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隅凡說的要有耐心程夏悟了很久都沒悟出什麼意思。
    但那天以後教室裏開始上演各種事故。
    從景隅凡桌邊經過的人會不小心把他的書撞倒。
    上體育課回來背包被莫名其妙的丟到走廊上。
    上個廁所回來凳子被人踢到了牆角。
    “MD！”程夏罵了句。他跟景隅凡去了趟小賣部回來桌上就被人倒了一灘水。“沒完了還！”
    “還行”，景隅凡笑笑，“五花八門的招數都使出來了，他們還挺有創意。”
    程夏瞪大眼睛看向景隅凡：“你還笑得出來？！”
    “怎麼了？”
    程夏轉過身跟景隅凡麵對麵站著，臉上的表情變得很嚴肅：“你告訴我你究竟打算怎麼辦？”
    景隅凡聳了聳肩。
    程夏走近一步在景隅凡耳邊壓低聲音：“如果你不方便出手，那我來。”
    景隅凡側過頭看著程夏認真的側臉，眼睛漸漸笑彎了起來。
    “別跟我嬉皮笑臉的！”程夏氣勢洶洶的瞪了眼景隅凡：“我跟你說認真的！”
    “大俠要行俠仗義，扶弱抑強嗎？”程夏這種奶凶奶凶的樣子景隅凡怎麼看都覺得可愛，忍不住伸手在程夏氣嘟嘟的臉上捏了捏。
    “你丫有病啊！”程夏煩躁的一把把景隅凡的手蕩開。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他這個大太監！
    呸呸呸！
    程夏皺了皺眉，都被氣糊塗了！
    景隅凡被程夏蕩開的手很不情願的離開了程夏的臉，隻能轉戰到程夏的腦袋上，可惜程夏理了個寸頭，景隅凡隻好用一根手指撥了撥程夏的短發，感受著小刺頭紮手的快感，還挺有彈性的。
    程夏一把抓住景隅凡的手腕，指著他鼻尖：“你丫找抽是吧？！”
    程夏不確定他會不會為了景隅凡打一架，但景隅凡要在這麼發神經下去，他確定他們倆會先幹一仗。
    景隅凡笑笑，乖乖收了手，斂目看向程夏：“不要著急，相信我。”
    程夏盯著景隅凡愣愣的看了幾秒。
    “算了，你自己看著辦。”
    日子依舊這麼一天一天過著，轉眼又是一個星期五的下午。程夏他們一幫人在籃球場跟人組了場比賽，觀眾席上景隅凡一個人安靜的低頭做著手工。
    最後一節課課間景隅凡的書被人撕爛了好幾頁。他要在回家前把書都粘回去，免得被媽媽發現。
    這是景隅凡第二次跟程夏他們來籃球場，雖然他已經跟程夏解釋過，他並沒有什麼自閉症，但是經過了上次的事，大家已經默認他是他們中的一員，堅持把他拽來了球場。
    這次他依舊沒有上場，理由還很充分，他要粘書。
    景隅凡挺喜歡現在這種感覺的。
    一個人坐在觀眾席做著一些無關緊要的事，不遠處的球場上時不時傳來一群年輕人充滿活力的聲音，這種安靜著卻又不寂寞的感覺。
    像極了冬日裏坐在院子一邊曬太陽一邊織毛衣的老太太。有一種暖暖的舒適。
    景隅凡手裏拿著一張紙片，他還挺佩服這個撕書人的，撕的那麼認真且仔細，每一塊碎片的大小都確保不超過兩厘米。也不知道小霸王從哪找來這麼一個盡職盡責的小爪牙。
    景隅凡在按著裂痕的紋路和文字尋找匹配的頁麵，腿上突然傳來一陣震動。景隅凡掏出手機，來電顯示沒有備注，但景隅凡看到號碼最後連著的三個四，剛剛還暖洋洋的心情瞬間冷了下來。。
    “喂。”景隅凡的聲音抹上了一層霜。
    “跟朋友在外麵玩？”
    “嗯。”景隅凡說：“差不多就回去。”
    “我不是催你回家。”
    景隅凡沒有說話。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下。“這邊的事要徹底解決還需要一點時間，我暫時回不去。”
    男人的話讓景隅凡不自覺的生起一股煩躁：“你跟我媽說了嗎？”
    “還沒。”男人說：“這事還是按老習慣吧。你先回家跟你媽媽說一聲，晚點我再打電話告訴她。”
    “你說的一點時間是多久？”景隅凡冷冷的問。
    電話那頭沒有回答。
    “上次說過段時間，到現在已經快半個月了。你要給我一個明確的日期，不然····”景隅凡停頓了一下：“我不確定會不會影響她的情緒。她現在的情況你也知道！”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一個星期。”
