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緣來前世是今生 卷三  第28章 天若有情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7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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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宇!”雲顏一把扶住指揮完畢便氣息奄奄,軟倒下去的我,聲音中充滿憂心。
    我虛弱衝她一笑,正待說話,卻聽一個離羅兵邊跑邊喊,朝我們這而來:“公子!援軍到了,我們得救了!”
    所有、所有的焦慮終於化去,得救了,我、雲顏還有上千離羅軍,終於安全了,太好……了。
    “臨宇!”雲顏雙目含淚把著我的脈,“你……你這個笨蛋,明知自己的身體有多差,怎麼還日日勞心勞力,你可知你是在耗盡你的生命和真元啊!”
    “沒事的。”我勉強站直身子,不過卻仍將重量全掛在她身上,笑道,“以後有你在身邊,好好調養,我定能長命百歲的。”
    雲顏狠狠瞪了我一眼,隻可惜含著淚,沒什麼氣勢。我笑笑正待再安慰,若水脆若銀鈴的聲音頃刻間由遠而近,最後幾乎響在耳側。
    她單膝跪地,朗聲道:“海王星若水救援來遲,還望公子恕罪。”
    我低咳了兩聲道:“起來吧。船都停在海岸了嗎?”
    “回公子,是的。”若水一邊回答,一邊站起,抬頭看到雲顏微微一愣,原本柔媚燦爛的笑容變得虛幻:“夫人也平安呢!”
    雲顏點了點頭,笑道:“讓大家擔心了。”
    若水揚眉,茶金色的頭發在陽光下閃著絢爛的光彩,嘴角的黑痣讓她看上去更小巧稚嫩,唯有那雙眼睛仍是深不可測的。我忽然想起,韓絕告訴過我,茶色頭發,似乎是金耀南部某個族落中才會有的發色,而那個族落……
    隻見她目注著雲顏,一字一句問道:“夫人可知玲瓏的下落?”
    我心口微微一滯,玲瓏可能遭遇的不幸,我雖已告訴過若水,但她仿佛並不肯相信,甚至不願別人再在她麵前提起。一如我當初聽到雲顏的死訊那樣。
    雲顏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蒼白,她潔白的貝齒緊緊咬著下唇,直到血慢慢滲了出來,她才走前幾步俯身,艱難地道:“若水,玲瓏她……是為救我而死的,我……我……抱歉……”
    若水的身體晃了晃,黑色的眼睛,茶色的頭發,在陽光下忽然變得那麼虛幻,仿佛連空氣也沾染了她的悲傷:“玲瓏他為救夫人而死,而夫人竟也由得她死嗎?”
    若水嗬嗬冷笑了一聲:“或者是,你明知她替你引開追兵會遭橫死,卻也由得事情發生嗎?”
    雲顏似是想說什麼,然而終究隻是抿了抿唇,晶瑩的淚滑過蒼白的臉。
    我走前一步扶住雲顏搖搖欲墜的身子,歎息道:“若水,你明知雲顏不是這樣的人。”
    若水斜睨了我一眼,並沒有說什麼,隻是笑了笑,酒窩深深,神情柔媚婉約:“玲瓏她……是我最愛的妹妹。從找到她的那一刻起,我就發誓要好好照顧她,保護她。隻要是為了她好,哪怕是背叛我的族人,我的……夫君也在所不惜。可是,她卻死了,她……卻死了……如他所說……是你們……正是我赤誠效忠,搭上全族拚命維護的公子和夫人害死了她!”
    扶著雲顏後退的腳步忽然一頓,腦袋中有什麼轟然一響,我幾乎是震驚地鬆開了抓住雲顏的手,震驚地看著眼前忽然變得陌生了的女子,我的手下。
    在那樣緩緩升起的燦爛的朝陽下,在那樣略顯寒冷的空氣中,我想起韓絕當年說過的話:“你這個丫頭,倒讓我想起了金耀南部一個有趣的部族——穆衣族……金耀先祖承諾,凡是穆衣族子孫中有聰慧伶俐之女皆可選入宮為妃……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到了後來演變成,凡是穆衣族入宮為妃的女子必為最聰穎靈秀,擁有茶金發色,而所生子嗣皆交還穆衣族撫養……所以到如今,穆衣族中幾乎人人都有茶金色頭發。”
    茶色的頭發,金耀的某個族落,那個與金耀先祖達成協議,曆代都會嫁一女子到金耀宮中為妃繁衍子嗣,卻不會將子女留在宮中的穆衣族!
