難以親近，霸道跋扈，專製蠻橫不說，光他那份鐵麵無私，就不知道得罪了多少集團裏的宗親家屬。淩辰不是不明白這幫人想要什麼，但是他就是憎惡這種不正之風，堅決不與他們同流合汙，於是徹底把那幫人得罪了個透，同時也就便宜了淩雲龍。
    月離說的對，得人心者得天下。在這方麵，淩辰敗的一塌塗地，想打個翻身仗都難。
    “三叔。”淩辰垂目喊了一聲，麵色冷冷淡淡，沒有一絲溫度。
    

    作者閑話：

    謝謝寶寶們一個月來的支持和捧場，原創大賽還剩最後兩天，衝刺一下，保持前十的好成績，枝枝投起來，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