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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易天朗留在府中。用過午膳,和珍寶到書房品茗下棋。
    “珍寶,”易天朗在地上遛了幾圈之後,站到珍寶麵前。
    珍寶的眼睛本來隨著易天朗轉來轉去,不想他忽然停在眼前,嚇了一跳,“怎麼啦?”
    “是我不好,”易天朗麵色凝重,有點痛心疾首的意思。
    珍寶著實又吃了一驚,從未見過王爺如此模樣,想到午膳時還有說有笑,怎麼忽然臉色就如此難看起來?莫不是有什麼了不得的事情?珍寶不由得心中一緊,關切道:“怎麼啦?天朗?”
    “你別著急,”見珍寶漂亮的臉蛋變了顏色,易天朗一陣心虛,看來演過頭了,趕緊整理表情,安慰起來,“不是什麼大事,現在國泰民安,四海升平,經濟繁榮,當然,這些都不歸本王操心…”
    珍寶聽他剛開口就一如既往地高談闊論,一顆懸起的心頓時安穩下來,易王爺一胡說八道,就決沒什麼正經事,臉上再怎麼作色,也掩蓋不了小題大做、沒題硬做的惡趣味,“你要說什麼?看你剛才那麼沉重,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情。”珍寶嗔怪了一句。
    “是本王不好,嚇到你了,我隻是想起,你隨我來到大粥快有一年了吧?”
    珍寶抬頭,心裏疑惑,“王爺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想了想答道:“離開羽霧島二百八十七天了。”
    “記得這麼清楚,是不是有點想羽霧島了?”易天朗不想挑起珍寶的思鄉離愁,不料弄巧成拙,一開口反而提起了羽霧島,心中著實後悔,無奈話已出口,收不回來了,隻能在心中說了句“該死。”
    珍寶沒吭聲,點了一下頭,眸子落在手中的茶碗上,默默地用碗蓋一下一下地撥著浮起的茶葉。
    “我派人出海尋過,卻一直沒有找到,不過你放心,我會繼續讓人找的,等找到了,就帶你回去看看。”
    珍寶又點了一下頭,興致缺缺地繼續擺弄茶碗。
    “房間裏太悶了,”易天朗伸手接過珍寶的茶碗,放在桌子上,“不如去園子裏瞧瞧,現在秋高氣爽,菊花都開了,好些個顏色呢。”珍寶聽了仍提不起興致,易天朗卻不由分說,拉起珍寶向外走去。
    王府的園子裏,應時地開滿了各色菊花。大大小小的花朵,五顏六色,在午後的豔陽下燦爛地怒放著,異彩紛呈的美麗。忙得大蒼蠅、小蜜蜂,各種各樣的飛蟲兒,從這一朵到那一朵,從上一朵到下一朵,在一小片的花海中間,鬧哄哄、熙攘攘地狂歡。
    “看,滿園的花團錦簇,不比春天差吧。”易天朗顯得興致盎然,指著一片花海朗聲道。
    “羽霧島上沒有四季,一直都是綠色的。”珍寶的思緒還沒有從羽霧島中走出來。
    易天朗拉著珍寶的手,走上園中小徑,“那豈不更應該好好感受一下,春夏秋冬,四季更迭的景致?現在是秋天,你看這紅葉黃花,不也是別樣的美麗嗎?等再到了冬天,我帶你去更北的地方,看冰雕,坐雪犁,好不好?”
    珍寶點點頭,順著易天朗的手指,展目望去。滿園的金秋風光,說不出的濃稠、豔麗,太陽暖洋洋地照著勁鬆翠柏,槐楊初黃,一池碧水映著通透的藍天,幾朵白雲舒展而過,格外的清爽。
    珍寶被這大好的秋光水色所感染,深吸一口氣,又呼出來。易天朗拉著珍寶,追一會蝴蝶,捉幾隻螳螂、秋蟬,逮著個肥大的蚱蜢再嚇唬一下。珍寶被易天朗有意無意地破壞掉沉鬱起來的心情,漸漸被這些花鳥蟲草勾了心思,不再去想那縹緲的羽霧島。
    兩人嬉鬧了一陣,來到小山丘上的結廬亭裏休息。易天朗支起一條腿,靠著亭柱坐下,手裏擺弄著一根狗尾巴草,扭頭看著亭外的景色。亭子雖然不高,卻也將滿園的秋色盡收眼底,對麵的假山上一股溪流傾瀉進兩畝方池中,潺潺水聲,幽幽花香,道不盡滿園的寧靜繁華。
    易天朗招了招手,珍寶順從地走到他麵前,易天朗抬頭笑著問:“離那麼遠幹嘛?”一把將珍寶拉到懷裏,一手摟住珍寶,一手拿著毛茸茸的草莖,搔著珍寶的脖子。珍寶笑著躲閃,口中嗔道:“王爺這麼大的人,怎麼還象個孩子似的淘氣!”
