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淵抱著腦袋，等著林箏打過來。
    然而他沒有。
    林箏點點頭：“很好很好，你實在是個有膽色的，有意思。不過，馬上就會有一件事，讓你跪著來求我。”
    “什麼事？”
    “你的相好，柳夜白，中了‘斷腸砂’。”林箏一字一頓，吐字清晰。
    “那個惡女怎麼會是我的相好？我才不要管她的死活。”上天保佑，他不是故意要說得這麼狠毒的，而是相信柳夜白有能力自己解毒。
    然而上天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保佑他——柳夜白衝了過來：“林煙他沒有死！他囚禁了林落雪，奪了穀主之位，秦淵，你不能和這家夥在一起！這家夥曾經是林煙的徒弟，說不定他和林煙是一起的，想要對你不利！”
    林箏說：“柳夜白，你少妖言惑眾。”
    “哼，你大概還不知道吧，鑄劍山莊和斷腸穀，已經正式開打了。”柳夜白是奉了越臨風的命令，來截殺林煙的手下的。
    “你說什麼？這麼快……”秦淵早些天就聽到了慕容靜要踏平斷腸穀的風聲，鑄劍山莊與斷腸穀的鬥爭幾乎已成定勢，但他沒有想到，在林煙囚禁了林落雪的情況下，慕容靜還敢不顧林落雪的安危挑起鬥爭。
    林箏看了一眼秦淵：“看到沒，什麼因為思念林落雪才攻打斷腸穀，全都是假的！慕容靜不過是覬覦斷腸穀，他沒有把林落雪的生死看在眼裏。他根本就不是個東西！”
    “不是的……”秦淵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幫著慕容靜，“莊主不是這種人。”
    “秦淵哥，說什麼都是多餘，他是斷腸穀的人，我們不能親近他。你不可以和他一起去斷腸穀，那裏很危險！秦淵哥，你聽我說……”柳夜白捂著傷口，說不出話來。
    秦淵急忙扶住她：“夜白，你還好吧？”
    “秦淵哥，不管你是不是喜歡他，你都不可以再和他一起走了，你懂嗎？你清醒一點，鑄劍山莊已經和斷腸穀勢不兩立了，你——咳！”
    秦淵對林箏說：“救她。”
    “你方才不是說不管她的死活嗎？”
    “你救她，我什麼都聽你的。”
    柳夜白叫道：“不行！”
    柳夜白和秦淵身上都掛了彩，他們抱在一塊的樣子，倒是挺和諧。林箏歎了口氣：“算了，害人姻緣的事我從來不做。這是‘斷腸砂’的解藥，你給她吃了吧。至於你，是不能去斷腸穀了。林落雪解不了你的‘梨花妖’，唐門卻可以，你和柳夜白一同去求藥，唐門應當不會拒絕。”
    “那你怎麼辦？”秦淵問。
    “我，自然是要回斷腸穀的。”有些事情，終究要去麵對，林落雪和林煙之間，他總要選一個。一個是師父，一個是叔叔，唉。
    秦淵拉住他：“我陪你一起去。”
    “你去送死做什麼？好不容易擺脫我，你應該帶著你的小相好，跑得遠遠的。斷腸穀和鑄劍山莊必將掀起腥風血雨，我既是林落雪的侄子，又是林煙的徒弟，注定卷入局中，而你不同，遇上這種事，自然是能多則躲。”林箏不知道林煙從什麼時候起控製了斷腸穀，到底有多少人造了林落雪的反，這不是簡單的挾天子以令諸侯，林煙一定是蓄謀已久。
    “林箏，其實……”秦淵一看到林箏深黑的眼睛裏的悲哀與無奈，就很想去安慰安慰他。
    “其實你挺好玩的。”林箏風流地摸了一把他的臉，“再見。”
    謝謝你……白白讓我欺負了這麼多天。
    林箏走了，秦淵抱著柳夜白痛哭流涕：“他走得那麼瀟灑，也不想想，要是相思發作了，我還有活路嗎？”
    這才是最傷心的！
    柳夜白輕撫秦淵身上的傷口：“動身去唐門，決計是趕不及了。我們回杭州，找唐門的分舵吧。”
    “不，我要北上，宣州也有唐門分舵。”
    柳夜白抓緊了秦淵的手，一副乖順的模樣，沒有了平日的霸道，她的聲音竟帶了些哭腔：“不要，我們去杭州，替鑄劍山莊殺敵……”
    北上宣州，是去斷腸穀的必經之路。
    “夜白，十六師弟在杭州等著你。而我要去宣州。”秦淵說得很無奈。
    “秦淵、秦淵，你不能這麼狠，你竟然對自己這麼狠。你不正常，從小就不正常，你喜歡十六……你以為這樣做，十六就會幸福。”
    “老為別人的幸福著想，確實很煩。所以我打算對自己好一些，我要北上。”
    “你喜歡林箏哪一點？他就隻會欺負你，你要是喜歡別人欺負你，我可以做得比他更過分！”
