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一刹那寵愛
    左手僵在空中
    找不到那一片襲人的溫暖
    定格了的悲哀因為找不到---
    那隻右手的溫度與尺寸
    我攜寂寞一縷
    化做一柄利劍
    刺穿胸膛
    湧動的血液祭祀我那所謂的失去
    我用相思一寸
    化作愁雲一片
    愁雲的心裏
    滿是風吹過的淚痕
    隨風難逝啊所以
    請
    贈我一刹那的寵愛
    別丟我在冰冷的街無眠的夜獨自傷懷
    請
    贈我一刹那的寵愛
    別留給我無盡的悲哀
    你知道我無法釋懷
    空氣幹燥，卻依然冷得凜冽。這個冬季似乎漫長得不可理喻。
    僵冷的手指握不住鑰匙，緩緩轉動門鎖，咯吱——
    安將錦摟在懷裏，撫摸錦微卷的長發，肩胛與脊梁突兀的背。那麼有力又充滿愛意的摩挲，那麼狂烈又細密的吻。錦依舊穿那件紫色長裙，躺在安寬闊溫暖的胸懷，柔軟似水，裙身褶皺處，蕩漾紫色的漣漪，閃耀微微的光亮。
    他們微微的喘息聲，彙聚成海，將我淹沒到窒息。心疼痛如蟻噬，一點一點啃噬我對愛情殘留的微小希望。我不該早早下班，不該看到這樣的一幕。
    安一遍一遍低低呢喃：“錦兒，錦兒……我愛錦兒……”
    這樣溫暖的場景，仿佛也曾在我的生命裏演繹，安一遍一遍喚我的名字，細密的吻覆蓋我。隻是他不曾說，我愛你。
    我愛你……
    “華女，回來啦。”錦喚我。望進她的眼裏，眼神澄澈，一片暖意。錦嘴角的笑，那麼深，那麼深，深到酒渦。她鑽出安的胸懷，跑來接過我手中的包。錦赤裸著雪白的腳，裙擺搖曳，搖出一片紫色妖嬈的海，海浪翻卷，精致的腳踝時隱時現。她如此快樂，我朝她露出僵硬的笑，我本也是想會心一笑的，可是，可是這寒冷凍僵了我的唇。
    錦，你一直穿得那麼少，為什麼你不怕冷？
    我突然很想抽下門邊的衣架，掄起胳膊扇在安的身體，一下一下，急切，猛烈，無還手餘地。讓彩色的蝴蝶咬噬他的身體，千瘡百孔。為什麼你外她，就可以這般光明正大地傷害我！
    “華華，近來還好吧……”安坐在沙發，客氣寒暄，臉色尷尬。仿佛是對那天的毒打所致的歉意，仿佛我們已經生疏成朋友，朋友，安早已將我們的感情降至朋友的地步，這個降級沒有經我同意或發表意見。
    “你們稍坐，我去弄幾樣菜。”我轉移話題，便要走向廚房，我從來不和別人爭，尤其是眼前的女人是我最愛的女人瓏女。
    “錦，你去外麵買點吃的，好不好？華華累了一天，讓她休息吧。”安急急地說，眼睛望向錦，一片深情。他將手伸進褲兜，掏出一把零錢。
    錦將包掛在掛衣鉤，接過安手中的錢，輕輕地笑，笑聲似清泉，滑進我的心田。錦開心就好。
    錦踮著腳尖，奔到我麵前，她的眼神澄澈無雜質，她吻我的唇。她的嘴唇溫熱，柔軟。我的唇，微微涼，僵硬得快沒有弧度。
    錦趿拉上門邊的拖鞋，像一隻紫色的魚，閃出房間。啪——關門的聲音輕微，低沉，卻讓房間裏的空氣刹那停止流動，窒息……
    “華華……”安的聲音輕柔，卻像一隻火焰，點燃幹燥的空氣，火苗劈裏啪啦地燃燒，將記憶裏的美好燃成灰燼。而我，寂寞得手足無措。
    在安對麵坐下，素色沙發柔軟，而安的眼神慌亂。麵對麵的距離，不適合親密。
    “我想帶錦離開，華華，我想同錦生活在一起。”安的語氣仿佛是在征求我的同意，仿佛我是錦的監護人。錦來著塵世，本為尋我，卻讓我愛的男人愛上她。
    我總得說點什麼，可是我將手揣在衣兜裏，什麼也說不出來。安不愛我，不要緊，可是他愛上錦，我的錦。麻煩你，給我一點時間，去承受打擊。
    “放心，我已找到工作，重新租了房子。”他急急解釋，“我也不再和以前的朋友混了，我會為她做個好男人。”他以為我的沉默是因為錦麼？不是，不是。我難過的是，他忘記我是他的女友，他甚至未說分手，就要帶走我的錦。
    安，你忘了說散。回想曾經的點滴，原來你不曾說過愛我。原來，是我一直的一廂情願。
    “好的，好的。”我喃喃地答。好的，剛好，你們相愛，唯獨多出一個我。
