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三章 何必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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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滋看著香爐裏冉冉升起的紫煙,仿佛思緒也隨著它一起扭曲了,找不回自己的本來麵目。憐君就倚靠在屏風上,滿臉的不屑與嘲諷,細長的眉眼瞟著自己這個強取豪奪的勢力公子。
李滋真想輕嘲他,他懷抱著的這個卻芫究竟是不是他的未婚妻,究竟又是誰先與她相識?可這話怎麼說?
當初憐君一身火紅衣裳,攔住路中央的二人,囂張的說卻芫是他家小姐,那時難道不是他李滋與卻芫相伴嗎?
憐君啊憐君,到底是誰在和誰奪?
李滋終是沒有說出口,他隻是朝他淡淡的笑了,“憐君公子,等你娶了卻芫再說吧,現在一切還不明朗。”他將卻芫扶正,任她怔忪的瞧著二人。
憐君優雅的踱著步子,緩緩向他們靠近,薄唇輕啟,“三皇子,伯父已命我不日迎娶卻芫,你怎麼說一切還不明朗呢?”
這話一說,李滋與卻芫都驚了。
憐君拉住卻芫的手,目光卻深深的望向李滋帶著淺藍的眸子裏,笑道,“夔王,你與我們不同,你當知你與卻芫之間的距離並非以尺度量,你們之間隔著的是種族與階級。”他明明白百的瞧見了李滋眼裏的愁怨,卻仍舊繼續說道,“我們都盼望你榮登大寶,為黎民求福祉,還人民一個太平,兒女情長實在不該是你的煩惱,天下美女何止三千,為何你單瞧上了我家這隻狐狸?”
李滋知他說的都是實在話,卻止不住悲哀,竟意外的軟弱下來,“我隻是想尋一個自己愛的人,陪著我,這也有錯嗎?”
憐君輕笑,攬過卻芫的肩膀,堅決不允許她掙紮,“是沒錯,可你錯在不該覬覦別人的妻子!”
“覬覦?”饒李滋這種好脾氣的人也忍不住冷笑,“我從不認為這是覬覦,你是在質疑皇家的教育嗎?”
憐君揚眉,“不敢,夔王將來是要一統天下的人,與你作對無異於找死,我胡憐君還沒活夠。”
卻芫覺得自己再不出聲,就要被這兩個人稱斤賣了。
“李滋你先回府去吧,我會去找你,但在這之前我得和憐君回去看看爹。”她聲音低低的,帶些無可奈何。
李滋怎忍她為難。他一身白袍,背後是一副寬大的山水畫屏,清秀得仿佛將逸塵仙去,可眉宇間偏偏沾染了俗世的痛。
卻芫覺得,李滋最大的哀便是生於亂世皇家,明明清瘦得不足以撐起江山的重量,卻偏偏執著的挺直脊梁,盡全力維護著皇家尊嚴,文能治世,武能騁疆。
李滋點頭,“好,我等你回家。”他聲音柔柔的,溫暖得令人心碎。
卻芫卻被這個家字震住了。她的家?她的家在哪裏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李滋能給她答案嗎?
憐君快速的撈過卻芫的腰,給李滋讓出個道來,笑眯眯道,“夔王,好走不送。”
看著李滋極力挺直的背影,卻芫忽然覺得整顆心都被狠狠揪住了,“誰告你我們要成親的?”她轉臉問他。
憐君咬了唇,一抹蒼白突現於嘴唇,卻又快速的充盈了血色,笑得很苦澀,“我以為能守得住你的。”
卻芫呼吸一滯,卻聽他又低聲說道,“至少是心。”
她不清楚麵對這種表情的憐君該說些什麼,是幹笑還是大哭,沒人教過她。
憐君仿佛看出了她的尷尬境地,少見的解她的困,瞄了眼她身後,伸手便要去觸她毛茸茸的大尾巴,“你還是徹底變回去吧,這樣我放心些。”
這句仿佛是咒語,剛才還是人樣的卻芫直接縮成了隻銀毛狐狸,憐君眼疾手快的一把抱住,心滿意足的揉在懷裏,出了門去。
思禮來找她時,卻芫與憐君已經到家了,那間麵對著一田深紅牡丹的小屋,空蕩蕩的,香爐裏的紫煙也燒到了盡頭,僅餘一室清淡殘香。直到天色漸暗也不見卻芫回來,思禮抱著一身鮮豔的衣裳發了一下午的呆。
圓清咳嗽一聲,喚回思禮的注意,皺眉問道,“思禮,你今日的經書都念完了?”
思禮嘟囔,低頭,“師父,你知道我不想當和尚。”
圓清噎住,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大聲質問道,“是不是來了個漂亮姑娘就把你魂勾走了?人家一走你就想還俗?你決心未免也太大了點!”
思禮倔強的昂頭,“你不要汙蔑卻芫姐姐!”
“喲,都姐姐姐姐的叫了?”圓清存心逗他,“我該和方丈講講,給你改個名字,以後不要叫思禮了,就要思凡好了!”