    穆衣族!!若水和玲瓏竟是穆衣族的人?!穆衣族每代最為聰穎靈秀的茶金發色女子才會被指定為金耀國主之妃。難道……
    我唰得睜大了眼,難以抑製的恐懼駭然從心底竄起來,霎時充斥四肢百骸。
    修羅暗營如此龐大的情報係統為什麼能查出陳勝的身份,卻任由他接近欺騙我?從湘西回洛南的路程明明絕密,為何會被木雙雙狙擊?楊毅如何知道雲顏必會逃往水霧?赤宇樓中的秘道為什麼會被人知曉?甚至……甚至三千救援軍隊為什麼到現在才抵達?
    難道,難道若水就是那穆衣族被選入宮的女子,楊毅的嬪妃,我身邊一直忽敵忽友,難辨意圖的奸細?
    若水的笑容變得更為燦爛,卻仿佛透明了一般,帶著悲涼的痛,虛無的情,刻骨的……恨,隻一步就離雲顏僅有數寸,與我相隔幾許。她的聲音沙啞,伴隨著漆黑眼眸中淌下的淚,哽咽破敗:“在你們眼裏,她隻是個侍女,隻是個奴婢,可是在我眼裏,她卻是我最愛的妹妹,我唯一的親人。你是秦洛的夫人,所以你的命就金貴,他會為你哭,為你肝腸寸斷,為你和楊毅反目成仇。玲瓏隻是個侍女,所以她為你而死,不過是理所當然,是成就了忠義之名,卻不值得傷心?!”
    若水的話像底端磨了個利刃的錘子一樣,一下下砸在我心口,不隻痛還有尖銳的撕扯聲響在耳邊。她的傷心,她的絕望,她的痛恨,我都懂,真的都懂,可是盡管懂,我卻從未真正在意過。我隻記得自己在雲顏死時的痛不欲生,卻從心底忘了,在乎玲瓏的人,聽到她的死訊時,將是多麼的魂斷神傷。
    “不是的!我……”雲顏發出艱澀沙啞的聲音,似是想辯解,但終於還是化為一句哽咽的抱歉,“對……不起!”
    山穀中,秦霧正帶著剩餘的幾百離羅軍躲進最近的山洞溪澗中,防止毒氣進入口鼻。山坡上,捕影正帶領近百離羅軍阻止逃避毒氣瘋狂衝上來的金耀兵。山坡下,三始陣剛剛撤去,中毒的金耀兵剛剛倒下,亦寒離開生門,青衫翻飛,銀絲飄揚,往我們這裏縱躍過來,我們說好一起來,一起回。我麵前,若水正詭譎柔媚地笑著,雲顏正失神僵直地站著,一觸即發的氣氛中,從她們體內散發出的悲涼卻是一樣的。
    我知道,前麵的路隻有一條,容不得我選擇;我知道,來不及了,一切的一切都來不及了。
    很久很久以後,當我被思念折磨得顫抖,被絕望壓迫得窒息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
    如果,早在當初,我能在知道死的是玲瓏而非雲顏時,不被劫後餘生的喜悅衝昏了頭腦,或許一切就會不同。
    如果,我能在告訴若水玲瓏死訊時,不讓心虛愧疚壓得難以抬頭,而是直視她的眼睛,或許一切就會不同。
    我想,如果我曾經不是那麼自私冷血得因為自己的幸運,而忘了別人的痛苦和不幸,或許一切就會不同。
    然而,世間沒有任何如果,沒有啊!假設也好,希望也罷,乞求如果,奢望寬恕,一切的一切,都不可能讓發生過的事重來。
    戲劇般的人生,我們來去匆匆走過。是誰曾說:開始的時侯,我們就知道,總會有終結。
    “雲顏——!”
