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監聽秦安的實習生說，秦安和秦琛驅車連夜趕往眉縣。交通卡定位信號沒有變化，她應該沒帶錢包，好在通過GPS定位了她的車。
    秦琛在野地裏搭起兩頂單人帳篷，秦安啃了塊壓縮餅幹，隨即鑽進睡袋。
    她要在星空下，認認真真地做夢。
    秦琛披著睡袋，坐在敞開門的帳篷裏，默默熄滅照明燈。秦嶺的深夜，寒冷且寂靜。
    秦安睡得很不踏實，整夜輾轉反側。
    秦琛一夜沒睡，空易拉罐裏屯了幾十個煙頭。
    張偉將越野車停進樹林，蹲守的實習生李曉領著他穿過雜樹林。秦安選的宿營地在一塊突兀的岩石上，帳篷迎著風不住搖晃，車停在岩石下的野路盡頭，車頂行李架上固定著一隻半米見方的籠子，四隻栗色頭頂鳳冠狀羽冠的尖喙鳥，發出“呼呼呼”的奇特叫聲。
    望遠鏡裏的秦琛與秦琖頗為相似，秦安搖搖晃晃鑽出帳篷，臉色白得發青。
    “張隊，籠子裏的鳥學名叫戴勝，是吃害蟲的好鳥”。李曉啃著熱乎乎的肉夾饃。
    秦琛打開鳥籠，舉著高倍望遠鏡觀察放飛戴勝的飛行軌跡。
    秦安抽濕巾抹了把臉，一邊啃壓縮餅幹，一手拿筆塗塗畫畫。
    張偉很奇怪，這倆人似乎不打算走了，輪流拿望遠鏡觀察樹林裏的飛鳥，秦琛還在澗溪裏下網，搞得跟生物學者似的。
    直至傍晚，倆人吃完烤魚，秦琛收拾起帳篷，打開車大燈。
    “在秦嶺裏開夜車，不是找死麼”？李曉凍得呲裏哈啦。
    “他們放飛的那幾隻戴勝有問題”。張偉暗罵自己愚蠢，鳥身上肯定安裝了追蹤器。
    一道黑影“呼呼”叫著停在籠子頂上，用尖尖的長喙整理飛羽。
    黑暗裏的光點格外顯眼，秦琛打著強光手電，懷裏抱著團草窠似的東西走出樹林，而後亮起的是電腦顯示屏。
    張偉很想看清楚那團東西是什麼，但秦琛動作很快，直接將它塞進車後座。
    放飛的戴勝陸續飛回，秦琛給鳥籠罩上棉套。車顛簸著緩慢駛往秦嶺深處。
    “張隊，我們要跟上麼”？李曉剛拿到駕照，正是技癢難耐的階段。
    “你能行”？張偉叫搭檔戚峰和李曉的師傅裘琦回眉縣，既然有人興致勃勃，那就拉出來好好曆練。
    小夥子果然精力充沛，電子設備玩得賊溜，用SAR係統輔助開夜路，大大提高了夜駕安全度。
    李曉聯接了秦安的車載係統，即便兩車有段距離，也絕不會跟丟。
    秦安的車走得很慢，軌跡雜亂。
    “張隊，我感覺他們在找東西”。副駕座上的李曉摸著光溜溜的下巴頦：“您說他們會是在尋找古墓葬麼”？
    張偉瞪他一眼：“一邊歇著去”。
    黎明前，秦安的車駛進一片山坳。頭頂上是黑森森的原始冷杉林，緩坡長滿雜亂的次生林，枯草敗葉下的礫石灘，嚴峻考驗著駕駛者的技術和車輛性能。
    不愧是霸道，四十度的礫石陡坡輕鬆上行，李曉咋舌看著車燈隱沒在原始密林中：“張隊，您在車裏坐鎮，我上去看看情況”。
    “路不好走，小心別摔了”。
    李曉沿著車輪碾壓的印跡，揪著樹叉草根往上爬。遠遠看見秦琛站在山巔突兀的岩石上仰望繁星點點的天空，秦安拄著手杖坐在石頭上，俯視著腳下的山坳。
    半個多小時後，天空終於泛白。李曉走近停冷杉林裏的車，車後座的盒子裏竟是兩窩雛鳥，每個草窠裏有七八隻戴勝雛鳥擠挨在一起。
    張偉也是一頭霧水，這倆人帶著戴勝全家漫山轉悠，究竟在找什麼？
    能夠肯定的是，他們尋找的東西不大。
    霸道下到山坳的次生林裏，秦琛捧著兩窩雛鳥，幫它們尋找合適的安家地。
    親鳥飛出籠子，忙碌著給餓得咕咕叫的雛鳥喂食。
    “小安，你來看”。秦琛把望遠鏡拋給她。
    李曉從望遠鏡裏看見，一隻戴勝親鳥叼著坨白兮兮的肉飛回巢穴。
    “確定它的飛行路線”。秦安的嚷嚷聲，張偉聽得一清二楚。
    “小安，這兒有個冒氣洞”。冒氣洞是天坑的前世，地下河的今生。
    “秦安，你在找什麼”？張偉懶得再費力揣度，駐車在霸道車頭前。
    秦安愣了下，隨口應道：“找人”。腳正疼得挨不了地，撐著車頭丟了手杖：“你扶著我，我帶你去看自然奇觀”。
    張偉和李曉下車架起她，秦安指著叢生的次生林：“樹林那邊有個小水潭，輕輕走過去，別驚了鳥”。
    仨站定在樹林的蔭蔽裏，秦安把望遠鏡遞給張偉。一隻親鳥銜著根細長的嫩草莖飛來，輕盈落在水潭邊的岩石上，靈巧的尖喙將草莖插入水裏，四隻戴勝你來我往，小水潭很快變得綠意盎然。
    望遠鏡裏出現了一個緩緩移動的白點，不多久四隻戴勝親鳥各叼著坨食物飛回鳥巢。
    乘著親鳥們喂食的功夫，仨走到水潭邊，一隻拳頭大的白色空殼漂在水麵上。
    李曉從沒見過這麼大個的蝸牛。
    又一隻白蝸牛順著插入水底石縫裏的嫩草莖爬出水麵，四隻親鳥配合有序，很快將其瓜分。
    李曉難以置信地眨巴眼睛，撈起水麵上的五個空殼：“這些鳥居然會用工具釣蝸牛”？
    秦琛把鳥巢抱回車後座，隨手撿了塊石頭，在水潭周圍的岩石上敲敲打打，一直倚靠著石頭作支撐的秦安衝他打了個OK的手勢。
    秦琛叫張偉把車開進樹林：“今天您沒穿製服，我能否將您倆當做路人”？
    張偉笑著點頭：“秦安很有意思，我信她”。
    “我要炸了那個水潭，您不會把我們逮進局子”？
    “非法持有爆炸物，就夠你進局裏喝一壺的”。張偉本想點煙，看著他手裏的炸藥、雷管，隻好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