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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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表秦氏各分支的後裔恭謹地肅立在院子裏。
    祠堂裏青煙繚繞,秦守臣捧著紅漆盤走到祠堂門前,跪在門檻外三叩首。
    三叔公秦仲闈起身走到門前,從秦守臣手裏接過紅漆盤,放在祠堂的供桌上。
    跪在祠堂裏的秦琥起身點燃三支檀香,插入供桌中央的香爐。在祠堂正梁下架起竹梯,秦琥爬上房梁,從房梁的楔子裏夾出一片黃草紙。
    三叔公秦中闈、九叔公秦仲闐、十叔公秦仲閶同時翻開自己的骨籌放入漆盤。
    秦守臣跨進祠堂,將象征秦氏本家的青銅籌放置在祖父棺頭。捧起族規,秦腔朗朗,古韻悠悠。
    秦仲闐摘下掛在門楣邊的老藤鞭站在族長候選人身後。
    秦仲闈收攏骨籌,每念到一個名字,相應之人便會挨一藤鞭。秦琖挨了十五藤鞭,整個背都麻木了。
    從古至今,秦氏以族規訓誡子孫,默守陳規,守護先靈。
    秦琖從三位長輩手裏接過木盒、族徽、族規,繼任秦氏族長。他簡直要哭了,這意味著他必須放棄現有的舒適生活,辭去喜歡的工作,搬回老宅。
    秦安趴在床上打遊戲,手麻得像針刺。翻身坐起,居然有人占了她書桌前的寶座。
    秦安不常回老宅,房間裏隻有一把椅子。
    “秦默”。秦安隨即發現認錯人了。
    酷似秦默卻非秦默,身高相近,年齡相仿,卻比秦默多了些許隨性。
    “我叫趙佚,你也可以叫我無名氏”。他看著秦安,眼睛裏帶著笑意。
    興許是像絕了秦默的緣故,秦安對他頗具好感。
    “有人叫我給你帶個東西”。趙佚提起椅子邊的電腦包放書桌上:“你有沒有東西要我轉交給他”?他眼睛裏的笑意透著痞賴。
    秦安從枕下掏出手機遞給他,趙佚咂舌笑笑,衝她豎豎拇指。
    這人來得快去得也快,一開門的功夫就不見了。
    然後,秦安聽見三太叔公叫她的聲音。
    秦安站在祠堂外,覺得祠堂裏的氣氛有些怪異。
    原本坐在堂屋裏的長輩齊聚祠堂,似乎在商議事情,場麵有些混亂。
    秦守臣叫姬溯望關閉架設在祠堂門前的兩台攝像機,陰沉著臉走進祠堂。
    秦仲闈看看眾人,大聲說:“既然大夥都承認草書是真的,女監族也不違背秦氏族規。秦安進來,跪在你太爺爺頭前”。
    秦安看看老爸,又看看大伯,硬著頭皮走進祠堂跪下。
    這回輪到新族長捧著祖訓大聲朗讀。
    秦安雙手接過老藤鞭。一條藤鞭,打遍秦氏的族公、族長、十六旁支及秦嶺三脈,很有老太君的風範。
    秦氏祖訓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內容是用來約束她這個監族的,一旦她犯錯,後果非常嚴重。
    旁觀的姬溯望看得傻眼,難怪秦氏能夠傳承千年,這些延續秦法的族規祖訓,甚至比法律條文細致嚴謹。
    姬溯望被要求收拾拍攝器材離開秦家老宅,顯然接下來的事,對這個古老的家族而言極其重要。
    秦琖和秦安合力抬起供桌下的銅香爐放置在院子中心處。各點燃三根手指粗、一尺長的植物莖幹插入香爐中。
    秦守臣拉下電閘,黑暗中的老宅沉浸於奇異的氛圍中。
    所有人都在靜默等待。
    祠堂裏點起兩支白蠟,一張半身畫像被兩根竹竿叉起,高高掛上祠堂的正南牆。
    畫中人明朝平民穿戴,相貌非常年青,畫像左下角題有王蒙之名。這張畫像既無印鑒也無題跋,就像是給家人畫的肖像。筆鋒細致流暢,神情淡漠清冷,丫的就跟秦默一個德性。
    自己家的祠堂竟然掛起秦默的祖先像,秦安真是無語到極點。
    一個人影出現在祠堂門前,毫無痕跡仿佛從天而降。
    “啪”地一聲,似乎有東西被打碎了。
    姬溯望麵前的顯示屏徹底黑了。
    他站在燭光裏,穿一身黑色運動裝,越發顯得挺拔修長。目光如水,漠然看著祠堂裏所有的人。
    畫裏的古人一晃眼走入了現實世界。
    秦安恍惚得分不清究竟是秦默走入了畫裏,還是畫中之人變成了秦默。
    不對,這丫是姓趙的無名氏。難怪會突然出現在祠堂門前,肯定是從屋頂上流竄下來的。
    趙佚在秦安看向他時得意地眨了下眼睛。
    “為什麼是秦安”?秦守臣忍著怒氣發問:“為何要把她牽扯進來”?