    “這是你自己說的，你最好記住。”需要交代的都已經交代完了，景隅凡不想再說什麼了，抬起手指就要點掛斷，電話那頭突然叫了他的名字：“小凡。”
    景隅凡的手指在半空中被按了暫停。
    “我保證這次是最後一次。”男人繼續說道：“我說的不是僅僅是這件事，還有別的所有····”
    景隅凡不等對方說完，按掉了電話。反手把手機丟進了背包裏，低下頭沉默的繼續他的拚圖。
    程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打完球走上了觀眾席站在景隅凡身邊。
    景隅凡的書頁複原工作也接近尾聲，隻剩下幾塊空白沒有字跡的部分比較麻煩，景隅凡正在認真的比對著裂痕把它們粘回去。
    程夏站在景隅凡身邊一直看著他把最後一塊碎紙粘好才不解的問：“那這些空白的你還要來幹嘛。”
    忽略掉那些無法修複的裂痕，景隅凡粘的堪稱完美。
    景隅凡把粘好的書合上，手在封麵上拍了拍，揚起頭看著程夏：“為了保持書頁的完整！”
    “你這是什麼強迫症！”
    景隅凡衝程夏挑了下眉，把書放回了背包裏，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我都不明白你費那麼大勁兒粘它幹嘛”，程夏接過景隅凡遞過來的書包，領頭往體育館門口走去。“你上課也不聽。”
    “聽不聽是一回事，態度一定要端正。”
    程夏回頭睨眼看了眼景隅凡：“你假正經的時候真可愛！”
    景隅凡自從那天被強製要求不騎車上學之後，現在已經習慣了每天跟程夏一起上學放學。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程夏在景隅凡前麵兩米遠的位置，麵向這景隅凡，往後倒退著走。
    “你能好好走路嗎？”景隅凡擰著眉看著程夏，程夏連倒著走都走的很不專心，一邊說話，還一邊拋著手裏的鑰匙玩。直溜溜人行道硬是讓他走出了S型。
    好幾次看他走到人行道的邊緣，離機動車道隻有零星一點距離，景隅凡心裏都會緊一下，讓他十分難受。
    “放心，不會撞到人。”這個點別的學生早都回家了，人行道上沒什麼人，程夏十分自信。
    “我怕你撞到車！”景隅凡認真的盯著他。
    程夏嗬嗬笑了幾聲。他覺得景隅凡隻要不是冷著張臉，什麼表情看著都挺好玩的。
    “誒，範爺爺病情基本穩定了，我爸媽也回來了，範傑叔叔說要請我們兩家吃個飯。”
    “順手的事。心意到了就行，飯就不吃了。”
    “別啊，我還指著蹭頓好的呢！”程夏吃了兩天景媽媽做的飯菜，扭頭再回家吃他媽媽做的，讓他對天與地的落差有了深刻的體會。直接導致他最近老覺得胃裏缺了點什麼，嘴巴都是癢癢的。
    “外麵的飯菜也就那樣吧，還不如家裏的好吃。”景隅凡說。見程夏聊著天又沒顧上看路，人已經拐到了人行道左邊，靠機動車道非常近。
    “你要實在不想換個走路姿勢，那你就沿著那邊的牆邊走。”景隅凡指了指人行道右邊的圍牆。
    程夏很配合的往裏麵挪了挪“你這是飽漢不知餓漢的饑，我媽要是有姨那手藝，我也懶得去外麵吃。”程夏仰天長歎了一聲，手上的鑰匙一個沒留神拋偏了，直接往人行道外麵飛去。
    程夏畢竟是練體育的，反應很快的往機動車道跨了一步，身子往前一探，試圖在鑰匙掉地上之前接住它。
    那一刹那景隅凡腦海裏瞬間閃過一幕似曾相識的畫麵，身體的應激反應讓他迅速伸手一把把程夏狠狠拽了回來。程夏沒有心理準備，被這股力量扯的一個踉蹌，直接摔倒在地上。
    耳邊傳來了汽車急刹的聲音。
    “你找死嗎？！”程夏聽到景隅凡和司機同時衝他大吼了一句，景隅凡的憤怒絲毫不亞於司機。
    程夏被摔的腦袋有點蒙，整個人坐在地上有點回不過神。
    景隅凡俯下身緊緊拽住程夏的衣領，臉上帶著一股要把他當眾掐死的狠勁：“讓你好好走路，你耳朵聾了嗎？！”
    程夏還是第一次在景隅凡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激動，憤怒。
    憤怒到近乎冷酷。