思禮的臉立刻就紅了,“有你這麼當師父的嘛!”說罷抱著衣服溜了。
圓清哈哈大笑。
李德裕拍他肩膀,“誰看得出圓清師父當初是名揚天下的才子?如此的俗氣。”
圓清一撣袈裟,眉峰一揚,“我出了家便是和尚,哪裏還有才子一說?人活塵世,哪能不俗?等我坐化了也許會。”
李德裕笑而不語。
老爹在樹林裏推手練些什麼,一見二人進門,上下打量了許久不見的卻芫,眯眼笑道,“回來了,死丫頭?你還認識回來的路?”
小狐狸在憐君懷裏拱了拱,似在陪笑。
老爹冷笑出聲,“我當你嫁人了呢,從此以夫為家,再不念養育之恩!”
憐君不自覺的皺眉,下意識說道,“叔叔別說了,卻芫也累了,讓她回去休息吧!”
老爹卻一反常態的嚴肅,表明立場,“我已通知狐族各大戶,春節一過就辦你和憐君的親事,你這段時間不要再亂跑了,安心待在家。”說罷就先回房去了。
憐君明顯感覺到懷裏的卻芫僵了身子,一時滿心苦澀。
與他成親這麼無法接受嗎?無論他如何努力也不行嗎?
卻芫沒有想過與李滋或是憐君中的任何一人成親,她希望能夠重回自己的世界,哪怕是全世界跑也甘願,再不叫苦,再不喊累,如果她老板真的願意娶她,她就安穩的嫁給她,平平淡淡的過一生。
後唐,亂世,誰也不清楚究竟哪天會暴亂,哪裏會有忽然哀鴻遍野。這種世界不適合纏綿的愛情,不適合卻芫的簡單夢想。
平淡是福,卻是這亂世最奢侈的願望。
她像一隻貓,窩在暖暖的床上,覺得她在唐朝的人生轉折大概來了。她不能害李滋或者憐君的任何一個人,因為一旦開始了,便是一輩子。
她迷糊的回憶著考古之前看的唐代資料,想著究竟千佛洞什麼時候始建的,是不是能在吐蕃與河西戰亂的時候獨身去河西。
已經不能再拖了,卻芫越發覺得自己像是個闖入者,擅自改變著曆史人物的命盤。在曆史書上,清晰的寫了他們原配、子嗣、生卒年,怎麼能因自己而篡改曆史?她不知道如果輕易的一個改變會不會顛覆曆史,更不知道異世界來的她,能不能愛上其中任何一人。
她感謝老爹對她的寵愛,感謝李滋與憐君對她的情誼,縱使她再不舍,也得放棄,因為這都不是她該得的,真正生活在唐代的卻芫從來不是她。
黎明剛至,卻芫從狐狸變成了人。
她一宿沒睡,剛變成人,便從床下跳下,光著腳丫翻箱倒櫃。
她得離開。必須、立刻、馬上。
收拾了些細軟與錢物,卻芫趁著天未盡明,偷偷去憐君與老爹的房間瞧了瞧,像是告別般。她需要一些景象來勸慰自己。
老爹呼嚕打著,睡得沉。銀色的發廖廖的垂著,他也老了。
憐君的窗戶開著,涼風自窗口吹入,絲絲涼意,他躺在床上,麵朝著她,睡得安詳,嘴角甚至掛著淺淺的笑,不知做了什麼好夢。
卻芫靜靜的站在窗前,很想伸手撫摩他的臉龐,也許此去就是永別。
她與憐君雖是半路相識,但也算嬉笑打鬧著生活了一段日子。他對她的好,對她的真,卻芫看得分明,卻不敢接受。往後的日子,再沒她卻芫,希望他依舊能夠過得好。
她一咬牙,狠心的轉頭,大步離開。企求他們能理解。
出了樹林,卻芫開了通向胡府的門,青絲已經起了,正站在院子裏背誦,搖頭晃腦的,已經有了小學者的模樣,一見卻芫出來就衝了上去,往她懷裏一撞,咯咯笑道,“卻芫姐姐,你這麼早又要出去嗎?”
卻芫點點頭,心裏難受極了,終是忍不住在青絲臉上親了一口,貼著他的耳朵道,“青絲以後要乖,好好念書,考取功名侍奉爺爺奶奶。”
青絲皺了皺眉,卻還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她實在不喜歡這種一一告別的方式,鬆開青絲,頭也不回,快速離開了胡府。
站在街角,遙望遠處的夔王府,卻芫卻踏不出腳步,算了,若有緣,再相見,不管是不是來生。
她在驛站雇了輛馬車,請人送她出城。
剛上車,卻聽身後有一女聲驚訝叫道,“榮公子?”
她回頭。
是一身鮮豔的梁西湖。
“車夫,走。”她狠聲道,裝作沒聽見。
梁西湖卻趕了上來,微笑著再馬車離開前說了一句話,“請榮公子在我和炎寧成親的時候一定到場!”
卻芫慘淡一笑,各人都有各人的命數,即使她榮卻芫不參與,一切也會自然發生。
那又何必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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