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果然來了一個小姑娘，自稱雨兒，說是被差來伺候我的，領著我去了琴房。
    琴房很大，且已經坐了五六個人，有男有女。我一進門，便有人抬眼向看我，那眼光評估、挑剔、好奇、不屑等等各式的都有，微微讓我有些瑟縮，於是我停下步子。
    一個身著白袍的男子，原本傾身指點一位綠衣女子撥弦，顯然是被四周忽然靜下來的氣氛驚擾，抬起頭，偏過臉向我這方向看，而後起身，移步，向我走來。
    他行走的步態極美，寬鬆的白袍自然垂落，蓋過鞋麵，走動時帶起細細地波紋，仿佛平湖起皺，井水微瀾。胳膊前後輕微擺動，大袖忽而輕揚，忽而擰卷，如水如雲，翩然似仙。
    “你就是蝶兒吧？”柔和溫吞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白袍男子已到麵前。
    “是。”
    這種溫潤如玉的男子輕而易舉地便能讓人心生好感，我自然決不會是那個例外，因此我回應他的話的同時，也不由得回應一笑。
    他淺淺點頭，也還了我一個淡雅的笑容。
    “我姓餘，你喚我餘師傅即可。”
    “餘師傅。”我乖乖喊了句。
    “你可選定了要學何種樂器？”
    我眨了眨眼，忽然瞄到上位空置一架古樸瑤琴，想來那定是餘師傅的，然後我又憶起在天風山莊見醉月姑娘彈琴，不由得張口：“學琴。”
    “好，那你去那廂先選一架琴吧。”餘師傅指了指東牆角，那裏擱置了幾件樂器。
    “師傅幫我選。”我幾乎沒有考慮便如是開口，似乎認定了他必會幫我。
    餘師傅微微一怔，旋即釋然，道：“好吧。”
    他果然沒有拒絕我。我喜滋滋地跟著他來到牆角處，見他試了幾架琴的音，然後抱起其中一架：“隻有這架還勉強，就它罷。”
    他並沒有將琴交給我，而是直接抱著它，將它放在一條空案幾上，又調弄了幾下，這才抬起頭，招喚我：“好了，這個位置便是你的，你就坐這罷。”
    “謝謝師傅。”
    我開開心心地道過謝，然後坐下，有些迫不及待地撥弄著絲弦，心底期待著有朝一日可以如醉月般撫得一手好琴。
    餘師傅又返回自己的坐位，取了本琴譜擱在我的案上，彎下腰，輕聲對我道：“先看看，若有不明白的再來問我。”
    然後，他才再次回到那位綠衣女子身邊，繼續方才被打斷了的指點。
    此時，我才注意到，屋子裏的其他人都停下了手中擺弄的絲弦，看著我們兩人。我揚起臉，對大家笑了笑，結果無人搭理。
    接下來，高高低低地樂聲又漸漸響起，大家都各顧各彈奏起來，再沒有去關注別人。
    餘師傅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伸出手掌，在弦麵上輕輕拂了拂，然後拇指一抹，中指輕挑，“叮”起了個音，然後“錚錚淙淙”地彈奏起來。
    一開始，我還能仔細觀察餘師傅手指動作，甚至連他眼眸輕眯沉浸於音樂中的姿態都能一清二楚地看到，漸漸地，好像走進了鬆林，沙沙地風聲拂動，行走在山林間，側耳傾聽，似有水聲，時而叮叮咚咚，時而嘈嘈切切，時而涓涓細幽，幾無聲息。
    良久，我回過神來，才發現還是默坐於琴房之中。
    “好啊，好啊！”我大力鼓掌，表達我對餘師傅的敬佩之意，然後便發現，屋子裏的其他人都回過頭，像是看怪物樣地瞪著我。
    我在他們的瞪視下，訕訕地放下手，垂下頭，覺得羞愧又難堪。
    “蝶兒這般喜歡我的演奏，我很高興。”
    潮潤如玉的嗓音再次響起，既是鼓勵又是安慰，我連忙抬起頭，對著餘師傅拚命點頭，無比感激他了我的心意，並為我解圍。
    “好了，今日就到這罷，大家且回去自己練習。蝶兒，你既是新來，便暫時留下來，待我傳你些基本指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