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冤家路窄！劍龍萬萬沒有想到，二隊的隊長——自己的上司，竟然就是那天在火車站遇到的鄭大個子！
    鄭大個子也很快認出了他，先是凶狠地瞪著眼，而後眼珠轉了轉，便滿臉陰笑走過來，重重拍著劍龍的肩膀說：
    “原來你就是新派來的隊長助理呀！我不是要你別犯到我手上的呢？”
    接著他回頭對在場的人說：“跟你們說啊，這是我新來的助理，大家知道，我一向是愛民如子的，我的助理就是大家的助理，你們往後有什麼事盡管吩咐他做就是了。”
    大家一看這情形自然都明白鄭大個子對劍龍的態度了，巴結逢迎的連聲叫好，不敢得罪的嗬嗬幫笑。
    劍龍從見到鄭大個第一眼起，就意識到了：自己的苦日子遠遠沒到盡頭。
    鄭大個子派給劍龍的第一個任務是：將一批牆磚運到一號樓樓頂去，下午施工方要用的，如有破損，照價賠償。鄭隻派了兩個新來的小工跟他幫忙，其他人全部呆在辦公室陪他鬥地主。
    劍龍明白，鄭就是存心整他，也了解他的個性，跟這種人還有什麼可以理論的呢？他選擇了忍耐和沉默。
    正當他準備出去時，又聽到鄭大個叫：“張三寶，你小子昨天敢贏老子的錢，罰你去跟助理幫忙去，他剛來，你告訴他怎麼做。”說著在那人耳邊嘀咕了兩句。
    張三寶原來就是上次在火車站跟鄭大個一起的那個貴州人。他接到鄭的吩咐，笑了笑表示明白了，跟上劍龍出了門。
    走遠了一點，張三寶向後麵的辦公室望了望，然後小聲對劍龍說：“你小子，也夠栽的，怎麼就撞到他手上了？”
    劍龍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沒做聲。
    再走半晌，劍龍問身邊這人：“他是什麼來頭？怎麼大家都這麼怕他？”
    張三寶頓了一頓，象是下了多大決定才說似的：“怕他？大家都討厭著咧！要不是因為他那個當物業公司副經理的叔叔是總經理的人……”
    又是一段沉默，過了會，張三寶凝重地說：“要不是我老婆長年病著，娃子又要念書，等著我賺錢回去，龜兒子才受他那氣咧！我剛來北京的時候，半個多月都沒找到工作，人都快急瘋了，後來好不容易到這裏來了，誰還敢跟他爭那口氣啊！”
    “這是聽到你也講的貴州話我才跟你說的，我也是莫得辦法。”張三寶低低地補充了一句。
    原來這人是暗暗向著自己的！原來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啊！劍龍很感激他冒險跟自己講的這些知心話，無形中心裏與他拉近了距離，先前的孤獨和苦悶減少了一半。
    一天，兩天，幾個星期下來，劍龍骨頭都散架了。每天鄭大個都是這樣，把主要的勞力故意調走，留他一個人做活。“隊長的助理就是大家的助理”！他一個人真的就幹了幾個人的活。
    原以為這家夥出出氣就算了的，沒想到他這麼記仇！這世上，怎麼到處都有這樣沒人性的人？
    劍龍中途去找過管工地人員分配的那個人，可那人一聽他說想調走，就白他一眼：“有得活你幹就不錯了，還挑三撿四的！那麼講究就回老家去呀！”嗆得劍龍啞口無言。後來他才知道，連那人都是讓著鄭大個子的。
    沒有退路了！一切的一切，都隻能忍受！為了眼前的生存，為了雪兒順利讀完大學，自己隻能忍耐！
    張三寶後來還找了個單獨的機會，特別囑咐劍龍要多忍耐點，別跟那姓鄭的起正麵衝突，上次的助理，蠻好的個小夥子，就是因為頂撞了他，硬是連工資都沒發就被搞走了。
    雪兒周末回來，看到哥清瘦疲倦的樣子，非常驚訝。
    “哥！怎麼會累成這樣？不是隊長助理嗎？比以前在工地上還累嗎？”
    劍龍苦笑了一下，沒吱聲，他不想讓雪兒太擔心。
    親昵過後，雪兒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給哥全身的傷痕做一個盤點。有一段時間，傷痕的數字一直停留在三十六不變，雪兒也將盤點工作忽略了。
    今天興致又來了，一、二、三……雪兒扒在哥身上仔細數著，每數一處就親吻一下，好象自己有仙術，可以撫平哥身上所有的印跡。劍龍呢，則還是象以往一樣，半眯著眼，任雪兒察看，微笑著享受足以化解一切苦悶的溫柔。
    ……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啊！哥的傷又多了幾處！一個是自己咬的牙印，還有一個在肩膀上，好大一片磨破的痕跡啊！小腿上也有一道新的口子！
    “哥！這傷是怎麼回事？說嘛——”
    劍龍還是一句也不說，有什麼好說的呢？每天要扛那麼重那麼多的東西到處跑，磨破一點掛傷一點不是很正常？問得招架不住了，幹脆把任性的丫頭緊緊抱進懷中，讓她動彈不得。
    “雪兒，還是給我講講你學校的事吧。”劍龍朝翹氣背過身去的雪兒說。
    雪兒又高興起來，告訴哥自己已經和張續芬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但是武漢的宋豔和鄭州的鄭敏跟北京的趙依琳走得很近，她們三人對雪兒和張續芬卻比較冷淡。
    “不過我一定不會讓她們瞧不起的！我要成為最優秀的學生！”雪兒背朝著哥自顧自下著決心。
    雪兒還告訴哥，下個月院裏要舉辦新生聯誼會了，她也準備出個節目。
    “哥，你猜，我準備演什麼節目？”雪兒興奮地轉過身，這才發現哥竟然已經睡著了。她心痛地將哥的頭抱在懷裏，象小媽媽似的，撫弄著他濃密的黑發。
    “哥，什麼時候你才能不這麼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