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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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幾天章之曦觀察了許久,才發現文少吟易容喬裝成侍衛跟在大皇子身邊。
真是用心良苦啊。
安陵郡府
安陵郡侯熱情地迎接大皇子及眾位衛都來的官員。
大皇子是實幹派,一來就開始辦正事。
安陵郡侯把受災情況統計給大皇子過目,上麵詳細地統計了受災狀況,救災情況,所缺物資。
大皇子一看,臉色凝重。
就這情況來看,僅安陵的府庫裏的存留是不夠的,撥下的錢款也不夠。。。。。。需要到別的郡的調運。離安陵最近的,是安陽郡。
大皇子對安陽郡的狀況最是了解。從那裏調運些來,幾日就到。
於是大皇子就派了朱淺去安陽郡調運。
大皇子與段玄清去重災區查看。
幾尊佛爺都走了,周瑾鈺就開始自己的工作。
查賬。
周瑾鈺可沒有大皇子好對付,揪著安陵郡侯要看詳細的賬目。
安陵郡侯也幹幹脆脆地帶周瑾鈺到賬庫中查,十分坦然,什麼都不怕。
周瑾鈺饒有興味地盯了他幾眼,最後問:“劉大人,所有的賬目都在此處?”
“是。”
周瑾鈺一邊翻看賬目,一邊對他道:“劉大人可知,在衛都時,全城傳言安陵郡有人貪腐,剝下來加固安陵渠的錢款,賑災的錢款,經層層搜刮,竟未落到百姓身上。”
安陵郡侯立刻道:“都是本侯之過,未能均分賑災錢糧給百姓,以至於他們心有不平,竟傳出如此消息。可是每家每戶受災狀況均不一樣,我也實在無法讓每一個人都滿意啊。”
“是嗎?”
安陵郡侯又歎了一口氣,“是啊。”
周瑾鈺又問:“我記得先前來賑災的那位大人。。。。。。”
話還沒說完,就見安陵郡侯抹著眼淚,道:“先前來的是孫大人,隻是孫大人不幸感染瘟疫,就這麼去了。。。。。。這是本侯之過啊。”
周瑾鈺問:“何處起了瘟疫?”
“是西麵的豫甸縣。”
“豫甸縣如今怎樣了?”
“為了防止瘟疫擴散。。。。。。燒了。。。。。。”
安陵侯繼續抹著眼淚。
周瑾鈺僵了一下,
燒了。
那也是有三五萬人的縣,燒了。。。。。。
到底為什麼燒?
周瑾鈺心中已經有答案了。
周瑾鈺看賬本一直看到了快天黑,大皇子和段玄清回來。
不過這賬目是注定看不出什麼名堂來的。他們做的很完美,查不出缺處。每一筆款項都有具體出處,詳盡、完備。
這是假賬。
。。。
大皇子回來了以後,坐在房中喝茶,長籲短歎。
文少吟問:“殿下為何歎氣?”
大皇子道:“我今日去看安陵郡府準備好的戲。。。。。。受災百姓被安置妥當,有吃有穿有住。。。。。。可我知道,這隻是他們的戲法而已。他們在這裏忽悠我的時候,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死了。”
文少吟晃著折扇,道:“你若是想看見真實,不如,明日跟著周大人去吧。”
“周瑾鈺?”
“他今日在這安陵郡府裏查了一天的賬,當然,什麼都查不到。你們隻要還頂著大皇子和蘭陵台典事的身份,就注定看不到真相。”
大皇子思索了一會兒,起身往周瑾鈺院子裏去。
周瑾鈺也還沒有休息,負手而立,望著一院的竹子發呆。
聽見腳步聲響的時候,周瑾鈺閉了閉眼。
來了。
“周大人。”
周瑾鈺行禮:“殿下。”
“本殿想看見真實,希望周大人能幫助我。”
。。。。。。
四個普通打扮的人騎著馬在官道上飛馳,往淮陰縣走去。
段玄清也來了。
在大皇子要求要“看見真實”以後,周瑾鈺也坦言:“殿下,下官沒有辦法給他們定罪。因為沒有證據。所以下官希望殿下的眼睛能成為證據。”
大皇子懂周瑾鈺的意思,連夜與周瑾鈺一起喬裝出行。臨走前,周瑾鈺有去叫了沒有什麼存在感的段玄清一起。
段玄清自來到安陵郡以來一直陰沉沉的,似乎有心事。
最後大皇子與段玄清,周瑾鈺與章之曦一起喬裝出行。而文少吟,則被大皇子留下,假裝城大皇子的樣子坐鎮安陵郡府。
一行人一直來到淮陰縣。這是離安陵郡府最近的一個縣。
城內空空如也,不過倒不是一個人影都看不見。
偶爾能遇到一兩家店開著,夥計懶洋洋地擦著桌子。
周瑾鈺一行人走進去,也沒見到那夥計上來迎接。
周瑾鈺走上前去問:“夥計,這縣裏的人呢?”
