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從那邊慢慢走過來，看都沒看我一眼，徑直越過我走向那張我今夜欣賞良多的空床。
    他一下子就躺下去了，沒弄出多大聲音。
    這不像他平時的風格啊！他躺在那裏，那麼安靜，讓我差點以為是我看走了眼，其實沒有人進來，是我產生了幻覺。
    隻是他今天為什麼這麼安靜，發生什麼事了？還是他生著白天的氣，故意不和我說話，我心裏摸不準，沒了主意，不停猜測，開始慌起來。
    還是開燈吧，弄清楚比較好，我的手顫巍巍地摸向燈座，緊張的。
    日光燈的開關就在我的床鋪上方，掀開蚊帳一伸手就能夠到，慢慢摸索，我的手已經碰觸到開關了，我按了下去……
    “等等，別開。”他的聲音傳來，有點沙啞。
    “你說什麼。”我停下手中的動作。
    “不要開燈。”他難得耐心地重複道。
    “為什麼？”我掀起蚊帳，慢慢從床裏爬出來，情況不對頭。
    “你別下來！”他的聲音忽然拔高。
    我被嚇了一跳。“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你不要管。”
    我被堵個正著，呐呐地說不出話來。我猶豫了一會，還是伸出手按了開關。
    不出兩秒，室內已被白色的燈光照得通亮，我朝他的方向看過去。
    看清了屋裏人的狀況，我倒吸了口氣。“怎麼這麼濕？”到處是水漬，從門口一直蔓延到他躺的床上。
    我跳下床，朝他走過去。
    “你別過來。”
    我對他的阻擾充耳不聞，第一次公然違抗他的話，我慢慢走到他床前，低下頭看他。
    他的樣子跟平時不一樣，臉色很憔悴，雙頰卻是病態的紅。他的眼睛緊閉著，長長的睫毛不安地顫動，劍眉微蹙，薄唇輕抿，看起來有種很……很動人的韻致。我的手著魔般伸出，撫向他的臉。糟糕，這麼燙，我轉而撫摸他的額頭，真的很燙。
    我慌了，“你發燒得厲害，怎麼不告訴我？怎麼弄得全身是水，你是不是掉進水裏了？”
    他別過臉，眼仍然閉著，眉皺著，似乎很不舒服。
    我拍拍腦袋，“對了，我這裏有套衣服，前天剛洗還曬過的，你不要嫌棄，先起來換上。”
    見他一動不動，我恍然，“你很不舒服是不是，可能是腦袋燒糊塗了，我……我幫你好了，快起來。”
    他這才睜開眼，狠狠瞪我一眼，顯然對我說他腦袋燒糊塗了這件事很不滿，迫於形勢，還是不甘不願地起身。
    他好像真的燒的不輕，我看他明明氣力不繼，還一副想把我生吞活剝了的樣子，歎口氣，還是貢獻了自己的肩膀讓他靠，我偉大吧。
    “哎！”他這什麼衣服啊，扣子這麼難解，我扒，我扯，我繼續扒。
    他歎氣，甩開我的手，自己脫。我眼巴巴望著他，這還是我第一次見著他的裸體呢。恩，我睜大眼，沒看出來，他穿上衣服瘦瘦的纖細的樣子，這個脫下來之後，還……蠻有料的。
    可能是我的眼光太過露骨了，他背過身去了，耳朵紅紅的，真可愛。
    我得意的笑，“大家都是男人嘛，看一下有什麼，別小氣了。”
    他哼了聲，似乎對我很不屑。
    他本來生著病就沒多少氣力，這下換完衣服被折騰的差不多了，我讓他安心躺好，拿了他換衣服時掉出來的手機準備撥個號碼求救一下，畢竟林桀這種大少爺要有點什麼事，倒黴的還不是我們小老百姓。誰知想撥第一個號碼時卻發現那個號的署名是“小白子。”
    我的腦子懵了。心裏湧上一種怪怪的感覺，有點甜有點羞，我平時很少用手機，偶爾和父母聯係一下，短信也很少發，室友什麼的更是沒人打電話給我，沒想到他會有我的號碼，而且還是……我記得我沒有告訴過他。
    我轉眼看他，他的視線落在地板上，死死盯著地板，兩頰間浮出可疑的暈紅。
    我不再想，去撥通訊錄裏的第二個號碼，身體被人一拉，手機回到原主人手裏。
    林桀把手機隨手一丟，臉上的表情有點複雜，“不需要打什麼電話，我躺會兒就好了不就是發點燒嗎？”
    他的臉色依然緋紅，甚至有越來越紅的趨勢。我有點擔心，又拗不過他，隻好作罷。
    認命地撫他躺下，端來臉盆，拿了自己日常用的毛巾浸濕，敷在他額頭上，給他降溫。這辦法我也沒試過，不知道管不管用，對了，來學校之前老媽塞給我一堆藥，說是說不定用得著，非得讓我帶著，找找去。
    翻了半天，找出盒九九感冒靈給他硬灌下去。平常我當然不敢，這時候嘛？你看他像是有力氣反抗嘛？偶爾動動粗感覺也不賴嘛？
    我灌他的時候，林桀哼了聲，不情不願地和著水吞下去了。喝完藥乖乖躺好，一雙眼睛卻很不老實，肆無忌憚地打量我，直要把我身上看出個洞來。
    我也在他身上，床鋪間瞄來瞄去，腦中靈光一現，“你……今天下這麼大雨，說實話，你是不是……沒撐傘，所以才……”我又瞄了瞄他，“變成這樣。”我盡量委婉地說。
    他瞪我，似乎對我很不滿。
    “應該不是吧，你不是搶……哦，不對，是“借”了傘嗎？”
    他扭過頭去，表情很……羞憤。呃！好像不是這麼形容的吧。
    “好了，別氣了，被子蓋好。”我替他掖了掖被子，拿掉毛巾，試了試他的溫度。
    還好，不那麼燙了，剛才真是嚇死我了，呼！
    毛巾重新洗過，又放到他額頭上，剛才的藥應該起作用了吧。我看他有點困困的樣子。
    “你睡一覺吧，睡醒了就差不多好了，乖！”我不自覺地摸了下他的臉。
    他沒動，可能睡著了吧，我想。
    我收拾了下臉盆，打算把水倒掉，誰知剛走一步，手腕被人攥住了。
    我轉回來，看著他。
    “你別走。”他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完全沒了平時的囂張氣焰。
    我卻聽清楚了，放下臉盆，拿張椅子，坐到他床邊。
    “我沒想走，隻是去倒水。”我笑道。
    “嗯，這還差不多，那……你不能走開，要整晚守著我，這可是你說的。”說罷，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似乎非常開心。
    我有些失神，心裏有根弦被觸動了下，腦子混亂起來。
    記憶裏，似乎……曾經……也有這樣一個人，對我笑，笑得……真美。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笑容，沒見過，忘不了。
    不自覺伸出的手被他握住，我回過神來，本能想抽回，卻被越握越緊，緊得好像……一輩子就這樣……握在一起。
    不放開。
    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