    “臨宇————!!”
    所以,當捕影和亦寒一前一後兩聲呼喊響起的時候,我隻能看到若水茶金色的頭發,在紫雲山邊境的陽光下閃著溫柔細碎的光芒,就像一滴陽光紮進水中,撲通一聲,激起無數鑽石般璀璨,月光般瑩潤的漣漪。
    我緩緩低下頭看著插進我胸口的細劍,看不到尖刃的劍閃著暗淡的銀光,晃痛了我的眼睛。可是胸口竟是不痛的,隻是意識離我好遠,好遠。
    這是我欠若水和玲瓏的,所以這一劍我無恨無怨;這是我看到雲顏遇險的本能反應,所以這一擋我無悔無冤。可是,那麼痛的是什麼,在劍還沒沒入身體的時候,就那麼痛的是什麼?
    青衫銀絲的身影映入眼簾,亦寒一把抱住緩緩倒下去的我,一掌將持劍的若水打飛出去,跌撞在樹上。
    他緊緊地抱住我,恐懼和害怕沾染了他所有的神經,他的眼中哪還有清冷,他的臉上哪還有淡漠,隻餘惶恐,那種即將失去全世界的惶恐。
    “臨宇!臨宇!”他大聲地喊我,不知是剛剛的戰爭太過疲憊,還是此刻的他已然無法鎮定,才會發出那麼破敗嘶啞的聲音,除了呼喊,無法說出任何話,“臨宇!臨宇……”
    “咳咳……”我劇烈咳嗽,仿佛聽到胸口有什麼碎掉的聲音,我艱難地伸出因剛剛太過驚恐而僵硬的手,扯掛在脖子上的紅繩。
    亦寒慌忙幫著我將繩子拉出來,在那頸上的東西剛脫離胸口的瞬間,我就聽到“砰”的一聲,雪色的玉頓時碎了我滿身。
    亦寒呆呆地看著他原本最寶貴的雪玉碎成的粉末,又看看我破敗的衣衫,一時隻是眼睛發直地瞪著我,完全反應不過來。
    被捕影扶著麵色慘白,幾乎驚駭得要暈厥過去的雲顏,也傻了,呆呆地看著半躺在亦寒懷中的我。
    我一邊咳嗽,一邊艱難地就著亦寒的手從地上爬起來,很是惋惜又心痛地扯著胸口孤零零的紅繩道:“雖然上次已經摔去了一隻角,可是這下卻變成了粉末,真是太可惜了!”
    靜寂,死一般的靜寂,風輕輕吹動樹葉,嘩啦啦,嘩啦啦。
    “秦——洛——!!”山林中回蕩起亦寒暴怒地吼聲,震得地麵都一顫一顫的。
    我痛苦地皺了皺眉,連忙用手捂住耳朵,表情異常無辜:“你不能怪我,我也不知道那一劍會剛好刺在雪玉上,可不是我讓它碎裂的,我也很心痛……”
    “你——!”亦寒兩手扳在我肩上,惡狠狠地瞪著我,打也不是、罵也不是、愛也不是,恨也不是,動人複雜的七情六欲糾結在他臉上,讓那個清冷淡漠氣息涼薄的風亦寒徹底消失無蹤。他的眼中猶有驚痛的餘悸,他的聲音仍是嘶啞,他的喘息仍是粗重:“你這個笨蛋,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你——!!”
    我連忙抱住他,討好地將臉埋在他胸口,低聲道:“對不起嘛!我真的以為要死了,誰知道身上那件束胸馬甲居然刀槍不入,再加上被雪玉擋了,才好死不死逃過一劫。”
    這可是亦寒第一次衝我發火,還罵我笨蛋,太恐怖了!簡直比火山爆發還劇烈。以後絕對不能輕易撓虎須。
    “臨宇!”雲顏似是到此時終於緩過神來,衝上來將我從亦寒懷中拉出,顫聲問道,“你沒事?真的沒事?!”
