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傾城一劍花如雪  第一回:揚眉采采少年郎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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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啊,真他媽的藍啊。
    草啊,真他媽的綠啊。
    生活啊,真他媽的美好啊。
    爽啊,爽啊爽死了。從今以後,他就要脫離苦海重新做人了,他怎能不爽?十七年來,他沒有一次感到這樣通體舒暢,為何?因為他出莊了!
    照理來說,離開師門,離開師父,離開朝夕相處的兄弟姐妹,難免要傷感一番才對,但那要看你是哪派弟子了。比如,鑄劍山莊的弟子就並非如此。
    沒錯,他,秦淵,出自天下第一莊•鑄劍山莊。
    天下第一變態的莊。
    武功變態、莊規變態、莊主變態、師父變態、小姐變態、丫環變態……總之,一切都是變態變態的。
    可憐他秦淵絕對是個正常人。
    平日裏,秦淵總是小心翼翼,極少犯錯,巴巴地希望有朝一日因為“從不惹事生非枉為鑄劍山莊弟子”而被踢出師門,豈料師父竟大喜,捏著他的小臉蛋兒說“居然是個外表老實內心險惡潛力無限的小變態!”……
    天可憐見的,他哪裏內心險惡了?
    師父說這話顯然是有理由的,當年,鑄劍山莊有一個極其乖巧的孩子,乖巧到大家快忽視他的存在。直到一年前,江湖驚現第一魔頭,柳非。當時老莊主很鬱悶:怎麼可能有我不認識的魔頭呢?師父一拍腦袋:柳非?這名字耳熟啊,嘿,可不就是十九師弟嗎?!
    ……
    秦淵注定無法像他的柳非師叔一樣彪悍,他不是看上去呆,他是真的……好吧,他決不承認自己呆。
    鑄劍山莊的十七年,是被壓迫的十七年,是任人宰割的十七年。不信,你可以去東武院後的竹林看看,幾乎每支竹子上都刻滿了秦淵的血淚,來去不過四個字——
    我要做人我要做人我要做人我要……
    現在,你能理解他的心情了嗎?當師父對他說“你可以下山去闖闖了”時的心情?
    莊主慕容靜在十年前便離開山莊去了杭州,現在帶著日令主和月令主滿江湖晃蕩,因此莊內事一般都由他父親慕容草處理。
    慕容草召見了秦淵,和藹可親地告訴他隻管闖禍不要怕,爛攤子自有人來收拾。“你五師伯在江浙一帶做副武林盟主,蜀中的分舵主是你九師伯,十三師叔在湘西做山大王,二十五師叔在山西經營客棧,秦淮河的留香閣是你二十七師叔掌的分舵,京城最大的繡莊東風繡坊也是我們的一支分舵,缺錢就去那裏搶,千萬別跟他們客氣……得罪朝廷沒關係,你大師兄是尚武大將軍二師姐是齊王妃,嗯,塞外有江鴻雁——鑄劍山莊的鑄劍師,莫北單於是我兄弟……貌似江湖第一魔頭是你十九師叔吧?”
    聽得他脊背直發涼。
    原來,隨便哪個人在外麵,都是響當當的人物。不知道身為鑄劍山莊三大令主之一星令主的師父會是個怎樣的禍害……
    秦淵發誓,一定要離那些“人物”遠遠的。至於慕容草給他的訓誡,那個叫做《臨時莊規》的東西……想到這裏,他的嘴角禁不住抽了一下。
    重新做人。
    嗯,重新做人。
    從今天起,我是一個人。
    為了遠離魔窟,秦淵趕了兩天路,看見官道上有一件小小的茶舍,便打算進去打個火。
    兩個饅頭,一碗清粥,一盤青菜,一碟花生米,一壺清茶。
    人生啊,這他媽才是人生!
    茶舍又來了一撥客人,為首的是個神仙。
    不要笑,在他眼裏看來就是個神仙。那位公子一襲月白色長衫,頭上僅別一枚白玉簪,發如流雲,不知何故,臉上卻蒙了塊帕子,隻露出一雙靈動的星眸。大風吹來,雲發輕舞,衣袂翻飛——怎麼看怎麼養眼。
    魂兮~歸來~
    秦淵拍了拍自己的臉,又擦擦莫須有的口水,覺得自己方才的表情一定有夠猥瑣。再偷偷抬眼望那位神仙,他不由自慚形穢起來。
    沒道理,同樣是人,怎麼我就不能這般優雅?
    天仙身後的一名侍從將一塊上好的絲帛鋪在椅子上,天仙才緩緩坐下。這時,小二上前去問他要些什麼,誰知一聲劍嘯,幾名護衛立即上前,將配劍抽出三寸以示警告,小二被這陣勢嚇退幾步。
    “不要靠近我們家少爺。”
    誰家公子這麼囂張?不會是鑄劍山莊的禍害吧?轉念一想,不會不會,鑄劍山莊哪出得了如此優雅無雙的人物?
    察覺到無禮的視線,一名護衛瞪了秦淵一眼。秦淵輕哼一聲,並不買帳,眼睛長在我臉上,還不讓人看了?偏要看!心道,若是喝茶,臉上的帕子一定要摘下來的吧?
