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救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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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情是朱淺的,是晉南王的,但是卻不能冠上他們的名字。
朱淺對晉南王解釋道:“王爺離開駐地來幫我乃是大恩,隻是,這殷北的百姓能傳揚衛王的威名,恐怕是不能傳揚我二人的名聲的。下官唯恐給王爺招致禍患,故而出此策,還望王爺不要多心才是。”
晉南王為人豪爽,也理解朱淺的做法,“我本就不在乎這虛名。不用幹點什麼事都人盡皆知。我也知道,你是為了我不被衛王忌憚,才如此的。”
“王爺深明大義。”
朱淺猶豫了一下。
晉南王看了出來,道:“你有事就直說。”
朱淺直言:“下官還是擔心,這雪堆積的太厚,這裏的房子恐怕撐不住,會出事。”
“那便組織百姓清掃積雪。左右現在大家也無事可做。”
“隻怕,郡守大人會阻撓。”
晉南王拍拍朱淺呃肩膀,“你隻管去做,有我在,他還不敢放肆。那就多謝王爺了。”
。。。。。。
朱淺與郡守說此事的時候,果然被他阻撓,借口隻有一個,勞民傷財,又給百姓添麻煩。
朱淺據理力爭,與郡守吵得麵紅耳赤。
晉南王突然抽出腰間的刀,“噌”的一聲,驚得郡守直冒冷汗。
晉南王抬著刀,就晃悠兩下,又收回鞘中。
郡守突然收了所有的聲音,瞪了朱淺一眼,就默默地去安排此事了。
朱淺笑著對晉南王點點頭,晉南王回以一笑。
如此,組織百姓掃雪一事便如此開展的如火如荼,沒幾日,便將屋頂的雪清了,又將路上的雪都掃了,如今的殷北暢通無阻。
百姓感念朱淺與晉南王的恩德,自然是很積極的。
於是就算晉南王組織他們給郡守家掃雪,大家都照樣聽話。
郡守強扯出一抹笑,臉都快扭曲了,但卻不能又怨言,因為晉南王說了,一郡之首,應當犧牲小我,讓大家的雪都掃了,最後再來掃他家的。
郡守無奈,也不敢有怨言。
隻是,所有人家的雪都掃完了,郡守家好似還是被人遺忘,一直沒有人來打掃。有晉南王看著,他也不敢多言。
。。。。。。
這雪一直下不停,但朱淺與晉南王準備的炭火已經不足了,隻能叫百姓節省著點用,最好及家人聚在一起湊活一下,好歹能多用幾天。如今已是二月末了,這雪還在下,當真是奇怪。
不祥的天兆。
這邊衛王遲遲沒有收到朱淺的消息,自然是反應過來自己的兒子幹了些什麼好事了,在朝堂上發了一通火,卻又沒有直接罵自己的兒子,而是罵那些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是廢物,耽擱了一郡百姓的生機。
但他在罵的是誰,眾人都心知肚明,都不出聲。
雪接連的下,之前被晉南王派人打開協助朱淺通過的路,如今又被封了起來。
晉南王想著左右無事,也組織百姓從殷北開始,往南方的路上行進,一路掃開雪,開出路來。
開至半路,倒是遇到了一群意想不到的人。
晉南王和之前接到消息就急急忙忙地趕過去。
東南邊的一位富商組織商會捐了些錢糧煤炭,送往殷北,隻是半路在被雪困住,一路組織人開了路,這才過來。
如今雪下了這麼久,衛國的人都知道殷北怕是要遭大災了,都擔憂不已。所以籌措出來的這一批糧草與煤炭倒是數量巨大,足夠殷北的百姓支持兩個月了。兩個月後,這雪怎麼都該停了。
晉南王與朱淺都很是熱情地接待了這位救了一郡之人的商賈。都說商人重利,但如今看來,這些商人心係天下,有情有義,可比那些個位高權重,汲汲營營,卻全然不顧百姓死活的人強許多了。
晉南王邀請為首的商人前去一聚,見識到了這位義士是何等人物。
鍾浩然任由晉南王打量,波瀾不驚,禮數周全。
晉南王開口道:“義士解了這殷北一郡之人的危機,他日我必定上報衛王,嘉獎與你。”
鍾浩然恭恭敬敬地道:“這些東西乃是商會發起,由大家捐贈而得,草民卻實擔不起這大功。”
晉南王爽快一笑,“你是衛國富商之首哦,若非是你發起,怎會有如此多的人捐贈?況且,你便是不說,我也知道你鍾家所出,就占了這所有東西裏的大頭。你不必謙遜,這功勞,你擔得起。”
鍾浩然輕笑,“王爺,草民一介商賈,擔不得太重的名頭。還請王爺上百衛王之時,不要提及我,隻說是南方的商會有此舉就是了。”
晉南王了然。若是鍾浩然名聲太甚,難免招致衛王不滿。商賈之首,已經足夠了,再多個“救苦救難”之名,過猶不及。
這也當真是可笑,朱淺乃是事先察覺殷北可能會有災情之人,是解救下這一郡百姓的人,他不能貪功,要將所有功勞都扣給衛王。
鍾浩然大大地出血,捐助救人,恐怕還是要將一切的功勞歸於朝廷的恩德。
而那個衛王,那個朝廷,倒真沒見他們有什麼用。
上天多有不公啊。
鍾浩然與晉南王嘮了許久,忽然開口,“聽聞王爺之前將軍中的一應物資調了一半來殷北,如今軍中吃緊?”