    “沒事沒事。”我伸手拂了拂胸口上的破洞,笑道,“真的一點事也沒有,別擔心。”
    “哈哈哈哈哈……沒事……哈哈哈哈哈……”山坡的東麵盡頭,太陽升起的方向傳來若水撕心裂肺般既似瘋狂,又似悲傷的扭曲大笑,尖銳地淒厲地劃破長空,“真的會沒事嗎?秦洛……楚雲顏……哈哈哈哈哈…………”
    我轉身看向遠方滿身血汙的若水,茶金色的發絲在陽光下,刺痛了我的雙眼。我雙眉輕蹙道:“若水,你……”
    聲音嘎然而止,我驚詫地看著從上而下滴落在我淺藍色長衫上的紅色液體,鮮血,那是誰的鮮血,從何而來的鮮血,竟染紅了我的眼睛。
    “哈哈哈哈哈……秦洛,楚雲顏,你們不會想到,穆衣族的芴虛心法,你們做夢也不會想到,芴虛心法隻要有媒介就會絲絲縷縷滲入人體……十息之內,心脈炸裂……五髒俱碎……哈哈哈……”
    若水的聲音遠遠傳來,縹緲而虛空,她撕心裂肺地大笑著,仿佛要笑盡這紅塵的悲苦,人性的醜陋,以及終生的孤寂哀傷:“楚雲顏,你真的以為我要殺的是你嗎?哈哈哈……我的目標……是秦洛,從來就是我丈夫最恨也……最愛的少年丞相……秦洛!我想殺了你為玲瓏複仇,卻更要……履行我身為穆衣族族長的……使命……哈哈哈哈……”
    笑我癡,笑我狂,笑這紅塵太癡狂;
    笑我瘋,笑我癲,笑這紅塵太瘋癲。
    天若有情,蒼天亦老;
    天若無情,此恨綿綿。
    當所有的聲音在耳邊消失,當所有的顏色自眸中淡去,當所有的知覺從指尖溜走,我卻在淒厲大笑的殘音中,眼睜睜看著滅頂的絕望朝我傾瀉而來。
    為何總說,緣起緣滅,聚散匆匆。原來真的是開始的時侯,我們就知道,會有終結。
    痛,是如何從體內爆裂開來的,我已經記不清了。隻覺得仿佛聽到了血管、內髒,甚至細胞炸裂開來的聲音。
    我不想它流盡的血,我嫌它太過血腥刺眼的血,如擰開了開關的水龍頭一般,從唇齒間洶湧而出。
    那時,我的眼睛還是看得見的。比二十一世紀澄澈太多的藍天,比二十一世紀潔淨太多的白雲,還有比二十一世紀明媚太多的陽光,這些甚至比平時更清晰,如水洗過的清晰。
    在那個車水馬龍、喧囂繁華的世界,我經曆了太多的聚散匆匆,心痛過、悲傷過、孤寂過、仇恨過,卻從沒一刻像現在這般除了乞求還是乞求。
    血,不能再流了;心髒,不要再停止了;身體,不要再失去知覺了。我還不想死,我……怎麼能死?
    還記得瑞士洛桑中換過月曆的那天,我詫異地想到,再過幾天,兩個世界,兩具身體,伽藍和臨宇的年齡終於要同步了。當迎來萬曆769年的時候,我就二十二周歲了。
    輕輕轉動的身體,看到了那張被額前銀絲遮蓋的臉。寬闊的額頭,高挺的鼻梁,麥色的皮膚,薄薄的唇,還有下顎剛剛冒出的點點胡渣。他有一張俊挺清冷的臉,他有一副修長健碩的身軀,他有一身百折不彎的傲骨,他有一顆……被我滿滿占據的心。
    風亦寒!風亦寒!那就是我傾心戀上,無怨無悔選擇的男人啊!
    好不容易,我們才能在一起;好不容易,我們才衝破了咫尺天涯的距離。我死了,那個青衫銀絲的男子怎麼辦?我死了,那個好不容易得到幸福的男子怎麼辦?
    我死了,還有誰能給他幸福?我死了,還有誰來愛他?我死了……還有誰來……讓他愛?