    然而,事與願違,護衛們將天仙圍了個嚴嚴實實,連個縫都沒有。待散開時,天仙已然又蒙上了帕子。
    其實師父也該蒙塊帕子,秦淵想,這樣追殺師父的人就會少一點了。
    當然,鑄劍山莊莊規第十條指出:做“好事”不能不留名。
    此時,已值落日西沉,這條道本就偏僻,若不是為求捷徑,很少有人會選擇這裏。小茶舍裏的客人隻剩秦淵同天仙一撥。
    突然,一個豪邁的聲音傳來。
    還有十幾把明晃晃的刀。
    “好久沒遇見這麼肥的羊了!”
    山賊。
    秦淵深重地歎了口氣。山大王?他沒指望對方能像他十三師叔一樣英俊迷人,但起碼不要這麼丟山大王這行的臉!
    麵目可憎的山賊提著沒品位的大刀走向天仙。
    秦淵握緊了他手中的劍。那些配劍的侍衛武功應該不錯,不至於輸給小山賊吧?雖然這樣想,但他還是決定在關鍵時刻幫一把手。
    “老大,那邊還有一個!”一個小嘍羅提醒山大王。
    “他?”山大王瞟了秦淵一眼,“乞丐都比他看上去有錢,沒財沒色的,甭管了,隻要不礙事就由他去。”
    秦淵克製住大開殺戒的衝動。
    什麼叫不如乞丐?!他行事低調點有什麼不好?難道要他披金戴銀等著人來搶?難道要像二小姐那樣衣著光鮮地去招惹人(雖然倒黴的一定不是二小姐)?更重要的是——
    如果有美人罵你醜八怪,你無話可說欣然接受,美人嘛,將來傳出去還能被諒解或同情,好歹心裏平衡了點。所以他忍了十七年,不可否認,師父的臉還是不錯的。
    如果像這種讓人看了就沒食欲的山大王都敢說他沒“色”,那他為什麼要忍!
    開始他還唾棄自己怎麼這麼善良,居然想違背“不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師訓,現在他決定遵守“睚眥必報”這條莊規!
    “小賊,受死吧!”
    隻怪他這一聲喊得太英勇,所有人都側目看來,看見他英勇地跌倒。
    糟。
    中計了。
    山大王哈哈大笑:“俺的茶裏是放了無色無味的散功軟筋粉的!”
    原以為這輩子再也喝不到加料的茶的秦淵欲哭無淚。
    那些強盜衝上來群毆他的時候,他並沒有太難過。孟子曰: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一點皮外傷,不算啥。
    他還有美好的人生。雖然這個開端不怎麼美好。
    不過,被打倒到氣息奄奄頭破血流確實難看了點。師門不會允許他這麼丟臉的。
    那群人向天仙走去。
    不好,劫財劫色。
    山大王山伸手去撩天仙的帕子,那群護衛卻沒有阻攔。
    天仙一拍桌子,數道銀光驟閃。山賊應聲倒下,臉色發黑。
    是銀針!好個見血封喉的毒!那些笨蛋惹錯人了。這也太毒辣了些,山賊雖可惡,卻並非非死不可。
    天仙依舊正襟危坐,絲毫不受茶水的影響,不愧是仙人。
    其實,林箏早就聞出了茶水的異樣,反正他百毒不侵,就當普通茶水喝了也無妨。不過,那自以為能行俠仗義的少年真是好笑啊,哈哈。
    林箏走到秦淵跟前,見他那張本就姿色平平的臉更加慘不忍睹,本想破例發一次善心,為他一粒解毒的丹藥,眼睛卻掃過秦淵手中的劍。那上麵印有鑄劍山莊的莊標。
    林箏心中一凜,不顧秦淵滿懷希望的神情,冷冷地吩咐手下:“給我再揍他一頓。”
    “喂!你怎麼可以隨便……”
    我要做人我要做人我要做人!!!
    秦淵心中大叫。他真的不明白自己何時得罪對方了,所以,當林箏靠近他的馬時,他連滾帶爬撲了上去:“別動我的馬!好歹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林箏沒答話,倒是一旁的護衛笑了:“救命恩人?我們少爺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救了?你小子真傻得可愛。”
    這麼說的確是這樣。“那也不能動我的馬!”他狼狽至極地叫道。
    “想知道為什麼嗎?”
    他他他居然和我說話了!
    秦淵搖頭。師父欺負他從來不找理由。
    林箏道:“別讓我再見到你。我討厭鑄劍山莊。”
    目瞪口呆地望著那淡藍色的背影漸漸遠去,秦淵有點能理解他了。莫說別人,就連秦淵自己,如果有可能的話,逮住了任何一個鑄劍山莊的人都想砍他一頓。
    師門不幸。
    秦淵拾起林箏不小心落在地上的玉璜,不由得驚呼一聲:“斷腸穀?!不會這麼倒黴吧!”
    在某些方麵,斷腸穀是和鑄劍山莊有得一拚的。
    師父說,斷腸穀的人都很陰險,專門用毒藥暗器害人;斷腸穀的人都是蛇蠍心腸,總是恩將仇報冷血無情;斷腸穀的人都很變態,全部(男人)都有斷袖之癖,慕容靜,也就是他們的莊主,就是被林落雪林穀主誘拐走的,拐就拐吧,居然還把慕容靜給拋棄了,這足以說明了斷腸穀的人有多麼壞,比咱們莊的人還要壞。
    握著青白色的玉璜,他意識到了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我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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