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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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路很長,秦安走過五個岔口,完全沒了方向感。
喝著過期礦泉水,啃著怪味土豆,秦安用眼刀狠狠淩遲對麵的秦默。
秦默專心吃晚飯,絲毫沒有察覺。
睡了三小時,倆人接著走路。
徒步十小時,秦默終於停下腳步。
開門這種小事就不用自己瞎操心了,秦安站在一旁等待某男大力撼石。
“繩子”。
秦安連忙挖出編織袋裏的繩子奉上。
繩索穿過石壁上的鐵環,倆滑輪、幾個簡易掛鉤鎖扣,秦默係上自製速降繩滑下岩壁。
秦安的野外經驗也不差,回頭再看身後奇石嶙峋的山崖,已完全看不到她出來的那條間隙。
“好牛逼的藏兵道”。秦安感慨著落地。向後看,陡坡不過五六米高。向前看,是一片地勢平緩、矮樹叢生的山溝:“大仙,我們到哪了”?
“臨潭縣白石山”。
臥草,姐竟然一路從陝西走到了甘肅。
秦默背著包順著沒水的山溝下行,既然上了賊船,秦安解開鎖扣,一邊繞繩子,一路拖著編織袋小跑跟上。
出了山溝仍是野路,秦安腳疼得直叫娘。遠處塵土飛揚,有輛車正往這開過來。
一輛破得不能再破的桑車停在他們麵前。
“先給錢後上車”。司機叼著煙看看倆人:“一人一百”。
秦安瞪著秦默,怒道:“你丫的”。
一身老土的秦默漠然回看著她,秦安扯了下自己的頭發,確定現在的模樣絕對環保,不會遇到打劫,掏出僅剩的兩張毛爺爺甩給司機。
雖說白石山就在臨潭縣北,可這條山路著實不好走,繞了兩鍾頭才到縣城。
秦安拖著編織袋去銀行取了三十張毛爺爺,隨手分秦默一半。
秦默也不客氣,接過揣褲兜裏。
秦安照照玻璃門,拎著編織袋正打算買兩件替換衣服,秦默已在街邊小攤以四件套一百元的價搞掂此事。
秦安氣得直翻白眼,知趣地跟著他走進一家私人旅館。
洗完澡,秦安將洗幹淨的衣褲晾在院牆邊,杆子上已經晾著秦默那身老土的行頭。
秦默坐在院子裏的核桃樹下,目光發散似乎走神了,他麵前的石桌子上有三菜一湯兩大碗飯。
丫你個仙人板板,也不拿個拂塵趕趕蒼蠅。
秦安懶得叫他,撈出湯裏遊泳的蒼蠅,端過碗開吃。
雖然有蒼蠅騷擾,秦安激動得都快哭了,她從沒吃過這麼香的飯菜。
二十元店的生意不錯,比掛星的入住率高,飯堂裏煙酒肆虐,談笑風生,有龍門客棧的調調。
秦默吃飯的樣子可以用賞心悅目來形容,那是種與生俱來的氣質。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的他是何等優雅從容。
老板的女兒送了壺茶來,順帶收走桌上的菜盆飯碗。
秦安很自覺地給他沏茶,靠,姐啥時成丫鬟了?
