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錢和成子不敢猶豫，邊檢查裝備護具，緊跟秦安爬上陰陽魚鈣化池沿。
    極度黑暗，地下河空腔霎時被水充滿，雙腳被緊緊纏繞住的秦安，能感覺的唯有窒息。
    急流中，拖拽住腳踝的力迅疾向上延伸，化作膜狀，將她包裹起來。秦安不敢掙紮，嘴裏咬著小手電，曲右臂護住麵部，竭力撐起呼吸空間，左手下探，拔出褲腿插袋裏的青銅短刀。手電光被一層薄如蟬翼的淺粉色彈力膜覆蓋，斑斕的熒光如夢如幻。
    腔腸動物的刺絲囊毒素，能使人麻痹。青銅短刀對準珠鏈般閃爍的熒光用力捅去，那是它的神經鏈。
    極度窒息的壓縮力驟然退去，秦安自感像極了嘔吐物，被噴射出去。幸得降落在沙地上，幼沙鬆軟，帶著暖意。
    “我去”。咬著手電筒的牙磕出了血，秦安揉搓酸脹的腮幫子，吐出嘴裏鹹澀的水。水潭被白色幼沙所環繞，幽藍得深不可測，密密麻麻的桃紅色水母漂浮其間，個小的也賽過她腦袋大。
    秦安很頭大，六個人形囊包氽在水中，奮力掙紮的像老錢，離她不遠的成子，慘白的臉繃在囊衣下，生死莫名。
    撈人要緊，先從活人下手。掏出藏背包夾層裏的十字弩，五支青銅箭矢盡數命中目標的神經鏈。
    嘔吐物包括老錢、安德魯、大邱、成子的鐵哥們老桑和錘子。
    秦安顧不上查看活人，揪著水母的纏繞刺絲囊，使出吃奶的勁將成子拖出水。老錢緩過氣，連滾帶爬地過來幫忙。
    “你的刀不尋常”。厚實的刀脊上，重名鳥肉翮而飛。
    秦安斬斷水母射出的刺絲，劃破囊衣，解開成子的衣領扣和褲帶，給他做心肺複蘇。十多分鍾的不懈努力，終於取得成效。
    “他對水母的毒素過敏，我包的防水夾層裏有疫苗”。
    老錢忍下莫名煩躁，從包底裏掏出一密封盒。
    隨著針劑緩緩推入，成子吐出幾口鹹水，呼吸趨於平穩。秦安給他喂了倆包治百病的安眠藥，將藥瓶拋給老錢。
    “在這麼邪門的地方睡覺，你是嫌死得不夠快呢”。老錢沒好氣地揮落藥瓶。
    “睡死了總好過癲狂而死”。秦安撿起瓶子，看向其他人。
    “我現在很想殺人，所以打算吃藥好好睡一覺”。安德魯操著生硬的中國話，衝秦安攤開手掌。
    眼瞅著老外雇主不打算走了，成子也尚未清醒，且人人心底都翻騰著殺人的欲望，如此險境，一旦失去相互間的信任，沒人能夠安全地走出去。
    安德魯率先吞下藥丸，衝昏昏欲睡的秦安笑道：“Ms秦，給你講個睡前故事”。也不管她是否應承，自顧自開說：“我特喜歡毒蛇，十五歲時碰上一條太攀蛇，對峙四小時後，我捉住了它”。他一臉得意地舔舔嘴唇：“被太攀蛇咬的致死率為100%，沒人敢徒手捉太攀蛇”。
    “不作死就不會死”。秦安瞌睡迷糊地接口：“好在小屁孩遇到了奇跡，否則我們不可能認識”。
    安德魯抻抻腰腿，脫了鞋，將倆大腳丫舒坦地泡進水裏：“直到我被那東西蟄了，才明白為何能徒手捉住太攀蛇”。他指指秦安的腿腳，示意她向自己學習：“一隻水螅吸在蛇尾上，跟我的食指一樣長，它刺了我，我就暈了。醒來的時候，我爸媽激動得差點死掉，我昏迷了一百八十天。趙先生成功提取了水螅毒素，製取疫苗救活了我。我學習生物醫藥工程，是受到趙先生的指引”。他看著水潭裏漂浮如雲霞的桃花水母：“它們在這裏存活了成百上千年，比我遇到的水螅進化得更高級”。
    “那又如何，它們依舊是群低級生物”。
    “可它們獲得了永生”。安德魯羨羨低歎：“真令我驚歎，人類幾千年的追求，它們輕易就實現了”。
    秦安環顧四周，嗤笑：“在這麼個暗無天日的地方永生，我寧願死”。
    “你不懂生命的珍貴”。安德魯憤憤咆哮：“如果能得到永生，我們就不再會有失去親人的痛苦”。
    秦安沒接話茬，顯是睡著了。
    “人都不死，地球這會子估計已經重得掉黑洞裏了”。成子被憤怒的安德魯吵醒，努力抻長酸軟無力的胳膊腿腳。
    老錢瞌睡迷糊地拍拍他：“小子，沒事吧”？
    “暫時死不了”。成子覺得嘴裏又鹹又澀，掏出插袋裏僅剩的半瓶礦泉水。
    “不要吃任何東西”。安德魯大聲喝止：“現在，我們的消化係統裏有無數小水螅，它們更喜歡鹹水”。他指指泡水裏的腳丫：“保持不動，它們就會回到水潭裏”。
    “水潭裏，它們的爹媽更恐怖”。成子心有餘悸地看著手電光裏瑰麗的水母群。
    “它們不會攻擊孵化箱”。安德魯撿起老錢扔回到秦安手邊的藥瓶：“她的確是趙先生的妻子”。
    “趙先生是什麼人”？
    “中國人”。
    臥草，成子心底裏暗罵，廢話連篇的老外，沒幾句話契合正題。
    “一個很牛逼的中國人”。安德魯嘟囔著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