    那一劍,我無怨;那一擋,我無悔。隻是依舊不甘,依舊忍不住想問,為什麼好不容易相守的我們不能相愛,好不容易相愛的我們,卻終究無法相守。
    既然注定有緣相遇,無緣相守,為何要讓我們相見相愛?既然注定結局是有來無回的悲劇,為何要讓我們踩著自己的心尖,狠狠地走這一遭?
    我緩緩地倒下去,四周一片安靜。我不知道是真的那麼靜了,還是我什麼也聽不見了。
    我倒在了哪裏?是亦寒的懷抱嗎?
    我的手握住了什麼?是亦寒的手嗎?
    他在對我說話嗎?他在不停地、恐慌地用沙啞的聲音喊我臨宇嗎?
    他在抱著慢慢冰涼的我,止不住身體顫抖嗎?
    我想,一定是的。
    “亦……寒……”我握緊手,握住他的手,用盡我體內最後一分力氣握著。
    透支我僅剩的一點點微末的生命,一次次張口,血水融成的泡沫湧出,湧出:“亦……寒……愛你……我……愛你………好……愛……你……”
    亦寒,你聽到了嗎?我愛你,好愛……好愛你!
    我是那麼愛你!我是那麼全心全意承諾過要和你相守到永遠,如今,要我怎麼忍心棄你而去?要我怎麼忍心……丟下你一人歸去?
    早知相遇不過是聚散匆匆一場戲,何苦非要遇見你。
    早知相守不過是咫尺天涯的距離,何苦非要愛上你。
    早知相愛也不過是無望的結局,何必讓飛鳥戀上魚。
    靈魂脫離身體的瞬間仿佛有什麼珍貴的東西從我腦中被一點點抽走,一刀一刀,將這個世界從我體內生生割離。
    我的靈魂脫離了我的身體,我的感情卻駐留在這個世界,魂肉割離的痛苦化作淚,滴濕了晴藍的天空,浸透了綿綿的雲彩。
    所以,死去的我才能看見,天是那麼藍,雲是那麼白,心……卻孤獨著千瘡百孔。
    風瀟瀟,雨霖霖,咫尺天涯兩相望;
    紅塵淚,天無情,何事同去不同歸。
    何事同去……不同歸……
    2008年2月,瑞士洛桑。
    我睜開眼,淚水模糊了我的眼睛,刺目的光射入我眼中,讓淚水流得更歡。
    我環目四顧,看著房中仿佛被水洗過般的家居,晶瑩剔透,卻統統閃著淚光。
    怎麼回事?我有些詫異地擦掉臉上冰涼的淚水,在心裏問著自己:為什麼我會哭?剛剛夢到什麼了嗎?
    門推了開來,一個頎長略顯瘦削的男子站在門外,臉上掛著漫不經心卻溫暖的笑容。
    我笑了,朗聲道:“宇飛,早啊!”
    宇飛的臉上露出了明顯的詫異,棕色的眼眸閃著微光,疑慮不定的視線從我的臉緩緩移到暗紅色的絨毛地毯上。刹那間,他的瞳孔猛然一陣收縮,眼中的驚疑變成了震撼。
    我略眨了眨眼,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不由啊了一聲:“我的手鏈怎麼斷了?”
    宇飛本就因昏睡兩年而略顯蒼白的臉,此刻竟如透明了一般,聲音微顫:“伽藍,你……叫我什麼?”
    我歪了頭看著他,越來越疑惑,宇飛怎麼了?今天好像特別奇怪。不對!奇怪的不隻是宇飛,總覺得還有什麼不對勁
    宇飛抿了抿唇,雙眉糾結,正待說話。他身後卻傳來另一個我極熟悉的聲音:“伽藍,醒了嗎?”遼遠廣闊的音域,沒有磁性,卻更讓人親近留戀的聲音。
    我神色一冷,笑容與疑惑的表情統統斂去化作淡漠,心口鬱鬱得痛著,提醒我不堪回首的過去。從我們重逢到現在已經快一個月了,他不斷地道歉示好也快一個月了,我卻仍沒辦法麵對他。那個我曾經摯愛,卻被他深深傷害的男子,我的前夫,徐冽。
    徐冽挨著仍在失神中的宇飛走進屋裏,窗外細碎的陽光灑在他如鬼斧神工鐫刻而成的臉上,漆黑的眼眸反射出淡淡溫暖的光澤,看得我一陣恍神。
    我連忙撇開眼,躲開他眼中的寵溺和深情。
    徐冽走到我床邊的時候,眼中閃現了詫異和心痛之色,修長溫熱的手撫上我臉頰:“伽藍,你哭了?”