    明明是深情的告白，秦淵聽了卻渾身冒汗，你是比他更過分……
    沒來得及退後，柳夜白就撲上來，咬住了他的嘴唇。他疼得差點翻白眼：“乖，不哭，林箏什麼都沒你好，就是吻技比你強那麼一點~”
    接著是清脆的耳光聲，還有殺豬般的號叫。
    “傻冒，你叛莊通敵，就等著令主收拾你吧。”
    想我秦淵老老實實的人，若不是你……那個，正如林箏所說，妖言惑眾，師父舍得罰我？
    林箏走了，柳夜白也走了。秦淵心裏有些苦澀——當真要去找林箏？找到了之後呢？
    我X的……那兩人一匹馬也沒留下！
    雨過天晴，他踩在泥濘的路上，更加苦澀了。
    *
    昏暗的房間內，林落雪發出瘋狂的笑聲，開心、得意、尖銳的痛楚。“聰明！林煙，你當真是聰明！威脅慕容靜？笑話！用我威脅慕容靜？天大的笑話！他不是坐以待斃的人，更不是能被人威脅的人。鑄劍山莊和斷腸穀要拚得你死我活了，你可還滿意？”
    慕容靜是不能被他束縛的。也許，這是最好的結局。
    “落雪，為什麼隻有提到慕容靜，你才會和我說話呢？是因為，你還愛他。而我的目的很簡單，”林煙在他的心口畫圈圈，“就是要讓你這裏痛。”
    “我心痛的是你。”你是一個不懂得愛，隻懂得仇恨的人。”
    “你的說辭真讓我感動。”林煙吻了吻他的臉，“你很恨我是不是？”
    林落雪不回答。
    “落雪，我不會再輸了。我處心積慮了十幾年，為的就是奪回斷腸穀，既然鑄劍山莊給我下了戰書，那我就應戰，我要整個武林都看著，我林煙不會輸。”
    外麵傳來了斷腸穀執事林嵐的聲音：“穀主，唐門的使者在大廳候著您。”
    林煙起身，向門口走去。
    林落雪在位時，殺過許多唐門人，唐門對他恨之入骨，自然會鼎力支持林煙的。而武林的其他門派，根本不會插手斷腸穀的私事，他們隻想著如何坐收漁利。林落雪行事過於精明狠毒，想將他殺之而後快的人不在少數，隻是苦於沒有機會，林煙造了他的反，反倒稱了那些人的心。
    “林煙。”林落雪叫住他，“你到底想要怎樣？”
    “司馬懿有雲：天地開辟，日月重光。遭遇際會，畢力遐方。將掃群穢，還過故鄉。肅清萬裏，總齊八荒。我隱忍十餘載，就是想扶搖直上九萬裏，肅清斷腸，總齊三世家。我要天下，”林煙臨走前回眸一笑，“還有你。”
    大約過了一炷香時間，林嵐端著茶進來了。他默默地掃視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勸道：“你好歹吃些東西吧。”
    “林嵐，為什麼連你也背叛我？”林落雪被林煙封住了穴道，無法啟用真氣，無法使用暗器，更無法逃跑。
    林嵐說：“其實，我一直是林煙的人，當年你毒殺他，救下他的人是我，我隨便找了一具屍體，把它易容成林煙的樣子，讓你以為林煙真的死了。”
    “原來如此。”至於林嵐為什麼會替林煙賣命，已經不重要了。
    “我……”
    林落雪笑了：“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水至清則無魚，人至狠則無敵，你們都是對的。”
    對個屁。我有說我對不起你嗎？林嵐內心翻了個白眼，某些人的自戀還真是讓人歎為觀止。“我來隻告訴你一件事，戰書不是慕容靜下的。”
    “你不用安慰我。”林落雪克製住了自己的情緒，聲音依舊是懶洋洋的。
    “慕容靜失蹤了，越臨風向林煙要人，林煙交不出，你要知道，慕容靜一失蹤，鑄劍山莊裏能做主的就是三大令主之首越臨風，他說打，鑄劍山莊就打過來了。”所以說，並不是慕容靜不顧林落雪的安危而強行開戰。
    林落雪說：“我道是誰，原來是越臨風。也對，我曾經和靜一起整過他，他想我死也是正常的。”
    “想你死的人多了去了。”
    “哈，林嵐，你這就不懂了，他們當然是愛我極深愛恨交加因愛生恨……”說著說著，林落雪打住了。這話好耳熟。
    林嵐氣惱：“林落雪，你這輩子就是被慕容靜給害了！”
    林落雪哈哈笑，笑得林嵐摔門而去。沒錯，當年慕容靜說話就是這個口氣。不知不覺中，有些東西就溶進了血液裏。
    他拿起筷子，開始吃冷了的飯菜。
    吃著吃著，眼淚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