    “該結束了”。趙佚回看向秦守臣:“我們都陷得太久了,該結束了”。
    秦守臣怔怔看著趙佚,他的眼底同樣泛起了倦意。
    卸下斜挎在肩上的背包,趙佚唇角揚起清冷笑容,從包裏捧出青銅壺,重明鳥紋布滿土金色的壺身。
    一壺酒斟滿八十二隻酒盅,秦氏祠堂溢滿酒香。
    趙佚平舉酒杯,心存感念。
    秦氏族人執秦禮,飲杯中酒,謹守一生執念。
    他們恪守祖訓,卻不固步自封,隱忍堅守,卻永不言棄,他們在時間的長河裏,傳承華夏淵源。
    趙佚帶來的是一台蘋果筆記本,秦安連上WiFi,係統提示有新郵件。
    通篇秦篆,牛逼得無需加密。
    趙佚修改了係統程序,刪除了常規輸入法,除了秦篆、籀書、金文,這台筆記本不認其它任何文字,連續兩次出錯,係統會自鎖。
    解除自鎖也很簡單,秦安試了兩次就找到了規律。
    在老宅住了三天,秦琖主持操辦妥太公的後事,一切恢複原樣。
    長輩們陸續離開老宅,讓秦安和秦琖著實忙了一整天。
    一隊野驢滯留在青海納赤台,等著老爸帶隊走西大灘前往玉珠峰曆險。
    晚飯前,中醫院給大伯打電話,說爺爺對外界刺激產生了反應,似乎有清醒的跡象,大伯和老媽立馬驅車趕回市區。
    老宅裏隻剩下秦琖和秦安,做了一桌菜,倆人滿上可樂,苦笑著碰杯。
    秦琖畢業於複旦大學基礎醫學院生理與病理生理學係,在加州大學拿到分子生物學及遺傳學博士學位。
    但他同樣無法逃脫古老的束縛,回國後在交大附屬醫院從事基因學和分子靶標研究。
    秦琖三十八歲依然單身,大伯秦守臣似乎開了個壞頭,在秦琥、秦珀結婚生子後,與秦安同輩的堂兄弟,集體對婚姻失去興趣。
    秦琖晃了晃辭職信,寥寥寫著:“太公故,結廬守孝三載,請辭”。
    “丫的,我現在就像邯鄲學步,連路都不會走了”。秦安靠著椅背,望著古舊的老宅屋頂,呐呐自語。
    秦守臣停穩車,忙著下車攙扶老爺子,秦蹠擺擺手,示意兒子不要出聲,凝視屋中對飲的孫輩,眼中笑盈然。
    “爺爺”。秦琖和秦安同時站起身。
    “小安,給爺爺倒杯酒”。秦蹠看向秦琖,秦守臣拿出指紋掃描儀,將秦琖的十個指紋錄進電腦。
    “老宅有間屋子隻有族長能夠進去,現在用的是十位加密指紋鎖”。秦守臣笑道:“爺爺會帶你走一次,族徽和青銅籌是開啟內門的鑰匙”。
    “謝謝七叔”。
    “秦琖,別瞧不起中醫,爺爺之所以能走著回來,靠得還是傳承千年的中醫草藥”。
    “爺爺,您放心”。秦安給爺爺斟了杯酒,十年間發生了很多變化,秦琖從一張漢代古方,窺探到一片無垠且神秘的世界。
    “秦安,我爸有幾張籀書古方拓印,給我做幾天師傅”。
    “我有些籀書拓印,五哥潛心琢磨,應該能摸著門道”。秦安回房間拿了文件袋給他。
    秦琖正想趁熱打鐵好好學習,手機鈴卻響了。
    “王院長,您好”。
    “我爸今天一早和幾個叔叔進太白山了,沒十天半個月回不來。王叔叔,我正好有事想先跟您打聲招呼。我打算辭職,明天去醫院辦手續”。秦琖朝著電話詫異問:“您正在去我家的路上?怎麼有救護車警笛聲”?
    我去,老頭子怎麼把救護車開家裏去了?
    “爺爺、七叔,我回趟趙家村”。秦琖拿起文件袋問秦安:“我明天去醫院,你跟我一起”?
    “行”。秦安看看爺爺:“爺爺,我打算休學一年,過兩天搬回來”。
    “都去忙自己的事,還沒到辭職休學的地步”。秦守臣笑道:“你十七嬸聽說爺爺醒了,帶著珞子過來照顧爺爺,就快到了”。
    秦琖的車剛到村口,就見秦珞的路虎擦著牆停,給他讓道。
    “十七嬸,煩勞您了”。秦琖客氣地笑笑。
    “族長兄,煩勞可不敢當,記得請我喝酒”。秦珞嬉皮笑臉衝秦安吹吹口哨:“周末我媽做餎麵”。
    “我鐵定回”。秦安笑著點頭:“十七嬸好”。
    “嬸子等你們”。
    隔著車窗打過招呼,秦琖一踩油門加速離去。
    還沒到村口,已聽見救護車的警笛聲,車隊拐上進村的水泥路。秦琖超不了車,隻能跟在救護車屁股後豎中指。
    “秦琖,你小子人呢”?王院長在秦家宅院前急得跳腳。
    “王叔叔,您把我家門堵了,我回不了家”。秦琖從救護車和院牆的夾縫裏擠過去:“您深更半夜開一救護車來,弄得鄰居還以為我家出啥事了”。秦琖的手機不停響鈴。
    秦安掏鑰匙開門亮燈的功夫,急救床已被推進堂屋。
    “小秦,你是關中老秦家的人”?中醫科盧主任對著秦琖眼睛瞪老大。丫的蠢貨,不好好傳承老秦家手藝,混成狗屁分子遺傳學博士:“我需要百年以上的烏頭,你家有麼”?
    “有”。
    “好東西,自家炮製的”?盧主任羨慕嫉妒恨。
    “您要增壓煎藥釜麼”?秦琖裝傻。
    “當然要”。盧主任捧著藥跟秦安去了灶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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