“明早六點,我們出發去佐蓋多瑪”。秦默喝了杯茶,站起身走人。
果然是地攤貨的效果,秦安扒拉扒拉卡其布褲子,沒怎麼動彈就開線了。
“人靠衣,佛靠金”。秦安在袖子上蹭幹淨一嘴油:“瞧瞧你整的缺德事,姐嫁不出去就是你造的孽”。
找老板的女兒要了針線回去縫褲子,秦安給手環設置提醒,她摸摸口袋,離開手機似乎沒想象中那麼難熬。
一早,滿身鄉土的秦安拎著編織袋出現在院子裏。
早起的鳥有蟲吃,早起的秦安有餅吃。
十個比她臉大的麵餅,又幹又硬,彈上去砰砰作響。
秦安滿腔怨憤地將餅子丟進編織袋,坐進那輛破桑車。
小車顛出縣城時,副駕座上的秦默已經睡著了。
到佐蓋多瑪後,秦安雇了位藏民向導、租了三匹馬去太子山。套上秦默買的厚夾克,土歸土,很暖和。
瓦藍的天,成片的野花,草原風光令人心曠神怡,秦默那丫坐在馬背上居然又睡著了。
秦默選了條很荒僻的路進太子山,馬走不了陡峭的沙礫路,提溜起秦安的編織袋,倆人開始徒步登山。
秦安已經習慣了秦默的仙人氣,歸納總結得出結論,仙人就是不說話的高人。
一走又是大半晌,秦安感覺這幾天幾乎走了自己二十五年所有走過的路的總和。
借助繩索,倆人翻越突兀的峭壁。濃鬱的綠色撲麵而來,緩坡上奇花爭豔、灌木林立。
秦安仰麵躺在草甸上啃邦硬的餅子,渾身的酸痛不覺間消散在藍天綠草中。
秦默站在一棵白樺樹下眺望遠山,估計這貨又神遊太虛去了。
秦安一覺睡醒,發現秦默斜挎著一捆繩索,正在向陽處的半山腰徒手攀岩,身體倒掛在一塊巨大的鷹嘴岩下。
靠,絕對是武俠小說的真實版。
秦默不僅臂力極大,身體的柔韌性和協調性也非常好。
秦安手腳並用爬上半山腰,此時,秦默腰背猛地發力,從鷹嘴下倒翻上岩頂。
往岩縫裏打入三根岩錐,雙八字繞繩、上卡鎖,秦默將一大卷繩索拋下鷹嘴岩。
包和編織袋先吊了上去,秦安套上現編的三點式背帶繩褲被秦默大力拉上鷹嘴岩。
她揉著大腿一瘸一拐地往裏挪,站在三麵不靠、滑不留腳的岩石上,姐腳軟。
“你要去的地方在頭頂斜上方”。這傻丫,畏高還往腳下看。秦默繞起繩索,低頭在包裏翻找東西。
秦安靠著崖壁坐下,這塊巨石就跟滑梯似的,屁股不受控製地往懸崖邊跐溜。
秦默皺眉揪住她的後衣領:“抓住左邊的岩錐”。
秦安兩手亂撈,像抓救命稻草般緊緊握住岩錐。
秦默抬頭看向崖壁,秦安見他看得出神,也抬頭向上看去。
二十餘米高的絕壁上有十幾個黑點,秦安看看被自己牢牢握住的岩錐。
草,手裏的岩錐已經鏽跡斑斑,天知道牢不牢靠。
秦默似乎沒看出來她很害怕,從包裏掏出根金絲帶。
“我現在說的每句話都很重要”。秦默盯著她的眼睛:“你攀上懸崖後會看到一大片異常濃綠的植物葉片,你的出現會讓它們感到好奇。此時,你就能看到葉片下的莖,其中有兩條莖是白色的,把金絲帶係在隻長了一片葉子的白莖上”。
秦安翻翻白眼心說,先等姐安全地爬上去,丫的再說廢話。
定了定神,她鬆開手,讓自己找回平衡感。從編織袋裏拿出瓶水,喝了幾口又往手心裏倒了些,緊張的時候,她就會感覺口渴。
秦默讓她咬住金絲帶,在她眉心點上朱砂。秦默手心裏有股很衝的藥味,刺得她眼睛疼。
小心翼翼往上攀爬,那些岩錐深入岩隙,插入岩隙的部分已經生鏽,似乎有些年頭了。