    “華華，抱歉。”他低低的一句抱歉，撞得我心口一陣銳痛。仿佛是一隻手生生撕開我的皮肉，要掏出那顆血淋淋的心。
    “不必，”我客氣回答。
    “華華，我愛上錦，她亦比你更需要照顧。華華，你永遠都是那麼理智，冷靜，仿佛不需要別人的愛惜，同情……”安一句沒一句地說，語言紊亂。可是我聽不見他還在說什麼，隻看到他的唇一張一合，像一隻離開水的魚，垂死掙紮。
    我不需要別人照顧，我很堅強？如此不負責任的話啊。“嗬嗬。”我笑，心裏苦澀，聲音微弱，被空氣的冷吞噬。
    “是的，是的，安，我不愛你。我明白愛情不過是一場臆想的幻景，走出涼城的女子不過是容易愛上給她寵愛的人。我已不再是初入凡塵的17歲女子，我明白那一瞬間的寵愛，不是愛情，隻是一種依賴，一種感激，一種被寵的甜蜜。你對我，隻是刹那的多情與憐憫，我對你隻是，刹那間以為是真情。安，我們都不是愛情，是生活，讓我們以為相愛。”我偎在沙發裏對安說。我們第一次如此露骨的談論愛情，其實我多想告訴安，對於愛情，從遇見的那一刻，便沒了理智。我隻是一直縱容他，以為他有一天能看到我的心。我多想告訴他，那一刹那的寵愛，編織了一生的愛情幻景，我再也走不出來。
    記憶中的那個俊美男人，拿出藥膏，輕輕在我的手臂擦拭，嘈雜的火車車廂裏，頓時安靜。他的關愛讓世界失聲，失色。他那麼美。
    “華。”他輕喚，那雙眼睛明亮，閃爍著無助。
    “你一定要給錦幸福。她的一生太淒苦。”是的，錦比我更需要愛情，她沒有家，沒有親人，她在著塵世如此孤立無依。
    “我會給她幸福。我已愛她入骨。”安的聲音堅定有力。讓我突然相信他是真的愛錦，安從不輕易承諾，而一旦許諾，便會履行。
    就像他從不許諾給我愛情。
    吱呀——門咧開一條縫。錦擰著口袋攜著寒風鑽進屋。她滿臉笑意，仿佛春天不遠。
    起身，收拾桌子，吃晚飯。
    夾菜給錦，試探著問："錦，可願意同安住一段時日？"
    "我們三人住一起不是更好？"她抿著筷子反問我。
    "快放寒假了，我想搬到學校，比較便利。"
    "華女，為什麼我們三個人不能生活在一起呢？電視裏演繹的那些愛情故事，為什麼第三者就是遭如諷刺的角色？華女，錦，安，我們該一起幸福。"錦煞有介事地講著她的道理．
    可是，這世間的愛情本就容不得分享，更奈何安本不愛我．
    ＂安，你可要好好照顧我的錦，她若是少了肉，我可饒不了你．＂不去理會錦的問題，隻是假意調侃安，轉移話題。
    “我會竭盡全力。”安慎重回答，仿佛生怕哪個字說錯，冒犯我。
    可是，安，你又怎麼會冒犯到我呢？幾年來，對於你與他人的逢場作戲，我一直容忍，我的容忍，已經爐火純青。
    吃罷飯，便收拾行李。錦喜歡穿裙子，我便將所有的長裙都裝進箱子，以及各式毛衣，外套。以前買很多裙子，隻為取悅安。如今，我想，這些裙子已用不上了。原來，愛情不需要道具，不需要太多的心機，愛情來時銳不可擋，如若不來，付出再多亦是徒勞。
    將箱子交到安的手裏，拉著錦的手出門。寒風吹得人睜不開眼睛。
    安的手包裹住錦纖瘦的手，那樣溫暖，值得托付的感覺。錦轉身，向我揮手，紫色的厚毛披肩裹住她瘦削的身體，細密的流蘇在風中飄啊，飄。錦那麼像紫色的海，溫暖的海，海裏浸著的全是幸福吧……錦，此刻，我多想親吻你薄涼的唇。
    你們離開了
    隻要你們幸福
    我亦會假裝幸福的。
    錦微笑著轉身，紫色的裙擺飛揚成海。錦，再見。我閉上眼，這個女子，相伴多年，真是舍不得啊。安，再見，這個俊美的男人，我們再不會有第一次那樣讓人心潮澎湃的相遇了罷。
    一片溫熱覆在我的唇，如同春天，花開似海。睜開眼，那一張美麗的臉閃爍著笑，她說：“華女，我努力抿著嘴唇，隻為讓它有溫度，溫暖你的寂寞。”
    “錦，真是個懂事的孩子呢。”我揉她卷曲微黃的發。
    “華女，來，這根發絲將會告訴你複樂公主以後的事情，要好好保管哦。”錦將發絲遞在我的手裏，離開。
    握著那一根細細的發，沒有溫度，沒有重量，可是它卻如此沉重。
    錦，你開心，我便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