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乖小孩。從來我就這樣認為，並且為這個認識曾經一度沾沾自喜。後來我發現我不過是個傻冒，全天下最大的傻冒。
    不然我怎麼會成天噼裏啪啦地掉眼淚，從遇到你之後。
    第一次見到你是在孤兒院。院長說你是我親哥，來接我回家。咦！家？什麼東西？！不懂。從記事起就和這些小朋友在一起住，一起玩，這裏難道不叫做家麼？
    然後你來了，牽著我的手走離開。
    我傻傻地跟著你，舍下所有孩童間的情誼。孩子們的眼睛鼻子都紅通通的，凍的還是哭的？我不管，我隻傻傻盯著你看。哥你的笑容真好看，每次我看到心就撲通撲通地鬧騰。當時你摸我的頭發喚我傻孩子，這我可不樂意聽，不過哥我願意做你的傻孩子，隻做你的。哥你的聲音可真好聽啊。
    哥要能常笑笑多好啊，不是說你老板著臉，而是你的那些笑容太古怪了，真的很奇怪啊，感覺嚐起來會苦苦的，澀澀的，和我第一次見到你你給我的笑容完全不一樣呢。哥，我是常常要求你笑啦，可沒說要這樣的笑啊，這樣的笑真的太奇怪，就像童話故事裏說的那些魔力一樣，我看著看著就有好多水從眼睛裏流下來，多得我來不及檫掉，嘩啦嘩啦的，像不像溪流？
    我還是孩子啊，哪裏懂大人們的複雜心思。不過我總覺得這些古怪的笑容裏藏著什麼東西，而且藏得很深很深，我怎麼也看不明白。那時候我都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你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麼話來，哥你真好，沒讓我費什麼腦筋還抱了我。你抱得好用力啊，我感覺再這樣下去我的骨頭可得碎了，真挺痛的，不過我好開心啊，哥你第一次抱我耶，哥你終於抱我了。我實在痛得受不了的時候就小小地掙紮了下，哥你顫抖得好厲害，我都不敢亂動了，萬一把哥傷了可怎麼好？哥你還在發抖啊，是不是很怕啊，別怕別怕有我呢。哥你其實也蠻小孩的，還老說我小孩呢？我嘟著嘴想，還時不時傻笑一番。
    那個時候的日子真的好快樂，我一直笑一直笑，好象怕以後會再笑不出來似的。
    很多年以後我才發現，原來那深埋的東西叫做寂寞。
    可是哥，有我陪著你啊，你還怕什麼？
    哥你的笑容真的很美啊，他們老愛嫉妒你，竟然說你是斷袖什麼的，真過分，哥你怎麼可能喜歡別人不喜歡我嘛。哥你都說我最乖了，當然最喜歡我了對不對？他們真笨，說謊都說不好。
    我一直這麼想的，而且從不認為會出錯。
    可那天我看到了什麼？我看到那個傳聞中的大哥哥了，很俊秀的人。你們站在一起，靠得那樣近。哥你在做什麼？你靠近他幹嘛？你親了他？不，一定是我看錯了，哥你神仙一樣的人物怎麼會親他，一定是我看錯了。是他強迫你的是不是？那個大哥哥人真壞，虧他還笑得這麼紳士那麼無邪，都是假的，壞人！壞人！
    哥他欺負你耶，我幫你教訓他，可你怎麼打我，手勁還這麼大，你都不怕我哭麼？你以前可舍不得打我的啊。不管不管，壞人笑得好假，壞人在看我笑話，哥你怎麼分不清呢？我快哭了，可我不能讓壞人得逞，我得拚命忍著啊，我一哭，哥你不就被壞人抓去了？哥我要保護你啊！
    事實證明我贏了，過了好長一段日子壞人總算不再出現了。打持久戰還是蠻管用的。哥你真頑皮，我剛喘口氣，你就告訴我你要娶個嫂嫂回來。哥你真傻，我當然相信你不是真的斷袖啦，你不用這樣向我證明的啦，再說娶那個女人還不如娶我呢。我對你多好，才不會讓人欺負你呢。