活計懶洋洋地抬頭,“人都去安陵郡府‘吃飯’去了。”
“吃飯?”這是大皇子發出的疑問。
周瑾鈺在大皇子耳邊道:“就是去演戲給殿下看,再得一兩頓飯的賞賜。”
他們都演災民去了。
此次災害,有五個縣被淹,直接死亡的大概有上萬。後因為瘟疫而死的又有一些,“被得了”瘟疫而死的,又有一些,還有一些是救災不力餓死、病死的。
可登記在冊的,一些本已經死了的卻還“活著”。因為“活著”的人救濟,會來到某些人的手裏。這是撈錢的方法之一。
大皇子捏緊了拳頭,隨後又鬆開。
周瑾鈺又問活計:“我看你店裏的糧食似乎都賣完了,你怎麼還在守在這裏?”
活計四處看了看,小聲道:“賣是賣完了,可還‘存’在這裏呢。就在院子裏的地窖裏。這糧食啊可得好好保存,官府哪有地方來放咱家的糧食?”
大皇子又看向了周瑾鈺。
周瑾鈺又解釋道:“這些商家與郡府又交易。明麵上的支出,錢到了糧商手中,糧食到了官府,再分發給災民。暗地裏,錢又分流開來,一部分給糧商、一部分給官員。這樁交易,是假交易。所以銀貨兩不訖。每一個縣,到整個安陵郡,都有油水。”
段玄清靠的近,也聽到了這話,頓了一下。
周瑾鈺注意到了。
周瑾鈺將手上的一張紙拿給大皇子,“這是我暗中查到的各糧商的報價。這些都是參與招標的,這幾家是安陵郡選擇的,可是。。。。。。這幾家的報價分明比安陵郡侯選擇的那幾家要低很多。安陵郡侯為什麼選擇他們,原因可想而知。”
大皇子壓抑著聲音,“那災民呢?”
周瑾鈺淡淡地道:“要麼逃到別處去討生存,要不餓死在這裏,要不,就。。。。。。”
“什麼?”
周瑾鈺沒有再說下去,“這裏該看的已經看完了。殿下再隨我來吧。”
大皇子沉默著,跟著周瑾鈺走。
幾人一路行進,又來到了另一個縣。這裏的情況與上一個大致一樣,周瑾鈺帶著眾人匆匆走過,又路過了幾個縣,最後停在豫甸縣外一裏。周瑾鈺指著那些正在巡邏的衛兵道:“就到此處吧,殿下。再走會被發現的。”
大皇子蒙著鼻子,“這是什麼味?”
“屍體被燒焦的味道。”
大皇子忍不住幹嘔了一下,段玄清看起來也不是很舒服。周瑾鈺與章之曦倒是麵不改色。
大皇子聲音顫抖,“為什麼燒?”
“因為這裏發生了瘟疫,所以要全燒。。。。。。”周瑾鈺閉著眼,“可是朝廷供給的藥分明能治好的。。。。。。”
大皇子腦子很清醒了,“死的人,不止是得瘟疫死的人。還有試圖逃出安陵郡傳播消息的人,還有之前來賑災卻查到了什麼證據的孫大人。。。。。。”
所有該死的人,都會死在這裏。無論他是否得瘟疫,是否活著。
百年孤城,葬了無數怨恨的亡魂。
而那些榨幹了他們血肉的人,還坐在金銀堆上,樂滋滋地數錢,再變點戲法給想要知道真相的人看。
他們怎麼會?
他們怎麼敢?
他們已經沒有人性了,又怎會懂天理?
大皇子突然吐了出來,差點連內髒都吐出來。
周瑾鈺對邊上的段玄清說道:“他們敢,因為這裏偏遠,衛王管不到。他們敢,因為他們背後有一個大靠山。。。。。。”
段玄清臉色慘白。
“你知道的,那個大靠山是誰。你要助紂為虐嗎?”
