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你和我走吧
    “你以為我忍得下去？我真的沒辦法。”
    嚴慎苦笑了下，扶著左腿慢慢地抬起，放到茶幾上，智能假肢還是很硬的，楚洛幫了一把，這才放到茶幾上。
    拉高褲腿，露出假腳。
    左膝蓋以下都是假的，穿上襪子套上鞋子，還是假的。
    “結案了，那份結案報告誰能相信？白鶴鳴為了這份結案報告砸了辦公室，和我關係不錯的人都去找我家裏人，必須嚴查，這裏邊有問題，家裏不查了。我醒了以後，看到這份報告，我也不認，我開的車是嚴琛送我的，新車怎麼會有刹車問題？隻要一查就查清楚。我媽一看我要打電話徹查，我媽直接就給我跪下了。”
    楚洛眼睛都瞪圓了，難以置信。
    “我媽求我就這樣吧，就是對方司機的錯。是那司機撞得我，和別人無關。警方都有了結案報告，我在查，有什麼用。她差點失去一個兒子，她不想真的失去一個兒子！”
    “所以你認了？”
    “沒有。那些身份地位家族企業都無所謂的，我可以再賺回來。但我的腿可真的沒了。這長不出來了。我媽就把嚴琛的孩子抱給我了。我清醒那會，嚴琛的孩子三個月多一點點，白白嫩嫩大眼睛，吃著手，是個小光頭但真的很可愛。大眼睛占了一半的臉，天真無邪的。那小拳頭像個小包子，抓著我的手指頭，抓的緊緊的，對我笑。病久了看什麼都煩，脾氣也差，這孩子就在我懷裏對我笑，可以不喜歡孩子，但麵對孩子的純真笑容心情真的很好。我要宰了嚴琛，這孩子就沒爸了，才三個月，太可憐了。我恨嚴琛，恨我父母的縱容包庇，我可以心狠，但我真的沒辦法毀了這麼小的孩子。”
    “你媽媽就是利用你的心軟了。”
    “我也想過，我把嚴琛弄個高位截癱，植物人，我所承受得讓他承受一遍。他死了他老婆改嫁，我把孩子的撫養權要回來，我把這孩子養大成人，我可以不婚隻有這麼一個孩子。但是不行啊，孩子這輩子也毀了，無父無母長大後會不會被歧視？他在我身邊對我什麼看法？我是撫育他長大的大伯，也是殺死他父親逼走他母親的凶手。他會矛盾嗎？我和他沒有仇，我這麼做真的要牽連無辜了。就為了這孩子對我那麼一笑，我認了。就是司機的錯。和別人無關。”
    “你向你家親情屈服了。”
    理解嚴慎了，家長們的哀求，父母的包庇，曉以大義，糖衣炮彈，跪地求饒，用孩子來逼迫，嚴慎隻好妥協。
    “你經常聽相聲，郭老師有那麼一段很經典的你肯定知道，我也反複的聽。就那句，不知道出什麼事兒就有人勸你大度。當時我都笑瘋了。這話真用我身上了，我摔倒了有人勸我站起來繼續！我截肢了有人說真腿假腿都差不多。他們截肢過嗎？知道適應假肢多難嗎？知道三十三歲在學走路多丟人嗎？我真想說一句你們死不死啊。但我所接受的教育讓我說不出這話啊。你知道我最恨的時候怎麼想的嗎？我把他們的腿都打斷，一起坐輪椅，一起裝假肢，我也輕鬆的對他們說站起來走兩步！”
    嚴慎笑出聲，沒事兒走兩步！哈哈，多經典的詞兒。
    笑過之後就是無奈。
    “我心疼可憐他們，誰來心疼我？我們家的生意是家族式的，一開始做生意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有，後來幾乎所有親戚都摻了一些。我能出院了回到家，所有親戚都來了，勸我不要忙著接公司，臥病太久了不了解行情，其實我知道，他們怕的是頻繁更換領導者對他們的財產股份有影響。嚴琛知道我已經恨他了，怕我會報複怕我會東山再起，美其名曰讓我休養身體，不過是把我養得徹底殘廢了。身體的殘缺不是殘廢，隻有內心深處認同自己是個殘疾一事無成那才真的殘廢了。”
    “他接管公司兩年半，人心收買了，關係打好了，羽翼豐滿了，你在這也沒什麼立足之地了。你和我走吧。”
    楚洛拉住了嚴慎的手。
    嚴慎心裏多苦他知道，不是嚴慎窩囊，是嚴慎敗在親情下，不得不妥協。
    嚴慎雄心壯誌，那麼驕傲的人，不該被埋沒在塵土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