    哥你怎麼又打我啊，手勁比上次還大，哥你真的不擔心我一不小心會忍不住麼？我哭了誰保護你呢？哥你怎麼就不明白呢？瞧，又用那種大人的口氣跟我說話了，又說我隻是孩子了，我是孩子我知道啊，可這跟你娶不娶我有什麼關係？我是會長大的。你又叫我不要任性，我很任性麼？你不是都說我最乖的麼？什麼？乖乖聽話？！你又這麼對我說話。可是哥我難道還不夠乖麼？我什麼都聽你的，事事依著你，我凶過人麼？好象有一次啊，不行，那次不能算，我是在保護你啊！你看，我多乖，一直都乖乖的餓，你說話怎麼就不算數呢？
    我賭氣離開，你的口氣還是那麼嚴厲，你怎麼可以對我那麼凶呢？我真的覺得委屈，哥你就不能好好對我麼？你對我說讓我跟你回去，可我跑遠一點你怎麼就不知道追過來呢？我每跑一段路就停下來好久，我在等你啊，可我什麼也沒等到，你怎麼就不來呢？眼睛裏一直有水流出來，流了好長好長一段路，哥不會被這些水困住來不了了吧。哎，又是我不好吧，我就該繼續忍下去才對嘛。不然呢？是不是又要被扣上一頂不乖的帽子。果然，還是我不好吧。
    那條路真的好長啊，跑了好久跑不動了，隻能用走的，可怎麼都走不到盡頭呢？前麵好黑，我快看不到路了，肚子又咕咕叫起來了，這時候要迷路了可怎麼好？哥會擔心死我的，可別哭，我也不哭，我很乖的。我會好好的活下去，好好地找到回家的路，雖然我不大記得了。那個地方有哥你啊，那就是我的家了。不管要跑多長的路我都得回去啊，新嫂嫂就是趕我出來我也得賴著，最怕哥你哭了，哥你一哭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辦了？等著我哦，我會回去的，說了要保護你的，我當然非得做到不可。看看，我夠乖吧。哥你可別因為你打了我傷心啊，我皮厚不痛的，你要傷心我就更難過了。那個雪夜真的好美，冬夜的月光那麼柔和，讓人的心都暖和起來了。哥你看了一定喜歡。你沒能來真的好可惜，你要在的話我肯定請你賞雪，對了，你不是還彈得一手好琴麼？
    說到這我可想起來了，他們說哥你從前是個明朗愛笑的人，最愛撫琴。他們說你的琴技好得不得了，什麼高山流水，霓裳啊，通通不在話下，怎麼沒見你彈給我聽呢？哥你真小氣啊，不過我不介意啦，反正也沒見你給別人彈過，這樣最公平嘛。哎，還是覺得可惜，如果可以邊賞雪邊聽琴，光想想就想流口水，別擔心其他問題，你要冷我衣服脫下來給你，你要餓我割肉也不能讓你苦著啊。不過我現在還真是又冷又餓了，我現在要是賣火柴的小女孩就好了，好歹有合火柴暖暖啊。怎麼辦？那雪越下越大了，好象不會停似的，月光也快看不到了，風又起了，也沒個地方避避，我想我現在臉色一定白得不成樣子，估計也沒什麼顏色了。怎麼辦？克製不住我又要發抖了，抖得那麼厲害，我得挺下去啊。又過了好一陣子，我覺得沒那麼痛了，也不抖了，不過行動好困難，連睜一下眼皮都覺得困難了。怎麼辦？好困，越來越困了。不行，我要停下去，一定得挺下去啊，哥你還等著我呢？不能倒下，不能倒下，完了，腦袋好沉，沉得要人命，還嗡嗡作響，轉不了了麼？有夠倒黴的。
    我發誓我不是偷懶，我要還能走，爬也得爬著回去啊。哥你別又生我氣，我這就回去。可撿我回來的人好不講理，他怎麼也不讓我走。
    他說，你這個人啊，我撿你回來的時候你要死了你知不知道，有本事給我整整昏了七天，就沒見過你這麼倔的人，老跟自己的小命過不去，你再這樣下去可真得死了。
    我說我沒有啊，我怎麼可能跟自己過不去，我怎麼可能舍得死嘛，哥你還等著我呢。
    這下他更不講道理了，他說，你的命是我撿回來的從此你的命就是我一個人的了，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死。
    哥你說他講不講道理，誰要死了，我是要回去！回去！