晉南王頓了頓,為這事他已經愁了許久。若是那些東西沒有調過來,軍中怕是也能撐一久。而現在,軍中將士也是過的艱難。
都是保家衛國的大好男兒,如今竟要受這般苦。
不過說到底,若是晉南王不管殷北的事,也不會有這般局麵。晉南王,也是大義之人。
鍾浩然有些不解,問道:“王爺,說起來朝廷最近發下的一批東西,都是我鍾家獻與朝廷的,我算了一下,應當沒有這麼少。便是王爺勻了一半過來,剩下的也應當不少了。王爺所統領的軍隊,不應當麵對此困局啊。”
滿室寂靜,晉南王的呼吸聲依稀可辨清。
晉南王與侍從方亦對視一眼以後,扯出一抹笑,對鍾浩然道:“朝廷分配是如此,本王也不知。”
鍾浩然思索一會兒,道:“王爺,如今我帶過來的東西也不算少,不如先分一部分到大營,也算解了王爺如今的困局。將士們保家衛國,斷不能受這饑寒之苦。”
晉南王許久沒有說話,半晌後,才沉聲道:“多謝。”
送走鍾浩然,晉南王的在座位上坐了許久,身體未曾動過分毫,手中的茶水涼了也未曾察覺。
方亦問道:“王爺,我鎮守北方的大軍乃是衛國人數最多的軍隊,如今衛王有如此多的物資,卻推脫年成不好,未分足份到我北境大軍手中,這是。。。。。。”
晉南王諷笑一聲,“那自然是分到何遠道手裏去了。他防著我和楚然,要壯大何遠道的勢力。若非是有北境的強敵需要我去應付,恐怕衛王連這點東西都不會打發過來的,甚至還會想幹幹脆脆地把我餓死算了,也解了他的西心腹大患。”
方亦捏緊拳頭,“衛王器重王爺,也是表麵上的。他防備王爺許久了,我看,終有一日會。。。。。。”
“說什麼器重。自從他封我為晉南王的那一日起,就一直忌憚我。如今西邊的楚然更讓他忌憚,所以他才如此‘器重’我。”
方亦憤憤不平,“王爺鎮守北境,抵禦周國,他這般做,不怕讓將士們寒心嗎?”
晉南王站起身,“至少他還沒有讓我的士兵餓死,姑且算是有點良心。如今我為了救他的百姓,陷入困局,也隻算是本王自作多情了。”
“那王爺。。。。。。”
“今日之事,你爛在肚子裏。他還未對我動手,我就不能輕舉妄動。如今朱大人在這裏,不用我們操心,明日就回營吧。”
“是。”
晉南王走得突然,郡守差點抑製不住臉上的笑。
朱淺卻是有些擔憂,“王爺為何突然要走?”
晉南王麵上依舊掛著爽朗的笑,“營中事務繁多,本王已經耽擱了許久了。況且,鍾先生送來這麼多東西,本王須得帶一些回去,也不好讓將士們一直受苦。”
朱淺點頭,道:“王爺一路小心。”
晉南王拍拍朱淺的肩膀,“本王與朱大人相識時日不長,但與你交情也不算淺了。如今一別,也不知何時再相見。你若有什麼困難,隻管來找我。我的軍營裏,永遠會為你留一個位子。”
朱淺也笑道:“若是哪一日我在朝中做官混不下去了,便去投奔王爺了。到時候,王爺可別嫌棄我。”
說罷,兩人都笑了起來。
晉南王又到了鍾浩然麵前,道:“先生為我解了燃眉之急,我欠你一個人情。”
鍾浩然行禮,“草民愧不敢當。”
晉南王扶起他,“你受得起。”
晉南王斜睨了郡守一眼,“聽說你家前幾日遭積雪堆壓,竟把房屋壓倒了?”