秦安的老爸專營戶外裝備,是圈內口碑不錯的野驢向導。秦安學的是考古專業,跟著導師參與過不少野外發掘工作,屬於沒見過豬跑,但吃過豬肉的加料一族。
上山氣管炎,下山關節炎,不上不下腦膜炎。徒手攀爬最忌諱猶豫,秦安一鼓作氣頭也不回地爬上斷崖。
秦默鬆了口氣,背起包靠在一溜排岩錐下。
單臂撐上斷崖的一霎,空靈的綠一下映入秦安心底,那是種無法形容的感覺,絕對能蕩滌心靈、淨化靈魂。
剛一露臉,爬滿斷崖的心形葉片全部直立起來。
嚇得她立馬縮回頭。
葉片們似乎想看清楚秦安,都向她所在的方向傾斜過去。
靠,這些妖孽該不會是食肉植物。
如秦默所言,秦安在一眾棕紅色的莖中看到了一根白色滴。
很嫩很白,呈半透明狀。
秦安右腳一蹬岩錐,縮腰爬上斷崖。葉片們異常興奮,一擁而上圍到她腳邊。
那根白色的莖躲藏在眾多莖葉中,秦安看不見腳下的狀況,緩步向它靠近。
她前進一步,白莖就往後退縮半尺。忽然,秦安一腳踩空,左腿陷入裂隙中。
又一條白莖從腳下的裂隙中破石而出,驀然刺向她眉心,白莖頂端長著一片紅色的心形葉片。
靠,這玩意果然喜歡吃肉。
秦安吐出嘴裏的金絲帶,頭往後仰避開它的襲擊,一把扯住詭異葉片的葉柄,白莖一觸她的眉心,倏忽向下退縮而去。
秦安一麵努力拔腳,一手扽住葉柄將金絲帶纏繞在白莖上。
棕紅色的莖全部豎立起來,不斷擠壓秦安,想將她壓入裂隙中。
“秦默……”
秦默踩著岩錐竄上斷崖,原本正在擠壓秦安的莖葉瞬間蔫了,四散著往岩隙裏鑽。
秦默揪住卡在岩隙中的白莖用力一扯,秦安的腿隨即被拔了出來,應該說裂隙裏所有的東西都被他扯了出來,碎石、動物骨渣和二、三十條兩米多長的棕紅色根莖。
原本綠意盎然的斷崖,瞬間變成禿頭。
秦默將嘴裏含的酒噴向白莖,白莖竟像醉酒般變得軟趴趴的,棕紅色的根莖也都軟成了醃黃瓜。解開纏繞在白莖上的金絲帶,砍斷連接根莖的走莖。
秦安的卡其布褲管破了,腿上布滿擦傷和淤青。
秦默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顧從包裏拿出甲烷噴燈、一袋黃色粉末、一口很有質感的銀鍋搭起爐灶。
砍刀在秦默手裏很是順溜,用指腹探了探鍋裏黃色粉末的溫度,他斬下一段尺把長的棕紅色根莖,將切口按入粉末中。
甲烷噴燈的溫度可達兩千多度,銀的導熱性又極好,水嫩的根莖一插入粉末,隨即收縮成一截拇指粗的淡黃色木棒。
二十分鍾後,那堆死蛇般的棕紅色根莖都變成了細木棒槌。
鍋裏的黃色粉末卻變成了紅色。
“坐到我對麵去”。秦默拎起白莖看向秦安:“平伸出左手”。
秦安剛伸出左手就覺中指一陣刺痛,白莖頂上的葉子同時被秦默削落。
血滴在白莖的斷莖處,白莖隨即扭動起來,看得秦安直炸毛。
秦默一手捏住白莖,一把抓住秦安正要縮回去的手。
痛不可耐。
秦安痛得失去了本能反應,完全僵了。頭頂的百會穴突突直跳,腦袋漲得似乎要裂開一般,全身血液向上翻湧。
白莖的尾部埋在紅色粉末裏,本體受熱收縮過程中,秦安的血呈線狀流入,迅速填補脫水產生的孔隙。
終於,秦安感覺到秦默鬆開了手,恍惚中,給她的中指貼上創可貼。
秦安很想衝他豎中指,可她太累了,直接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