    說真的，這臭小子除了這點霸道外，對我還是蠻好的，也沒讓我餓著凍著，還說要帶我到處遊玩呢？說起這點，他都吹了一堆牛呢，說他去過西藏啊，翻過雅魯藏布江大峽穀，到過北極啊，去過非洲什麼黃果樹瀑布啊，埃及金子塔啊，我還登上過太空呢？
    他這次說帶我去布達拉宮，我說不去，不就一座普通宮殿嘛，就算是童話裏說的那些琉璃宮殿一座座，黃金珠寶一堆堆我也不去，我可隻想著哥你呢。
    雖然這小子也不錯，越看越順眼了，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身材還一極棒（問我怎麼知道，天天抱著還能不知道？喂，千萬別瞎想，我是絕對清白的），還有點錢，知道對我好。哼哼，算他識相。就是最近有點不對勁。開始躲著我了。你說他躲著就躲著吧，還老偷偷瞄我一眼，偷偷瞄也就罷了，還老臉紅，你說他臉紅個什麼勁啊，特別扭，他前一陣子不還大大咧咧的，皮的不像話麼？
    哦，不理他就是了，愛幹嘛幹嘛去。可想了想還是理他了。這小子，越來越奇怪了，我一次還看到他偷笑來著，笑得臉都紅了，見到我像老鼠見了貓，要多快跑多快。咦，難道是我忽然變得很強，他怕我了，也不對啊，我又沒練什麼武林秘籍，魔教神功的。
    剛開始遊玩的時候我們為了照應方便都同睡一張床的，現在這小子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非要跟我分床睡。嘿，我都沒吭聲他反對個什麼勁，我還輕薄了他去不成？
    算了，分就分唄，不就是少了個抱枕麼？乖乖我照樣睡得舒坦。
    本來日子過得挺舒坦的（哥你千萬別誤會我沒良心啊），臭小子忽然非要跟我打個賭，他說他已經把我們的行蹤發布出去了，他跟我打賭你會不會來找我，他說你不來我就歸他了。切，這是什麼話，我又不是東西！
    我聽著特生氣，但還是和他賭了，我實在很想知道答案。哥你會來麼？哥你可別真這麼放心我，你要不來，我就……我就……
    可那人說你其實一點都不在乎我，不然這麼久都沒見你來找過我，他說隻有他才會這麼懂得珍惜我。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真想撕爛他的嘴巴，我怎麼會覺得他好呢？隻有哥你才是最好的呢。
    我真氣了個半死，罵了他半天，還對他拳打腳踢了一番還覺得不過癮。話說回來，那人性子還真怪，不知道怎麼還手似的，有時候還躲都不躲，真蠢，他不知道痛麼？我看著都心驚。裝摸作樣地又踢了兩腳，這次是真的裝摸作樣了，說真的，我還真下不去手，不知道怎麼的。可還得踢啊，誰讓他老說你壞話呢。
    漸漸的，我也不打人也不罵人了，我可是乖孩子呢。
    日子拖得越久心越灰，哥你是不是迷路了，那人又說這不可能。
    千腸百轉，終於得出一個結論，哥你似乎沒我在乎你那般在乎我啊。編了這麼久的故事我還真是編不下去了。好可惜啊，為什麼不是我呢，哥？我哪裏不好麼？你早說我就可以改啊，可哥怎麼不給我機會呢？
    忽然想起一句話，“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夜宴裏的。嘿，和我的處境蠻像的，真的有夠形象貼切的。可是寫這句話的人怎麼知道我有此心情？莫非他和我已神交已久？不過既然哥你沒我在意你那般在意我，我消失再久哥你想必也不會怎麼傷心了，這就好。不管怎麼樣哥你傷心我可不舍得哦。
    這下好了，我總算可以放心了。
    哥，我好累啊，
    哥，我就不回來了，我決定跟那人走了啊。
    哥你不用找我了，但不許忘了我啊。你要真把我忘了，我眼睛裏真的會發大水啊，你也不想遭池魚之秧吧。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