    “哪裏淘氣?說!”易天朗扔了草莖,兩手在珍寶的腰上搔癢,珍寶熬不過,連聲叫道:“服了!服了!”笑軟在易天朗的懷裏。
    易天朗摟緊靠在懷裏的珍寶,有種想要揉進身體裏的衝動。
    “王爺,你要勒死我了。”珍寶掰著易天朗還算有些力氣的胳膊。
    易天朗鬆開胳膊,讓珍寶舒服地靠在自己懷裏,又拿起珍寶的手來,細細端詳。指節均勻,沒有分明的骨感,手指修長柔軟,白皙得讓易天朗想起,曾經在皇後娘娘那裏吃過的玲瓏燒麥的皮,透明得看見裏麵骨血的樣子。
    易天朗自認閱人無數,這麼剔透、漂亮的一雙手,也隻在自家王妃的身上見過,不愧是海外仙品,果然不凡。想到珍寶每天用這雙手,挑菜,做菜,擺弄菜刀,實在有點暴殄天物。若是彈彈琴,作作畫,應該更合適吧。可以想象,珍寶寬衣廣袖,手執簫管,禦風而行,是何等離塵出俗的畫麵,這一副仙姿秀骨,當真隻應天上有。
    “王爺,你為什麼抓著我的手不放?”珍寶回頭見易天朗緊盯著自己的手,一副心馳神往傻兮兮的神情,隻好將神遊太虛的王爺喚回來。
    “啊?”易天朗回過神來,不過顯然沒聽見珍寶的話,“你說什麼?”
    “我問你,總抓著我的手幹嘛?”珍寶又重複了一遍。卻並不把手抽出,任由易天朗抓著。
    易天朗收回眼睛,“啊?為什麼?不為什麼,我這不是心疼你呢嗎。”終於想起還有正事沒辦。
    珍寶不解,“心疼我?為什麼?”
    “瞧!多漂亮的一雙手啊!”說著,易天朗的兩個大拇指輕輕揉搓著珍寶的手背,“卻為了我,甘願每日下廚,幹了許多粗活兒,瞧瞧,手都變粗糙了。身為你的夫君,我…”易天朗停了一下,無比自責地道:“於心不忍啊!想我易天朗,堂堂閑王爺,就算不能給你錦衣玉食,金屋瓊宇,最起碼,也有責任讓你衣食無憂,不用操勞,可是…”說到動情處,易天朗貌似哽咽。
    珍寶吃驚地看著易天朗,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變粗糙了嗎?”
    “嗯,比我剛見到你時粗糙多了。”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正確,特意翻過珍寶的手掌,找到一塊肉眼不可見的細小傷口,摸了兩下,“瞧,這不是嗎?”
    珍寶看了看,所謂‘傷口’幾不可見,覺得易天朗小題大作了,“這算不得什麼傷口吧。”
    “怎麼不算?你可是王妃,身份尊貴,本應該養尊處優,卻跑去幹下人的活,你讓我…”易天朗唏噓了一下,“情何以堪!”
    珍寶雖有些不明所以,卻也有點愧疚,自己一時興起,想嚐試人間煙火,不料王爺居然會作此想,趕忙安慰道:“王爺,你別自責,是我自己想要做的,不關你的事,你待我已經很好了。”
    易天朗想起董鐵跟他說過的,未來二十一世紀的經典台詞,最能誇大、抒發情感,當時董鐵給他們表演時,那叫一個驚天地、泣鬼神,易天朗覺得此時,正好發揮這些台詞的震撼作用,最好一下就能把珍寶糊弄住,“不!不能給你最好的生活,卻讓你為我下皰廚,是我的失職!我好慚愧!好內疚!好痛心!”易天朗捶了兩下胸口,又甩了一下頭,有點用力過猛,腦袋一陣暈。
    “我勒個去!真暈。”易天朗暗叫一聲,情緒太激烈了,趕忙低下頭,用拳頭抵住額頭,順便吸了一下鼻子。
    “王爺!”珍寶徹底驚嚇了,“你怎麼了?”
    “等會,我先緩緩。”易天朗聲音悶悶地道。心想“真該把小紅、細伢帶來,這麼絲絲入扣的表演沒有觀眾太可惜了。”
    珍寶卻以為王爺當真傷了心,慌忙站起身來,抱住易天朗,一下下地輕撫他的後背,柔聲道:“王爺,你不要這樣,我學做菜,雖然初衷是為了…”“你”字尚未出口,便覺得不對,易天朗正在自責呢,若再說為他,豈不火上澆油?忙改口道:“也不全是為你,我也想學學普通人是怎麼生活的,要是王爺因此心懷愧疚,傷了心神,豈不是我的過錯?既然如此,王爺不必傷心,我便不再做菜好了,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這就行了?”聽了珍寶慌亂安慰的話語,易天朗心中暗笑,“我家王妃真好糊弄。”
    “珍寶,”易天朗抬起頭來,眼中波光湧動,一副情真意切、深情款款的真摯模樣,“我不是想剝奪你學習做菜的樂趣,我隻是自責,如果讓你為了我而去做本不想做的事,我會很難過的。我們既然已經成了親,是一家人,就不要你遷就我,討好我。我隻要你在我麵前,做你愛做的事,說你想說的話,做自由自在的自己,你明白嗎?”
    “王爺,”珍寶心裏一時又酸又甜,想說的話哽在喉中,隻有望向易天朗的清澈眼眸流淌著似水的溫柔。
    “什麼也別說。”易天朗受不了這萬丈的柔情深潭,心中的小鹿、小馬、小驢亂踢亂蹦起來,抱了珍寶在懷裏,任那驢兒、馬兒、鹿兒在潭中起起伏伏,最後沉溺下去。
    兩個人靜靜地依偎在一起,頗有歲月靜好的意思。易天朗的唇角不經意地檫過珍寶的頸項,嗅著他柔軟的發絲,在珍寶的耳邊輕聲呢喃:“知道嗎,你是陽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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