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永生之門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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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獵沙塵席卷而來,鋪天蓋地的黃,就像膻味十足的羊毛頭巾,既令人失去方向感更讓鼻子難以順暢地呼吸。
駝隊以每小時五、六公裏的速度頂風前行,一行二十人沒有任何交流甚至是眼神的交集。但這群亡命之徒的神情早已從出發前的興奮憧憬,變成夾帶著恐懼的麻木。沙塵中的駝隊,宛如海上的幽靈船。
繞行至沙丘的側背風麵,沈琳卸下駝背上的爐具,煮上一銅壺奶茶。
小薑嫌棄地丟開裹滿沙子的饢餅,剛打開的金槍魚罐頭眨眼變成了土罐頭。
“馬老板,沙塵實在太厲害了,駱駝喝的水也不多了,咱們得去克孜塔克休整兩天”。喂完駱駝的烏依提銅壺倒了一茶缸奶茶,連同沙塵奶蓋一起喝幹。
老蔣提起銅壺又再放下,拿了瓶水遞給馬叔,道:“咱吃了四天土,是該找塊地歇歇了”。最難以忍受的是每晚睡在駱駝旁,一言難盡的動物氣味,令安然入眠都變成了奢望。
小薑連打十幾個噴嚏,眼淚汪汪看著馬叔。
“克孜塔克在哪”?馬叔啃了兩口饢便丟開了,漱完口,感覺鼻子很難受。
“克孜塔克是個沙漠村,北上沙漠腹地的最後一個補給點”。
馬叔看了眼沈琳懷裏睡意正濃的阿依慕,點頭警告他:“別想耍花樣”。
風卷黃沙,刮得天地一片混沌。稍事休息,駝隊調轉方向由頂風改為側順風行進。
阿依慕騎著匹小駱駝在風沙中奔跑,明麗的紅色,一掃滿眼的灰霾,整支駝隊為之加快了速度。
一塊被沙漠環繞的赤色戈壁,聳立著一座蘑菇形狀的赤色砂岩山,克孜塔克因此得名。
戈壁灘很大,村子很小。院子很大,房子很小。一座孤零零的院落,成就了沙漠戈壁中的村落。
烏依從土坯院牆上的某個破洞裏掏出把鑰匙,捅開門上的掛鎖,牽引駝隊進入院子。
石灰刷的外牆畫滿飛騰的火焰,房門上的彩繪已斑駁得看不出圖案,但繁複的木刻線條清晰地顯示著它曾經的華麗。
“這裏的人仍然信仰拜火教”。小薑圍著房子轉了一圈:“老蔡,知會弟兄們都待在院子裏”。
烏依將駱駝趕進後院角的牲口棚,一頭汗地小跑過來:“薑老板是個大行家,這個地方,房子不能隨便進,更不能去院子後麵的星星庫都克,裏麵住著妖怪”。
老蔡百思不得其解地琢磨著房門上線刻的圖案,蘑菇山下寸草不生的紅戈壁,難道曾是片風吹草低的綠洲?
一行人在院子裏支帳篷宿營,小薑吩咐倆夥計去巡視院子附近的情況。
然而,直至開晚飯也沒見人回來。預感很糟,馬叔決定親自出馬。
紅戈壁灘麵積約四、五平方公裏,形若人的腳丫,五個腳趾清晰可辨。前腳掌與沙漠相連,紅黃之間似有無形的界限,互不侵犯。後腳跟抵著蘑菇山,兩條交彙深切的溝穀,將兩者拉開距離。
距離產生美,凸顯克孜塔克的挺拔雄壯,如航燈矗立於戈壁荒野。
老蔡越走越慢,時不時蹲下身查看地麵。
“這座城,千餘年前毀於大火,幾乎沒有留下印記”。小薑拉起老蔡:“我預感到了潛在的威脅”。他快步往回走:“馬上回院子整理裝備,離開這”。
“天就快黑了,要走也得明天”。老蔡皺眉應道:“都去找生火的東西,越多越好”。
無際的沙漠戈壁,寸草不生。
“我去宰了烏依”。肥仔咬牙切齒朝院子方向走。
餘輝消沉,崇崇如鬼魅的人影消融於逐漸濃稠的暮色間。
“這地很邪門”。陣陣腐敗的酸臭隨幹燥冷冽的風擴散,馬叔相信能在沙漠裏找到湖泊,卻絕無可能出現一片沼澤。熟悉的氣味,一擊而中他心底最深處的恐懼。
順著氣味飄來的方向,他拄著手杖俯視深切的溝穀。清淺霧氣自穀底婀娜升騰,星星點點的螢光穿透薄霧,給冷風呼嘯的夜平添些許溫暖。
溢上斷崖的霧氣沿地麵流淌,朝向低窪處彙聚。
“霧氣有毒,我們得回院子,那裏地勢高”。老蔡探頭看向腳下的溝穀,逐漸濃厚的霧,遮住了莫名閃爍的光斑。
一行人打著強光手電往回走,院門前,肥仔一手搭在低矮的土牆上,夾在指間的香煙火被風吹得一閃一閃,卻看不清他在做什麼。
“肥哥不是說要宰了那維子麼”?孫二毛拍拍他肩膀。
肥仔一頭栽倒,與戈壁石灘親密接觸的瞬間,發出“咣”的類似敲梆子的詭異響聲。
“我去,神馬狀況”。驚懼奔突的孫二毛顧不上撿甩出老遠的手電,直接與後來者撞了個四仰八叉。
健碩的肥仔像段幹枯變形的木頭,仰麵朝天地不住晃蕩。
老蔡渾身浮起白毛霜,幹屍肥仔的眼球不見了,骷髏眼眶搭配張大得幾乎令下巴脫臼的嘴,著實令人膽寒。
“別碰他”。馬叔沉聲阻止正欲靠近查看的老蔡,槍法奇準地幹掉拍過肥仔肩膀的孫二毛和被他撞翻的韓誌平四人。
一切發生得風馳電掣,驚恐交集的目光中,五具屍體迅速脫水成幹屍,眼眶塌陷,眼球被藍色螢火攪得稀爛,直至變成骷髏方才隱滅。
“離開這,立即……馬上……”小薑抖若篩糠。
馬叔叼著煙,用手杖挑起掉落在門前的鑰匙,捅開掛鎖:“土牆不幹淨,都離著遠些”。拍拍小薑的背,安慰道:“我們要找的地就在附近,唯有守住院子,烏依才會出現”。
“馬叔,您去殺了那維子”。
“我不僅不會殺他,還會多給他錢”。馬叔邊說邊翻找出一盒蚊香:“我們露宿一晚,以免招暗算”。
認識馬叔的人都知道他有三絕,皮厚、心黑、手辣,從不輕易饒人。
“烏依知道的,遠比我們想要的還多”。他摁熄煙頭,眼底一閃而過的狠厲,才是眾人所熟悉的馬叔。
蚊香濃重的煙氣嗆得小薑一宿未眠,天蒙蒙亮時,緊鎖著門的房子裏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異響。
馬叔用銅杖首砸開鎖具,站在被捅開的門前向裏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