    程夏感覺自己的耳朵好像真的聾了，司機衝他又罵了幾句什麼他都沒有聽清。
    一雙眼睛直直盯著有些陌生的景隅凡。
    景隅凡跟程夏對瞪了半天，眥裂的眼睛傳來一陣酸痛才猛的反應過來自己失態了。
    景隅凡轉過身背對程夏，一隻手蒙住了眼睛。
    一個坐在地上，一個站在路邊，兩個人突然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過了好半天，程夏才猶豫著問道：“你···還好嗎？”
    景隅凡鬆開遮著眼睛的手，沒有回頭：“這話不是應該我問你嗎？”語氣裏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憤怒。
    “我···還行。”程夏看了看撐地的兩隻手掌，隻是有點紅，連皮都沒有擦破。
    “那還不起來？”景隅凡轉過身，神情已經恢複如常。
    “地上舒服嗎？”景隅凡把手伸向坐在地上的程夏。
    程夏抓住景隅凡的手，順嘴禿嚕了一句：“還行，穩當，不會摔。”
    景隅凡拉著程夏的手很利索的鬆開了。程夏一個屁股墩又砸回了地上。
    “你幹嘛？”程夏表示不滿：“這打擊報複啊！”
    景隅凡懶得理他，轉身自顧自的往前走。程夏這才從地上蹦起來追了上去。“誒，你剛剛凶起來真嚇人的！”程夏看著恢複了淡漠的景隅凡，誰能想到剛剛這張臉還跟要吃人似的。
    “真正嚇人的你還沒有見過呢！”景隅凡說。然後突然轉身衝程夏露出一張猙獰的臉，張開的十指張牙舞爪活脫脫白骨精轉世，程夏沒心理準備，被景隅凡嚇了一個激靈，想要說的話一下全忘了。
    “我艸！”程夏忿恨的抬腿往景隅凡屁股上踢：“你丫幼稚不幼稚！”
    景隅凡一個側身，成功閃開。
    再來一腳！
    景隅凡屁股一扭，又躲了過去！
    程夏眼睛一瞪，還就不信了，踢他一腳就這麼難？！
    景隅凡不等他發動第三次進攻，一口氣往前跑出了數米。
    “你丫別跑！”程夏指著景隅凡的背影大吼一聲。
    不跑是傻子！
    走路才15分鍾的路程根本不夠展示跑長跑運動員的優勢。
    所以兩人一路跑到小區門口，都沒有分出個勝負。
    以打架為目的的追逐，跑著跑著莫名其妙變成了賽跑。
    景隅凡率先跑到了小區的大門口，程夏緊隨其後。
    景隅凡喘著大氣在程夏肩上拍了拍。“同學····聽·聽說你·是··長跑冠軍啊。”
    “知道··就好！”程夏把景隅凡的一把手拍開，彎腰撐著膝蓋：“就···這點距離，都不夠我熱身的！”
    “不··不夠你熱··身你還··還喘·······”
    “廢話！不喘的··那是·死人！”
    話說完兩個人都樂了，扶著小區大門的羅馬柱笑了半天。把門衛室的保安嚇的還以為來了倆神經病。
    奮力的跑了一通，又這麼稀裏糊塗的笑了一陣，景隅凡心裏那股沉沉的壓抑淡了不少。
    程夏天兒的療效，果然很強。
    或許有程夏在，媽媽今晚的情緒也會好點？
    “晚上來我家吃飯吧。”景隅凡說。
    “可以嗎？”程夏眼睛一亮。“沒提前打招呼會不會不方便？”
    “你是第一次去嗎？”
    程夏嘿嘿笑了兩聲：“我突然跑去，姨都沒個準備吧。”
    “想要什麼準備，提前給你做個滿漢全席？”
    “要什麼滿漢全席！要什麼滿漢全席！”程夏故意嚷嚷了兩聲。嚷嚷完又衝景隅凡咧咧嘴：“隨便給我做個肉就行了！”
    景隅凡撇了眼程夏，程夏做賊心虛的笑了。
    “走吧，乘飯還沒做好我們趕緊回去。”景隅凡說：“我家冰箱還有排骨，你姨做的排骨一絕，讓她做給你嚐嚐。”
    程夏光聽著口水就已經開始從牙縫裏冒了出來。
    不行，等不了了。
    “你幫我去我家跟我媽說聲，我不回去吃飯。”程夏說完，一騎絕塵跑沒影了。
    果然是長跑冠軍，景隅凡看著程夏瞬間消失的背影感歎了一句。
    開學了他應該給他們教練提個建議，以後程夏去參加比賽，讓人捧著一碗蒜香排骨在終點線站著，他破世界紀錄都沒問題。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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