    我撇頭避開他的碰觸,漠然不語。目光凝視著鋪在地上的暗紅地毯,屋的裏側隻躺著一顆小小的水晶,大概是從床底滾過來的。也許因為隻有一顆,所以看上去特別孤單,瑩潤剔透的光澤在我眼中甚至帶著淺淺的哀傷,讓我的心跟著一陣陣莫名的抽痛。
    等一下!在我……眼中?在我眼中!!
    “啊——”我大叫了一聲轉過身去,瞪大了眼看著眼前兩個被我嚇到的男子,“徐冽!宇飛!!我……我看得見了!我居然看得見了!!”
    當遠古的號角聲響起又消逝
    當蒼茫的呐喊聲在四周飄散
    空氣中飄浮的塵露
    粒粒都是我今世的期盼
    我用執著固守那如朝聖的樂土
    輕輕地
    讓呢喃細語
    溫柔地滑過我的每寸肌膚
    即使在你懷裏停止呼吸
    也是我長跪不起的信仰
    那千年不絕的聖音啊
    我怎麼去閉目哭泣
    為你
    我在空氣中五十年守候
    千年之後
    依然像是透明的靈魂一樣從天空俯視而下
    空氣中,你輕輕的揮手
    永別
    今生的愛情
    請將我遺忘在千年的塵埃
    再見
    永世的愛人
    你將深埋在我滾動的淚水中
    獨自守候
    小佚
    2008。5。919:48
    第28章天若有情完。
    下次更新:內容為番外卷:天長地久有時盡。主要講的是徐冽,子默,伽藍,在伽藍失憶這段過渡期的故事。
    非常感謝顏夏提供的鏈接,我也覺得《千年淚》作為背景來說還不錯。^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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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留這麼長的時間,是希望大家能好好回味一下第三卷。也許有很多人覺得第三卷寫的不夠精彩,不夠煽情,但這卻是我最滿意的一卷,裏麵傾注了我數不盡的心血和感情。有人說,寫文你必須先感動自己,然後才能感動別人。無論大家看了是否有感觸,對於這卷,臨宇的成熟也好,亦寒的隱忍也好,徐冽的懺悔也好,子默的守候也好,飛飛的純淨也好,都很清楚得印在我腦中。因為太深刻,所以第四卷,我甚至隔了一個多月才能動筆。
    其實說這些,是因為,在我自己來說,第四卷的開頭和接下去的那個番外遠沒有這個第三卷來的好。感情糾纏太多,太揪心,太拖泥帶水,人物性格模糊化了……可我當時實在是沒有辦法了,瓶頸這東西,卡的越久,往往越是瓶頸,所以隻能這樣寫下去。
    我隻希望大家看到後麵內容的時候,覺得失望的時候,能稍稍容忍我一下,包容我一下,給我支持,讓我能將這篇文完善的更好。鞠躬!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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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關於若水泄密,嗬嗬,這個其實她開始泄密的時候玲瓏並不在金耀洛城,你們忘了嗎,當時她還在臨宇身邊照顧飛飛呢。若水對雲顏和臨宇如此的恨,其實有很大一部分是她在自責,這種懊悔愧疚的痛把她折磨瘋了,除了將責任推給別人,她無法自救。這種心態,其實是很典型的,轉移痛苦的心態,我覺得還是可以理解的。
    至於臨宇和雲顏,她們確實認為自己對不起若水,畢竟她們間接害死了她最親的人,也是自己曾經的夥伴不是嗎?
    額,有個忘了說了,文章最後所配的詩歌,是我同學冰漣原創的《千年之後》,未經他本人同意,大家別隨意用於商業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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