郡守臉一僵,尷尬的點頭。
晉南王冷笑,“當日你阻止朱大人組織百姓掃雪,這就是你的報應了。若真是聽你的,如今不知多少百姓要喪命。”
郡守抖抖索索跪下,“下官有愧。”
“如今殷北也沒有什麼事了,你也不能再興風作浪。不過,你的事,本王還是會上報衛王,你在這位子,也呆不久了。”
郡守癱坐在地上,沒再敢說話。
晉南王這才翻身上馬,帶著部下與物資往大營的方向走去。
。。。。。。
朱淺與鍾浩然眼看晉南王離開,才聚到一起。但人多嘴雜,也不好說話。
到了夜晚,兩人才見麵。
鍾浩然對天南星的財務大總管,如今的朱淺朱大人行禮,“大總管。”
朱淺是知道鍾浩然的身份的。
東山城風雲樓的人,以前還想著投奔幫主來的,不過又出了那件事。這人注定是與天南星無緣的了。傷了幫主,還想再天南星混,是異想天開的。
不過朱淺也知道幫主對這人的態度。
這人雖然不能入天南星,卻仍舊為幫主所用。在幫主的屬意下,朱淺扶持鍾浩然創下他如今的基業。
幫主不計前嫌,朱淺也不會逆了幫主的意願。
不過朱淺還是保持著天南星財務大總管的高傲,疏離地點頭。
鍾浩然看出了他的態度,但也不敢多說,直接道:“我有一事要報大總管。關於這殷北之境為何受災如此嚴重。”
晉南王在的時候,朱淺不敢有太大的動作。所以是鍾浩然去查證一切。
為何殷北今年會受災如此嚴重。
“殷北本也是個土地肥沃的富庶之地,去年雨水充足,收稅也不過分。按理來說,百姓存糧不該如此之少,不該餓死這麼多人。”
朱淺在戶江府任職,對這些情況的了解比鍾浩然更多些。他心裏也早就懷疑這件事了。
他皺著眉,道:“你繼續說。”
“我帶人暗中查看,如今大概已經了解了。一切都是因為太子讓人在此處征地,去種一樣東西。收成之後再交給太子,得些銀錢。太子給他們的不少,他們種那東西還挺積極,沒亂起來,也沒宣揚出去。隻是今年雪災困住商道,外地糧食進不來,殷北卻少存糧,所以百姓才會有如此災厄。”
朱淺盯著鍾浩然,“太子讓他們種什麼?”
鍾浩然目光沉靜:“玉闌枝。”
朱淺大驚,“當真?”
鍾浩然苦笑:“因為這東西我淪落到這地步,我對這東西了解很深。我絕對不會看錯。雖然往年出產的已經不知被太子弄到哪裏去了,今年地裏的都被雪全數毀壞,但有些人家裏殘留的,我是一眼就看了出來,就是玉闌枝。”
玉闌枝是東山城的禁忌。
因為這玉闌枝,東山城一大幫派風雲樓被毀,眾幫派與天南星積怨,天南星幫主差點為此而死。沐韶光醒來以後,雖然平息了一切,但對玉闌枝的處置,是與吳應一樣的。
徹底毀去。
絕不保留。
禁止流入。
就連納達放在草原上的那些,也被沐韶光派人毀了,想要斷絕這禍根。
如今,竟然又遇到了這東西。
朱淺臉色凝重,“此事,我會稟報幫主。
。。。。。。
朱淺又組織百姓掃了一次雪,沒過幾日,雪就停了。太陽光透過積壓在蒼穹許多日的雲彩,照射在大地上,微微泛著橙紅的光芒與積雪夾雜在一起,散發出絢爛的色彩,宛若新生的希望。
雪停了,朱淺也擇日回衛都。
衛王設宴款待他,嘉獎其功勞。
朱淺未雨綢繆,解救下殷北的百姓,乃是大功。如今這位大功臣回來了,論功行賞,朱淺連升三級,任戶江府典事,算是戶江府的二把手,僅次於主事之下。
戶江府主事與另外兩位典事都是太子的人,所以算是由太子掌控。如今朱淺橫插進去,還是衛王親自提拔,地位特殊,以後的各項事務運作會很麻煩。
戶江府,是衛國之命脈,掌管稅收,戶口,國庫,一應開支。衛國的一切錢財流通,都要經過這裏。
這裏是個油水豐厚的地方,所以有些人淪陷的很徹底。沈非的改革要繼續推行,要肅清積垢,就要先從這個地方開始下手。
衛國立國十年,朝中腐朽不堪,首當其衝就是這戶江府。如今朱淺因為殷北之事得衛王器重,又有大功,所以坐上了這個位子。
少有人知道,朱淺回來之時,私下裏見過衛王,說了一件事。
玉闌枝。
朱淺呈上了殷北受難人家名單,厚厚的一本,承載著多少人的生生死死。
這是天災之過。
但這也是人禍。
殷北本不該死這麼多人的。
朱淺又將玉闌枝之事告知衛王,可惜衛王並未太重視玉闌枝的事。隻以為這就是太子為了牟利種的某種藥草,心中更多的是對太子的憤怒。
朱淺冷眼看著衛王下令讓自己壓下此事,不要傳揚,保全太子的名聲為重。雖然衛王也給殷北死難者家屬送了補償,但是。。。。。。補償如何能讓死去的人活過來?而世人,都不知道他們到底為什麼會這般無辜受害,隻以為這是天災所為。
可悲。
朱淺適時地表現自己的順從,半句話也不多說,隻知聽從命令。
衛王欣慰,難得找到這麼能幹又識趣的人。
最終朱淺坐上了戶江府典事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