段玄清壓抑著聲音,“我知道。我也知道我家的榮辱興衰係於他一個人身上。我不得不這樣做。我。。。。。。”
周瑾鈺沒再理會他,等大皇子恢複過來,又淡淡地道:“還有一個地方,殿下需要去。”
澎湃的河水似乎退去了些,在地上留下痕跡。被浸泡過的土地散發著一股股腥味。
洪水正在慢慢退去。可是死去的人已經回不來了。
未來還會再死多少人?
未知。
旬中縣
來不及被安陵郡歸攏的災民有的逃到了別處,有的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已經腐爛的屍體被一群蒼蠅圍著,在炎日的暴曬下,散發著味道。
大皇子麵對此種情景已經不會吐了,和周瑾鈺一樣麵不改色,冷冷地望著。
周瑾鈺對大皇子道:“殿下已觀全貌,該是知道怎麼做了。下官想要將這些人繩之以法,需要殿下作證。”
大皇子所見證的這一切,就是最好的證據。
方便、有效、快捷。
大皇子眸色複雜,“本殿知道怎麼做。周大人,我們回吧。”
一行人走到半路,遇到人刺殺。
不知道是衝著大皇子來的,太子派來的殺手,還是衝著周瑾鈺來的安陵郡侯派來的殺手、
安陵郡侯不敢對大皇子下手,卻敢對周瑾鈺下手。不過他以為安陵郡府裏的那個是大皇子,所以也就沒想到大皇子在這裏。
大皇子和段玄清是第一次見識到了身為一個文官的周瑾鈺周大人多麼的武藝高強。。。。。。殺人不眨眼。
當真是眼都沒有眨一下。
向來愛潔的周大人身上甚至一滴血都沒有濺到,一群刺客打完了,身上還是那般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樣子。
周大人的侍從章之曦也是武藝高強,從容不迫,一點也不狼狽地與周大人一起應敵。
大皇子與段玄清被這兩人保護的密不透風,很是安全。
早就聽說周大人是江湖出身。
原來這麼厲害啊。
周大人打完了一波波刺殺之人以後,大皇子最終下決心。
“周大人,我們先不回安陵郡府。”
周瑾鈺看向大皇子。
大皇子道:“護送本殿去安陽。”
那有大皇子最大的依仗。
安陽郡是離安陵郡最近的一個郡,人煙稀少,植被豐茂,地勢複雜。是個藏東西的好地方。
這裏藏的可不是普通寶貝,而是影響整個衛國生死的一支軍隊。
衛王暗中建立的安陽軍。
安陽軍由大皇子統帥,駐紮在安陽,藏在這裏訓練。周瑾鈺就跟著大皇子深入到腹地,見識了這裏的安陽軍的風采。大皇子雷厲風行,立刻調兵遣將,帶人想安陵郡的方向趕去,日夜兼程,很快就到了安陵郡。
回去的時候,正好與調運糧草的朱淺碰上麵。
朱淺對周瑾鈺輕輕搖了搖頭,周瑾鈺則是輕輕點了一下頭。
大皇子直接率軍包圍了安陵郡府。
安陵郡侯一頭的汗急匆匆走出來,沒關注變裝以後的大皇子,隻看到周瑾鈺和段玄清。
他大喊道:“周瑾鈺,這些人是幹什麼的?”
周瑾鈺冷哼一聲,“自然是來拿你們這群吸血蟲的!”
安陵郡侯聲音顫抖,“你是想造反?”
“造誰的反?你的?你以為你是誰?王上嗎?”
安陵郡侯對下人道:“快去請大皇子!周瑾鈺瘋了!”
安陵郡侯的人很快請出了“大皇子”。
周瑾鈺沒理會他,大聲喊道:“安陵郡侯,與安陵郡一幹官員涉險貪贓枉法,與商人勾結,盤剝救濟錢款,謊報災情騙取救款,燒殺災民,作惡多端,今日逮捕歸案!”
安陽軍頓時圍了上去。
安陵郡侯看一眼“大皇子”,大聲喊:“你有何證據?”
大皇子揭開麵罩,漏出臉道:“本殿親眼所見,就是證據!”
安陵郡侯這才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指著大皇子,還有“大皇子”,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你。。。。。。你。。。。。。”
“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